3.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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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这段路,眼前才终于开阔起来。站在前方的只有几系的首席导师、院长以及被选出参赛的学生。
阿瑟最耐不住性子,兴奋的跑过去招呼。
“最后两个可终于到了,都等好久了,大家认识一下啊,我叫唐纳修。”这话虽然是抱怨,但是吐出的每个音节都像是敲打在心灵上,余音绕梁,清脆悦耳,声音好听的不像话。
罗兰立刻转头去看突然冒出来的高瘦男人。
身形修长,相貌中上。
罗兰对魔法部了解不多,出去几个常见的,另一些就只有些大概的印象。而这个正是在这大概里边。
“喂,我知道自己声音好听,可你也别一直盯着我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唐纳修笑嘻嘻的。
罗兰略一挑眉。
又在心里加上一笔,说话随意轻浮,浪费了好声音。
“那个……你好”站在一边一个女生也开口了,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说:“我是梅奈尔。”
马尔斯脸色从看到罗兰出现就一直不好看,现在更不客气:“哼,带只弱鸡参加百院大比,真以为百院大比是玩过家家?可别被风刮跑了。”
药剂系被魔法部戏称为弱鸡。
药剂系与魔法部的龙相比大多体质孱弱,曾经闹过被风系魔法刮走的笑话。
阿瑟故意装作不懂:“呀,你干嘛这样说自己。”
马尔斯瞪眼。
罗兰还没幼稚到与马尔斯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他笑着,正想说话,突然发现身边投下一片阴影,似乎有人走了过来,罗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一双深邃的金色眼眸。
“……喂!”
罗兰吓一跳,被自己脚绊到。
那人似乎也被罗兰的反应吓到了,好看的眼睛闪过一抹惊讶,也就那么一瞬,反应过来的男人很快伸手带过罗蓝手臂,轻轻一扯,便把人给扯回来扶稳了。
等罗兰站好,他露出笑容:“你没事吧?”
一拉一扯一问候,显出极好的修养。
“没事……”
“那就好。”男人没有去计较罗兰过度的反应,只是礼貌道:“又见面了,安德森。”
黑发金眸,竟然就是几天前在街上遇到的人。
安德森?
他就是安德森——罗兰微微出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真是他?
“我想,你是叫罗兰?”安德森勾着他血色的唇,笑着问道。
“啊,是的,我是罗兰。”罗兰回过神,抬头对上安德森的目光,可随之那种若有若无的怪异的危机感又浮上心头,罗兰随口为自己的失态找了个理由:“不好意思啊,我真没注意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安德森轻声说:“抱歉了。”
罗兰:“……”
罗兰心情是有些微妙的,没注意有人过来而被吓一跳,这大部分原因是归他的,总不能是别人过来还要和他打招呼,隔大老远地就要报备一声“我来了”吧?
结果安德森直接道歉了。
这样一来,自己之前说的话倒像是在指责对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过来,吓到我了”一样。
他又不是马尔斯。
在一些程度上,他是讲道理的。
安德森脸上还是挂着礼貌的微笑,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
是他想多了吗。
罗兰复杂的看了安德森一眼,只好说:“这没关系。”
其实这要是换做平时,这样的情况罗兰早舌灿如花地圆过去了,可现在一直被安德森盯着看,即使对方姿态优雅端正,谦和有礼,也没有第一次见面似有似无的强硬态度,罗兰还是硬说不出一个字。
罗兰低着头,心里拿捏不定。
好在这时唐纳修又挤了过来,他笑嘻嘻的扯着个人:“还有啊,这是狄秋。”
罗兰立刻看向他们,眼睛亮了亮,站出去:“你好,我是罗兰。”
狄秋面色淡漠。
唐纳修解释道:“哈哈,他对谁都是这张脸。”
罗兰又和他们聊了两句,重新站回阿瑟身边。
“罗兰,你和安德森认识?”阿瑟凑过来,作为一个合格的弟控,罗兰的动作可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时更是担心:“你和安德森是怎么回事呀?”
——不管怎么看,罗兰都像是有些怕安德森。
“恩。”罗兰想了想,说:“……我抢了他女朋友。”
“!”阿瑟表情一下子裂了,拧成一张苦瓜脸,他开始苦恼怎么完成保护弟弟的这个高难度任务。
罗兰噗嗤一笑,说:“我骗你的。”然后又问“阿瑟哥,你知不知道那安德森是什么身份?我总觉得他……厄,有点危险。”最后四个字,罗兰显然也在犹豫。
不过阿瑟是个小八卦,这一定难不倒他。
可这次阿瑟却犹豫了:“我不知道……”他挠挠头,突然顿住,奇怪地看向罗兰:“——等等,不可能吧,你是说——怕安德森?可我们都没感觉啊。”
是的,龙对其他龙产生恐惧并不奇怪。毕竟在纳尼亚大陆,龙种众多,而在高等龙族面前,低等龙族会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压制。
更是面对顶端龙族,这种压制会达到顶端。
但是现在的问题却是,只有罗兰觉得安德森不对劲。
阿瑟是一头芙丽金,而且是变异得更厉害的芙丽金。而罗兰虽然是一头龙兽,可神奇的是他居然从来没有惧怕过他们,甚至还敢调笑交谈——说实话如果不是看过罗兰原型的样子,谁会相信罗兰只是一头龙兽呢。
一头连上等龙族都不怕的龙兽,却怕安德森?
——那安德森是得有多厉害?
“也许是我的问题吧。”
罗兰这么说着,眉头却皱得更紧,安德森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关头忽然来到奥兰学院?不论是教养还是魔法修习,他都已经做得极好。又想是为了百院大比?那也不大对。
思忖着,一抬头,恰巧看到安德森站在那边微笑与人交谈。
他举止间透露出极好的涵养,完美的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可就是这样,才让罗兰更加不安。
这时安德森突然敏锐地转头看过来,金眸对上罗兰的,朝他一笑。
罗兰心一颤,瞬间有种被抓包的心虚,赶紧移开视线。
罗兰按捺下心中的悸动。
好吧,不管安德森是谁,又是什么身份,想干什么,与他都没什么关系。但如果有关奥兰学院,罗兰是决不会不管的。
给了学生们适当的时间,罗傲院长适时的提醒他们进入传送阵。
罗兰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踏入魔法传送阵的范围内。
罗傲大声祈祷着,一阵光芒闪现,一头双翼可遮天的巨型芙丽金猛然出现,巨大的双翼,覆盖雪白的毛羽,看上去圣洁而又优美。他将力量注入传送阵,目光难得肃穆,扫过传送阵中的每个学生,目光转过一丝不舍,说:“不论是否获得荣誉,记住,照顾好自己。”
他猛地将魔力送入传送阵。
传送阵发出夺目的光辉,眼前的情景越来越模糊,这时龙群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
“一定要赢啊!”
“加油啊!奥兰学院!”
“学长们加油!我们在奥兰学院等你们回来!”
……
一阵又一阵的热烈呼喊,欢送他们离去,眼前那热闹欢呼的画面也缓缓的消失。
“罗兰,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身边的阿瑟突然这么说。
“恩。”罗兰点点头,知道阿瑟指什么。
他一心专研药剂学,实战经验当然比不上阿瑟他们,在百院大比中,他身为药剂系威胁大却又相对弱小,更容易成为目标。
可即使他战斗不在行,他也不想拖后腿呢。
别的不说,就冲这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也不容他不争取。
他早把这里当作他的家。
“家长会?这种事和我说什么?”
“喂,干什么要叫他来?他这有病,万一出个情况我们赔不起。”
“那小子反正都是要死的,要死怎么也不早点去死?”
……
长久以来,其实不是不想融入,只是一直以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人避开。
这样久了,觉得一个人也无所谓。一直以来享受着一个人的人生。
但是——
“呜呜,罗兰,你可总算醒了。”
“罗兰,你说!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
“小哥哥,祝福你们……”
“罗兰,我会保护你的。”
这是长久以来,罗兰从没有体验过的关心,心里暖暖的,这些善意的、热情的呼喊,全都来自格兰林卡。
被人期望是一件幸福的事。
很奇妙的感受,他想要守护这群龙,甚至想让他们骄傲,自豪,让他们也高兴。
罗兰这么想着,突然,一阵惊雷般的剧痛劈裂在身上,罗兰大叫一声,原本清晰的意识瞬间呈一种摧枯拉朽之势消逝离去。
眼前瞬间黑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朦胧着,耳边却突然炸开一道震耳欲聋的喊声,直接把罗兰给吓醒了。
“你终于醒了!”惊喜的叫喊。
“……”
“醒了,终于醒了。”
罗兰转过头看了眼趴在床边眼睛亮晶晶的小孩,穿得朴素,年纪不大,人形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他的屁股上甚至还连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显然,这是一头化人形都没掌握好的小龙。
只看了一眼,罗兰就肯定自己不认识这小孩。只不过他没出声,而是转头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屋里只有两个人,摆设不多,却很温馨,被褥温暖舒适,窗台边的桌上乱七八糟的摆放着一些小物件——显然,这是一个小孩住的房间。
是这个孩子的房间?
罗兰想了想,才试探着去问这个看上去有些疯的小孩:“……这里是哪儿?”
“暮光城。”
“?”
他显然心情不错,看罗兰疑惑的样子还解释了一句:“是纳尼亚大陆南边的一座小城。”
大陆南边?罗兰心里诧异,这么说自己没到龙都?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在传送阵时的那一阵剧痛,罗兰很快想到一个可能。
——传送阵失常了。
几率很小,却也不是绝无可能的事。罗兰想他们真是不凑巧,如果是这样,那说明阿瑟他们也被传到了不知什么地方。而幸运的是他们都有同样的目的地。
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龙都与他们会合。
心里做好打算,这边也没落下,罗兰抬头看向那小孩,想,这么说,是这个孩子救了自己?
这么想着,罗兰嘴角扯起友好的弧度:“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老实道:“我叫康纳。”
说话时罗兰已经翻身下床,除了昏睡太久导致四肢有些乏力,其他并没有什么不适,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康纳,你这离龙都有多远……咦,你是药剂师?”
靠近书桌就能看到桌上摆放的杂物,罗兰眼尖地发现了其中几张药剂配方,不禁多看了两眼,发现都是入门级的基础药剂配方。
纳尼亚大陆虽然不兴药剂学,但是药剂学也是会分等级的,基础的学徒有低中高三级之分,再之后才会进入药剂师的崭新世界,经过一番优劣胜汰的角逐,最后更是会有龙能够步入药剂大师的行列。
药剂学的路不好走,十分艰难,很考验天赋和耐心,在这漫漫长路,也难免会有不少龙难耐寂寞,走上歪路。
对于这点,罗兰也感受过。
药剂学,他乍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苦恼专研了很久,所幸他本来就聪明,还是个医药学博士,接触过这世界的药剂学更是对其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再加上这具身体的天赋,才能学到今天这份上,成为在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药剂大师。
而现在遇上初入门的小药剂师,罗兰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啧,这药剂配方写得也太招摇了些,字丑的都不知道能歪到哪国去,偏偏又写得极其风骚,这是要有多臭美的人才能抄写出这样的配方?
罗兰摸摸下巴,哦,还看到几处书写错误,这样的东西会把人带上歪路吧?
一旁的康纳像是还想说什么,罗兰的举动立刻大叫:“喂,你干什么。”
罗兰奇怪:“恩?什么?”
“你最好别乱动。”康纳赶了过来,一边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一边飞快的把那几张药剂配方宝贝似的收进怀里:“你有没有礼貌?乱翻别人东西。”
罗兰无奈:“……哦。”
看这小孩变脸可真快。
“不过,我能理解你。”凶巴巴的小孩突然又话锋一转,骄傲的说:“毕竟这可是药剂天才罗蓝的手稿,谁不想看——但是,如果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哦。”
“……等等。”这下罗兰再淡然也惊了,语气怪异道:“你说的是……罗兰的手稿?”
“是啊,天才罗兰的手稿,我可是花了整整三百龙币才抢到的哩。”康纳谨慎的收好那一沓药方,一边还警惕的去瞧罗兰。
结果就瞧见罗兰这无动于衷还无奈的反应,康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该不是……不知道罗兰是谁吧?”
“……”
“啊,你真是……”康纳一脸痛惜:“还以为你也是内行人呢,罗兰可是数一数二的药剂师天才,在我这么大的时候他就已经尝试练高级药剂了,可是连药剂大师萨麦尔都赞不绝口的人啊。”
听康纳连声的赞扬,罗兰心情更加复杂了。
看那堆药剂配方的目光更是微妙。
——这要是让萨麦尔导师知道,一定会笑死他的。
他发誓自己绝没抄写过这样的玩意,绝对没有。至于以前那个“罗兰”——也不至于抄写这样的东西侮辱自己吧。
而且,字丑?不存在的。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拥有这样狂热的小迷弟。
看康纳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的夸耀着自己,罗兰直接丢下一个□□:“行了,我知道罗兰,不仅知道,而且我还认识他呢。”
康纳动作夏然而止——
看他终于停下来,罗兰松了口气:“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这些东西都是在哪买的?”
“就在街上转角那家配方店。”康纳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都关门啦,你买不到了。”
幸好闭店了,罗兰庆幸。
然后他又凑过去蹲下,轻易从康纳怀里的那沓纸中扯出其中一张,笑容可掬:“不过,你得知道这可不是罗兰写的,罗兰也不会写一个字画一朵玫瑰花。”
康纳像是不服:“但是……”
罗兰当机立断:“还有,这个配方写错了,蓝药要加的是砚草而不是回颜石。”
“……”
“这里,夜魔的犄角应该要两个。”
“……”
康纳一把夺回罗兰手里的药方,他宝贝这些药剂配方宝贝的很,还真没有认真去比对过。
“你先别急着否认,这样基础的配方去查查就能知道。”罗兰说:“还是说,你觉得罗兰会犯这种常识的错误?”
“……”
半晌,康纳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起来:“……好吧,看起来你说的没错,那、那你是不是真的认识罗兰啊?”
康纳半是期待,半是别扭的看着罗兰。
“当然啊,我刚才没说我的名字吧?”罗兰笑着说:“我就是罗兰啊。”
“……”
“切,你骗小孩啊。”
康纳的小脸蛋一下子黑成锅底。
“……?”
“就算你之前说的没错,但是——你说自己是罗兰?哈哈。”康纳撇嘴:“你的情报出问题了,谁都知道,罗兰这时候应该在龙都准备百院大比,再说了,就算不在,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来这个偏僻的小城。”
……这倒是真的。
居然被个一本正经的小孩教训得哑口无言。
罗兰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康纳臭着一张脸:“别装了,看你长得还算好看,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哎,我居然还信你,大骗子……”康纳说:“要不是好看的哥哥答应给我宝石,我才懒得让你住我家……”
罗兰还在淡淡笑着,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等等,你说……”
康纳忿忿地诉说不满,不禁意间抬头,眼睛突然间就亮了。
而罗兰还没说完,就又发现了个不对劲的地方,后背有微风轻拂而产生的丝丝凉意,可他现在是背着门与康纳讲话,他记得这房间的门明明是关上的,怎么可能会有风?
结果往后一看,罗兰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出现在他背后,居高临下,那一闪而过的细长瞳孔,一丝深藏眼底的冷漠,金眸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审视味道,就那样观察着他。
“……安德森?!”
罗兰瞪大眼,他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