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山啊的一声惨叫，连连摆手，慌乱的说不出旁的话来，心底里那些不见天日的阴毒恨意不知怎的都被抖落出来，登时惊的脸色煞白。

    孟华年抱着庄青山亲吻，好容易才将这惊慌失措的人儿搂在怀里安抚，急急说道，我不恼的，你愈是恨她们，我愈是开心，那时你帮我迎王氏进门，见她三年未出，又劝我娶姨娘，我心里吃味，觉你不是真心对我，只是讨我欢心，好做那管家的位子，我赌气娶了好些，日子久了，反而与你离心，没了咱俩的情意。

    庄青山听着，心中似苦似酸，眼泪喷涌而出，裸着身子，坐在孟华年怀中，张着嘴嚎啕大哭道，我，我不敢的。。。

    孟华年将他紧紧抱住，迫的二人身子赤条条挨在一块儿，才说道，我知道，你总觉着自己不好，不敢独占着我，可你知不知晓，我那时只想被你独占了去。

    庄青山一听，哭的更凶。

    以前他单看着孟华年面上波澜不惊模样，竟不知晓他心中是如此介意，十七岁的华年，定是对自己失望极了。

    庄青山只顾着哭，也不曾细想孟华年如今怎的忽然说出这许多事儿来，连他心中所思所想，也一字儿不差全然叫破。

    那荒山野坟二十年，终是他自己说的，彼时，孟华年一缕魂魄在旁哭的肝肠寸断。

    哭这生生错过的两心牵挂。

    孟华年再不言语，将人搂着，细细抚摸，等庄青山心神缓和些，才附耳说道，青山，我俩寻一处宅子去，谁都不要，只我们两个。

    庄青山闻言，惊的仰起脸来，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多年前触不可及的痴梦。

    第39章

    且说这张生逃后第三日，孟府上下人心惶惶。

    庄大管家未受任何责罚，夜夜在孟老爷房内伺候，只听闻老爷宝贝的很，院子都不让离开，便是大夫人来请，也叫雪娇打发了，如此一来，庄七手下翠片秀芽深桃金盘等人好似翻了身，众仆役见了都满脸堆笑，十分恭敬殷勤，出入比各房姨娘的谱还大些。

    王氏心中虽有忌惮，到底还是正房夫人，虽是那张生事情上得罪了庄七，可自觉与庄七十年主仆，旁人比不得，见此形势，倒稳住心神，只等着看柳生和那几个贱人笑话。

    真正坐立不安的，便是柳生和那四房交好的姨娘。

    这四个姨娘平日便与庄七颇有龃龉，加之先前柳生与庄七撕破了脸，便都等着柳生能接了孟府管家一职，好叫这四房都沾些光，不曾想一日事变，孟老爷忽然转了性子，竟是两三日未曾见过柳生。

    这日二姨娘杨氏借着打马吊，叫三四六妹妹来院中商量，三姨娘四姨娘都到了，唯独不见六姨娘冯氏。

    三个姨娘坐在一处说了一会子话，傍晚时分，就听一个丫鬟慌张来报，说是冯氏今儿请了翠片来院中说话，现下已去了老爷院中。

    杨氏一听，脸色登时变了，三姨娘甄氏说道，好个小蹄子，手脚倒快，见风使舵，请不得大管家，竟攀上了翠片这厉害丫头。

    四姨娘甘氏眼珠子一转，说道，两位姐姐，怨不得六妹妹如此，咱们虽说平日里与柳先生走动的近些，可并未实实得罪过大管家，便是院中下人不知好歹，咱们跟大管家，这么多年可都是和气着。

    这话便是说到二姨娘杨氏心坎里，杨氏应道，妹妹说的是，我只计较六妹妹不识大体，知道咱们打马吊，也不请翠片丫头一道来热闹，害的咱们三缺一，白等了这半天。

    三四姨娘均是俯首应和，心中却都是眼红那六姨娘去了老爷院中，各自惦记起秀芽深桃这些丫鬟，只觉庄七比那柳生厚道许多，往日里柳生得宠，也并未提携过各位姐妹，如今庄七将将翻了身，便如此帮扶。

    三女各怀鬼胎吃着茶，就见一老妇走了进来，正是孟老爷的奶妈文氏。

    杨氏与两个姨娘赶忙起身，亲亲热热迎这老妇，听闻是老爷叫她们去书房单独说话，这三人都是一惊，再问是什么事儿，文氏只说去了便知。

    三女到了书房，就见六姨娘冯氏已站在一旁，她背着众人攀附庄七，虽然有些过意不去，可毕竟已是攀上，不禁面有得色，见三位姐姐来，迎上去嘘寒问暖，只说先前身子不爽利，叫姐姐们苦等。

    杨氏等人自然不愿与她反目，四人客客气气说着话，没多一会子，话头便引到这当下来。

    只听甘氏说道，老爷鲜少叫咱们聚齐了，莫不是府中有大事要宣布。

    冯氏说道，姐姐说到妹妹心里去，上回还是老爷从京城回来，做的接风宴席。

    杨氏听罢，心中一喜，口上不说，私下暗忖，怕是孟家要迁去京城，特来叮嘱女眷们打点着。

    四女等了一会子，没等见孟老爷，却见大夫人王氏领着五姨娘秦氏和七姨娘朱氏走了进来，

    杨氏领着三位妹妹恭敬施礼，抬眼一瞧，那五七两个姨娘都是眼圈儿红红，哭的脸都肿了。

    第40章

    王氏坐在老爷书桌前，叫那六个姨娘一字儿站好，喝了口茶，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来我们孟家，长的七载，短也两年，竟是一男半女也无所出，如今趁着好年纪，莫要再耽搁，老爷赏你们出府去。

    这话一出，那五七姨娘先哭了出来，想来是与王氏交好，提前得了口风。

    偏那杨氏等四人呆立当场，见王氏手下丫鬟捧了银票来，张张都是一万两，这才回过神来。

    甄氏甘氏冯氏已是闹了起来，哭着喊着不依，杨氏自是不信，吵着要见老爷，王氏说道，便是老爷嫌你们吵闹，特叫我来，夫君心地仁厚，赏你们银钱，叫你们再寻个好人家，你们莫要以为是我的主意，文妈妈在这儿，便是见证。

    那老妇文氏上前一步，说道，诸位姨娘莫再闹了，确是老爷的意思，迎你们进府，原就是添香火子嗣来的，可你们肚子不争气，怪不得老爷。

    杨氏双目赤红，气道，妈妈这话说的没理，若是我们的不好，怎的这府中上下，从夫人到伎子，整整十年，一个肚子有动静的也无，到底是我们肚子不争气，还是老爷自己没福，若是单说这无所出，夫人进门十年，难道不比我们年月长。

    这话说的很是僭越，王氏先恼了起来，命人拿了杨氏，赏了十个耳光，才恨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跟我来比，我晋中王家威名赫赫，祖上是做到过宰辅的，且不说我十五岁便嫁给老爷，八抬大轿请进门，便是为孟家守了三年孝，你们便比不得。

    文氏说道，夫人莫与这等泼妇置气，老身来料理便是。

    王氏冷笑着点点头，说道，劳烦文妈妈打发她们，我身子一向不好。

    文氏转脸对杨氏等人说道，你这般胡说八道，诅咒老爷无子嗣福，那我们孟家更留不得你，老爷命我打发你们出府，可没说是横着还是竖着，你再胡言乱语，老身可不爱听。

    孟老爷十年无所出，府中上下已心知肚明，可心里再明白，嘴上都是不敢说的，偏这杨氏被逼急了眼，生生叫破，听在这奶妈文氏耳中，简直是火燎了炮仗一般。

    杨氏早被那十个耳光打的披头散发，委顿在地上，哭道，好个卸磨杀驴，老爷拿了我家百万两银子，眼看着要随着王爷入京去飞黄腾达，就舍弃我们这些糟糠。

    几个姨娘正坐在地上嚎哭，也没品出杨氏话中的意思，王氏听的明白，心中更是恼火，暗忖你们几个贱人哪里算得上糟糠，竟爬到我头上来，嘴上便说道，本是想私下与你说，你既然当着这么多人讲出来，我便与你说个分明，老爷说了，叫你回家去告诉父兄，那一百万两银子不用送来，孟家不差你们杨家这点碎银子，两厢交代清楚，再无瓜葛。

    杨氏一听，哭也哭不出来，怔怔坐在地上，几个姨娘见杨氏已是如此，便慌的只剩下哭泣。

    王氏见她们众人神色，心中多年一口怨气尽数出了，虽觉得孟老爷此举很是怪异，却忍不住心底快活，留下繁琐事给文妈妈料理，自己先行去了。

    文氏入夜才将这几个姨娘打发干净，回主院向孟老爷交差。

    彼时孟华年刚得了一个西瓜，冬日里很是宝贵，与庄青山坐在屋中，一粒粒籽儿亲手挑的干净，小口小口喂给庄七吃，见文氏进屋来，庄七连忙捂着嘴站起身，立在一旁红着脸儿，孟华年知他性子，由得他去。

    听闻几个姨娘闹的凶，杨氏还挨了顿打，好容易才收了银子，庄七方知今日一并赶了所有姨娘出府，惊诧万分，孟华年只点点头，直道辛苦了文氏，心中叹道，便是捱打，也好过你们跟着我没了命，你们是内眷，连官妓也做不得，都是死在我眼前的。

    第41章

    文氏走后，孟华年将庄青山又捉在怀里，说道，青山，我原是打算与你两个去的，可我这奶妈子曾有一儿一女，当年是好福气的，才进了我家做奶妈，但她儿子死得早，女儿又出嫁，是别人家媳妇，我断断不能留她一把年纪去女儿家，看女婿眼色养老，她便跟了我们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