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 鬼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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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谢冲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一走进去就是一股恶臭,他扭头问身后的蒋新宇:“你确定就是这儿?”
“我确定,会所的老板说的真真切切,他从前跟他妈就是住在这个破胡同里,直到十八岁才被卖到那里去的。”蒋新宇言之凿凿。
谢冲皱了皱眉,和一个从胡同里拖着脏兮兮大麻袋走出来的人彼此对看了一眼,擦肩而过,都没说什么。
“他家住在几号?”谢冲有些腻烦,总觉得这样的地方连空气都变得黏稠不少,一股浓重的腐烂的味道。
蒋新宇低头辨认手机上的信息,抬头指了指:“27号,喏,就在哪儿。”
“有人吗?”谢冲走过去敲门:“请问里面有谁在吗?”
房子很破,四周爬满了意味不明的苔藓,除了门把手之外无一例外,都被霉化的污绿包裹着。
谢冲接着又轻拍了几下门,叩叩叩:“请问,有人在家吗?”
“你找谁?”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谢冲回头,见对门二楼的窗户上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妇人,她脸上的浓妆有些花了,肩上穿着艳俗的水红色的吊带群,露出大半香肩。
她模样有些迷糊,眯着眼睛:“丑老四出远门去了,通常得半个月才回来一趟。”
“丑老四?”谢冲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应该是淼淼的父亲。他于是抬头,接着问那个女人:“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上哪知道去?那王八羔子,八成是欠了钱怕人追帐,上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去了呗。”她打着哈欠,斜眼睨着谢冲和蒋新宇:“你俩干啥的?也是来追债的?“
“不不,美女你别误会。”蒋新宇立马抢先一步,从兜里取了二百块钱来,顺着矮墙递了上去:“我俩就是有些事情想向他打听打听。”
那妇人一见蒋新宇手上的钱,眉眼立马就开了,她把钱收了去,又用手拢了拢耷拉着的胸脯:“您二位有事问我就成,这丑老四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她说着从转身披了件衣裳,咚咚咚从楼梯上下来了。走到门口,见到蒋新宇和谢冲,倚着门框笑了笑,道:“两位老板不像是回来咱们这地方的人。”
谢冲被她亮晃晃的紫色眼影刺得难受,别开了一点,问:“那丑老四,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八成是东郊那片儿,那片赌场多,那老王八离不了那个。”妇人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一支烟来,吧嗒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浓重的烟圈,她说:“怎么?您这样的,跟他有过节?”
谢冲被她一口烟喷得够呛,忙躲开了一点,没理会,只道:“他有个儿子,你知道吗?”
“儿子?哦,你说尤杳吧?”那女人恍然大悟了一声:“那小子,不是说被卖给人贩子去了吗?”
谢冲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打精神,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是被谁卖掉的吗?”
“还能是谁?丑老四啊!他亲爹!”妇人呵呵干笑了两声,很不屑地:“这老王八这种缺德事还干得少吗?当年这孩子他妈非要跟他的时候我就劝过,她非不听,尼玛这老东西就是个禽兽!他妈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她说着又啜了几口烟,顿了顿:“不过听说那小子也算傻人有傻福,说是被个大老板包了,不晓得现在住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关于这个,谢冲比她知道得更清楚,他迫不及待打断她:“那他妈呢?我是说,尤杳的妈妈去哪里了?”
“他妈?”她啐了一口,大声道:“死了!早死得不知道烂成什么鬼了,连个坟都没有,直接给丑老四拖到后山上几块石头埋了了事!我说这女人也是可怜,你是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长得有多好看,偏偏遇上丑老四这么个玩意儿。”
她狠狠啜了口烟,一直吸到快要烧到过滤嘴,才恋恋不舍把烟屁股扔掉。
她顿了顿,说:“丑老四要没挨过那顿打,倒也不失是个帅哥胚子。可人帅有个屁用,懒就不说了,还滥赌!三下两下就给家里掏了个精光。这样还不算,还非要把房子抵押了扳本,这下他娘们儿不干了呀,把家里铺盖卷一卷就跟一个外地的小贩跑了。她前脚刚把儿子带走,丑老四后脚就被人堵在这屋子里了。说是他欠钱不还,一把火直接给他闷在这里头,直接给烧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啧啧叹了口气,摇摇头,很惋惜似的:“从那以后,这老王八就寻摸着是他老婆孩子把他害成这幅样子的。他到处打听他们的下落,知道那女人跟小贩跑了,整天整夜跟个疯子似的,说要找他们偿命。可这小贩虽说不是神通广大,但丑老四这玩意儿,光凭一双腿,上哪找两个大活人?”
谢冲从来没听过淼淼对他说起过这些,现在听到,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赶忙问:“后来呢?他怎么找到的?”
“后来?说是那小贩死了,他老婆也死了,警察找到丑老四说让他照顾没成年的儿子,把那半大小子往这儿一塞就走了。”妇人摇了摇头:“他妈的造孽啊!那小孩瘦归瘦,看起来却也不傻,好像学习还不错,讲是能上大学的。”
“可惜了,摊上这么个爹。”妇人叹了口气道:“那天夜里,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孩子在巷子里哭得那个惨,跪着被他爹拖了一路啊!他妈的丑老四这王八羔子倒也下得去手,卖亲生儿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作孽啊!那孩子一向长得白白净净跟个姑娘似的,从来就是闷闷的独来独往谁也不理。到了那天夜里,定是被吓破胆了,跪着喊了一路,说要大家救他…可这鬼巷里,住的都是些歪门邪道的,谁又能救谁的命呢?”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谢冲:“怪啊,只怪他投胎生错了地方!”
谢冲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他喉咙里汩汩的像是咽着些什么,出口忽然就有些咬牙切齿,他恶狠狠道:“那丑老四,现在在哪儿?!”
“都说了我不知道!”那女人完全不为所动,斜看着他,皱着眉不耐烦道:“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您呀,另请高明去吧。”
从巷子里出来后,谢冲胸口一直像堵着些什么似的,憋得难受。
蒋新宇一直留意着他的脸色,还适时地安慰着:“你先别着急,淼淼的下落我已经让人在查了,说是已经查到他用身份证买汽车票的事情了,估计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谢冲眼眶红红的,瞪着眼道:“那丑老四也给我查!我要让那个禽兽不如的老变态不得好死!”
蒋新宇没应声,他揽了揽谢冲的肩膀,有些五味杂陈。缓了缓,他才终于叹了口气道:“那等你找到人家之后,打算怎么跟他说?”
“我不知道。”谢冲讷讷地顿了一秒,然后他抬起头来,眼神迷离,他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