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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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王说‘握住我的手’。
第二位王对他说‘拿起这把剑’。
在某个飘落着细雨的秋日,仪式开始了。
训练场上的泥土已经被彻底淋湿,排列整齐的队员们的沉默在潮气中变得沉重起来。雨中仿佛蒙着雾气的景色与统一的青色制服相互映衬着,整个场上宛如沉没在啡色的水底一般。
“伏见猿比古,出列!”淡岛世理冷着一张脸喝道。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投注于少年身上。
“室长怎么会带这么小的孩子来这里……”
“听说才十六岁呢。”
“十六?!岂不是高中生吗?”
不同的目光落到伏见猿比古的身上,然而,此时的他无视他们的对话从队列中走出。
蓝发男人迈着步伐向前,衣角飞扬,挺直的腰板,令人情不自禁的信赖他。他停下,站在了队列的正前面。落到肩上的雨点无一不被溅开,他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那是王独有的魅力。
统领scepter4的男人,青之王——宗像礼司。
队员们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褪去。
“啧……”伏见内心咋舌,微微扬起头。
宗像礼司,和周防尊截然不同。
王权者的所有氏族理应对王绝对忠诚,氏族之间也有着强大的羁绊。但宗像礼司的氏族却并非如此。伏见从宗像礼司身上发现氏族并非仅有一种形态,这让他多少松了口气,虽然还不到安心的程度就是了。
“室长。”
淡岛递给宗像一把佩剑,宗像点头后接了过来,将剑拔出鞘。纤细的刀身上散落出如同青色鳞粉般的东西。
“伏见。”
淡岛压低声音,对他使了个眼神。伏见猿比古按照仪式前淡岛所说,单膝在宗像面前跪地。(求婚啊,室长sama你赚了! 众攻:你滚我:我滚。你们别指意追妻了)
地面所积累的雨水立刻浸湿了他的膝盖。不过,注视王的少年毫不在意。
仿佛与刀身融为一体的宗像礼司笔直向前挥出手腕,刀刃碰触到伏见左肩。冰冷的触感令伏见猿比古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垂下头凝视着宗像的鞋子。
“于沉稳天地间
栖息鼓动之力
奏鸣声震颤心扉
汝,能守卫秩序吗
大义的青之卫士...”
毫无抑扬顿挫,却又低鸣如拉开小提琴琴弦般悦耳的低沉声音融化在湿润的空气中。那是充满毫无动摇的自信与自负声音,可如此傲然的口吻却与这位年轻的王配合得天衣无缝。
“向剑宣誓今后不辱佩剑者的骄傲与信念,接剑。”
搭在肩上的剑刃移开了。伏见将视线从宗像的脚尖处往上移动,从膝盖到肩膀、鼻子,最后目光与对方正面相接,对方说不出意思的笑令他不由得感到有些不舒服。
宗像礼司将剑身收入鞘中,随后两手平托着剑递过来。
“其实什么骄傲、誓言,真的没什么必要吧?”伏见出声说道。
顿时,背后注视着这一切的人们骚动起来。“喂……”淡岛满脸焦急地想要上前,却被宗像礼司,他们所信仰的王以眼神制止了。
无视淡岛和其他人散发出的焦灼气息,宗像倒像是觉得颇有有趣一般,自顾自地微笑起来。
“哦呀,伏见君说的也是呢。恐怕有许多人直到现在仍不明白自己曾发过的誓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或许毫无抗拒而随口起誓的人更难以信任也说不定呢。”
这种无异是贬低至今为止“言听计从”按规矩起誓的大部分队员的说法,简直就像是刻意要让在场的众人不满似的胡思乱想着为什么宗像会故意说这种会引起风波的话呢。
“现在这种时候你无需如此坦白,毕竟只是个形式。”
对于自己决定的仪式,宗像轻描淡写地说道。
“形式依然有其效力。能意识到其中重要性的人自然会绷紧神经、明确的目标、坚定着信念,从而无往不利。”
伏见无法反驳。虽然他认为这个仪式很蠢,作为参与者的自己更蠢,但是‘过去’的自己并不讨厌这种看起来很帅的玩意。(男人的天性吗...少年?)
于是他按照淡岛叮嘱再三的步骤,准备抬手接过佩剑。
——但就在此时,他感到身边似乎有人伸出手。
‘……?’
伏见下意识往身边看去,却没发现任何人。宗像面前的仅有自己一人,准备的佩剑也只有一柄。
他不禁发出了无声的自嘲。是呢这次不会再有人在身边与自己默契地交换目光了。人生第二次的这个仪式,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
应该从下方抬高双手接剑是淡岛之前的教导。然而他却下定决心似的从上往下,单手抓住了剑鞘。
一瞬间,整个剑鞘散发出青色的光芒。宛如吸收着周围的雨滴一般,青色光芒的浓度逐渐增加,将他从指尖到手腕的部分完全包裹在内。伏见不由得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它给身体带来的冲击。
毕竟没有人试过接受两王的力量。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既没有让全身细胞沸腾的灼热,也没感到贯穿心脏的剧痛,一切都很平静。
伏见微微吃惊的张开眼睛,先前剑鞘上的磷光正逐渐散去。宗像刚松开拿着佩剑的手,比预想中沉重得多的重量立刻坠入自己手中,差点脱手的伏见赶紧用双手抓紧了它。
被接受的话会得到强大的力量——但是,若被它拒绝,灼热的火焰将会吞噬全身,瞬间丢掉性命。在周防那里是不可避免的赌博。然而这里完全不同,宗像的仪式更像是公式性的,一切都按照预定平稳进行。只赐予事先选定好的人力量,的确是很有宗像礼司风格的做法。
在感到安心后,伏见拉起左边的衣领,将目光投向自己身体上的某处。
没有……消失……?
确认存在与那里的某样东西后,伏见猛地抬起头。而宗像罕有地露出一个略带困扰的笑容,与他目光相接。仿佛没看到伏见那复杂的表情。
宗像以不用扩音器就能响彻操场的声音对在场队员说道“刻不容缓,我现在命令你立即追踪逃亡中的凑速人、凑秋人。找出两人的潜伏地点,并确认其身份。这件事我全权交由你来处理,需要的人员、权限等只用向淡岛报告即可。淡岛君,没问题吧?”
“是。”
“你能做到吗?”
宗像当着所有队员的面问道。而伏见毫不客气地回答道“当然。你不是正因为这个才招揽我的吗?”
得到预期的回答后,宗像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很期待。”
伏见提着重得有些不习惯的佩剑回到队列中,再次沐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一个新人竟能得到室长亲口的全权委任,各种惊讶的嘀咕声传入伏见耳中。
“招揽?”
“不知道吗?那个新人……原先是吠舞罗的。”
“我还曾经和他面对面战斗过,他是吠舞罗棘手的二人组之一,暗器高手伏见猿比古。”
“看到了吗?刚才那家伙的脖子附近……”
简直就像是一群抱怨校长讲话的小鬼,伏见猿比古无奈地想道。他们就不能像早会那样安静地站着吗?再怎么说也是已经工作的成人啊。
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左边的锁骨,他已经发现这才是引人注目的原因。
即使接受了其他王权者的仪式,『印记』却仍然没有消失。虽然它能消失掉也不错,但既然还留着,那么换个思维方式,这丑陋的疤痕无论对自己或是那家伙来说,像蚁巢般继续存在下去也算是个余兴节目。
其他人对此有兴趣的话尽管看好了,他也没打算隐藏什么。
伏见将手伸进衣襟,像是故意做给周围窥测的人看一样,挠了挠那片皮肤。
左侧锁骨下刻着象征火焰的印记——在他抓挠的指尖下方,四条丑陋可笑的伤疤肿胀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