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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酒店的四人都很沉默。

    比赛晚上九点结束，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们随便吃了点汉堡，这会儿也没心情再吃其他东西。

    本来现在应该复盘的，但大家兴致都不高，人也有些恍惚，可想而知效率肯定很低。

    叶修很疲倦，说了句解散吧，就和苏沐秋回了房间。

    这次比赛依旧是两名选手一间房，叶修苏沐秋一间，吴雪峰织影一间。

    回到房间的小情侣也不说话，整个儿蔫蔫的，气氛很压抑。

    苏沐秋脱下了外套，说，我先去洗澡。

    叶修摇摇头，又点头，他把外设包放在柜子上，又拿出专属笔记本，在上面乱写乱画。

    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他才能展现出最真实的情绪。比赛散场的时候，观众席还有粉丝喊“中国队加油”，看见他们出来了，又喊了句“嘉世加油！”。

    声音很有穿透力，感情真挚，让整个场馆都微微一震。

    他们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织影直接哭出来了，苏沐秋手忙脚乱地给他找纸巾，吴雪峰拍拍小孩儿的背，场面倒是温馨。

    可越是这样，叶修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正常情况下，他该挺身而出，承担起队长的责任，但流泪可能会传染，他甚至也有点眼酸。最后责任感战胜了茫然，安慰了织影几句，带着大家走出场馆。

    一路上很沉闷，叶修脑子里很乱，说到底，他也不过是第一次打这样的国际比赛，赛前有想过会出现糟糕的局面，但没想到能这样糟糕。

    他们太想赢了。

    这种想赢的决心，这种胜负欲，甚至有些魔怔。

    从上飞机开始，队里其实就有些不自然，精神紧绷，浮躁得很，到柏林后水土不服，吴雪峰吐了个昏天地暗，苏沐秋倒不好时差，织影走路都是飘的。

    他自己，也不能保持平常心。

    才拿了联赛冠军，fpp竟打成这种狗样，任谁都无法满意。

    浴室传来的水声都带着低低的颤音。

    也许是幻听，叶修有些分辨不出。他印象里的苏沐秋从来没有哭过，就算再痛苦，也没有表现出脆弱。当然，这也不过是猜想罢了。从战队成立开始就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再艰苦的场面也没人说放弃，赛后还会互相打趣。

    痛苦、迷茫、难受、压抑，这样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

    他在纸上画了个圈，是第一场的毒圈，但却下不了第二笔。

    连比赛记忆，都突然间被清空了。

    苏沐秋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水汽，发尾有些湿润，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一屁股坐到叶修旁边，也看着纸上的圈，发愣。

    “fpp视野有限，低打高太劣势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指的是第一把时被团灭的原因。

    那场他们四个人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失误，叶修的转移路线太死板，苏沐秋压枪压得很失常，吴雪峰走位像梦游，织影更恐怖，直接送人头。

    外设都是熟悉的外设，键位也没变，但奇怪地，水平就变成了小学生。

    “嗯，落点也有问题。”叶修说。

    “我不该在那里对枪，太鲁莽了。”苏沐秋干巴巴地说。

    “枪线也没拉好，被人团灭。”叶修领锅。

    不过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说不下去了。他们明显地知道问题在哪里，赛后分锅也没意思，说到底，还是心态问题。

    心态崩了，打什么都打不好。

    而气氛，也再次陷入了沉默。

    苏沐秋拿起笔，写狙击枪的各种参数。他越写越快，像泄愤似的，又突然没了力气，仰头倒在叶修肩膀上。叶修搂着他，又变成十指相扣。

    虽然心情低落，但习惯改不了。

    “我们明天能变好吗？”苏沐秋的语气不是很肯定。

    叶修没说话。

    他作为队长，都没能调整过来，怎么敢轻易作出回答，可他还是答了：“我也不知道。”

    那脆弱又坦诚的模样，让身旁的人有些担心。

    苏沐秋亲了亲他的额头：“不要压力太大了。”

    这样的安抚只起了微弱的作用，叶修沉默被亲，心情依旧没好转起来。

    他忧虑的东西太多了。

    战队成绩，比赛战术，甚至还有去想一想爱情。那种不安全感和孤独感大多数时候被隐藏得很好，而在此刻，却突兀地爆发了。

    苏沐秋又凑过来了点儿，这下轮到他安慰叶修了。

    “刚才在洗澡，差点哭了。”这人一张嘴就很爆炸。

    “我以为你哭了。”叶修说话也气人。

    “有点儿想，但克制住了。”苏沐秋讲真心话。

    “我也有点想。”叶修闷闷不乐。

    “你真是个哭包。”苏沐秋趁机挤兑人。

    “拉倒吧，咱们还谁比谁能哭，要吓死谁。”

    说完就笑了出来，两个小哭包，这人设绝了。

    笑够了还是很难过，苏导师一鼓作气，继续搞教育。

    “就算最后打成令人作呕的倒数第一，那也没什么。从来再来呗。”

    “人生还很长。”

    叶修：“倒数第一？那不能吧。”

    又说了几句废话，心情好了点儿，苏沐秋赶着人去洗澡，自己躺在床上出神。

    刚才看着像叶修依赖他，其实大多数时候，他也依赖叶修。

    这种事儿听起来挺矫情的，苏沐秋想。

    少年时期是灰色的，和妹妹相依为命，很早就当了家。后来考上大学，谈恋爱，组战队，拿冠军，得分红，一切都像梦里的事情。年幼的时候还想过会不会中巨额彩票，但心里知道，那还不如一个馒头来得实际。而当这种好事儿真正发生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忐忑。

    叶修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而这个梦境，随着时间推移，却渐渐真实了起来。

    苏沐秋忽然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对明天的比赛，甚至还生出了期待。

    只要心态不崩，打出正常水平，还是能逆转的。

    “你说小织影会不会偷偷哭啊。”叶修洗完，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还真有可能。”他边擦头发边点头。

    “他刚来的时候姿态就放得很低，一点儿也不像个妙龄男子，今天又发挥得那么不好，肯定很自责。”

    “对，而且雪峰哥昨天还疯狂呕吐，这地儿不养人。”

    “我们必须去送温暖了。”

    调整好心态的两人关心起了队友，偷偷摸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