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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君承说:“父皇,母后,我累了。我走遍了世间所有的土地,漂过了无数的河湖江海,可我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他,甚至……甚至连他说过的地方,都找不到呢……”
空荡荡的皇陵里只有风吹着招魂幡,叶君承仰头看着那些招魂幡,苦笑。
他也不是没试过招魂。
可是……魏壑的魂魄,又去了哪里呢……
他真的好累。
千年孤寂,独身而行。
浩浩天地再无一人相伴,就这样苦苦寻找着一个可能根本不在世间的人。
他怎么撑得住。
叶君承说:“明日我便会启程,父皇,母后,我会去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也许要很多年之后……才会回来看你们了。”
他去了北方冰雪冰封之下的空罹古城,把自己冰封于冰雪之中。
自从鲛人北去,这座古城便成了空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一个人的旅行太寂寞,太悲凉。
他想要歇一会儿,至少在梦中,让他看一眼他年少的夫君。
再睁眼,人间恍惚已不知过了多少年。
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把他从冰层中吵醒了。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带着一群半大孩子,正在这座荒废几千年的古城里蹦蹦跳跳地好奇观摩着。
女孩子举着一个能让声音放大的物件在大声讲解着:“这座古城有三万年的历史,是迄今为止考古人员发现的时间最早,保存最为完好的古建筑。十七根巨大石柱支撑着整座建筑,上面篆刻着大量的花纹,文字,但是这些文字并不属于我们的语言系统,所以不由得让我们想起了古时鲛人居于北海之滨的传说……”
叶君承就在这个时候醒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周身冰层渐渐碎裂,他带着一身霜雪起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他看到了一个故人。
跟在女孩身后举着小红旗的那个小屁孩,竟是转世的张翰文。
修成仙道之后,叶君承曾去过一趟阎罗殿,帮助抓捕逃离炼狱的厉鬼,以此向十殿阎罗求了个人情。
来世,给张翰文一世平静幸福的日子,不要再受战乱之罪,不要再经别离之苦。
可他没想到,十殿阎罗的承诺,兑现得竟这么晚,晚到天地都已经变了模样。
小屁孩们看见叶君承的模样,争先恐后地惨叫起来:“老师!老师!白粽子!!!这里有个白粽子!!!”
叶君承被吵得头痛,微微皱着眉,目光看向转世的张翰文。
小屁孩儿也好奇地看着他,紧紧抱着手里的小红旗。
还是老师成熟稳重一点,她看着叶君承那张精致秀美的脸,理直气壮地说:“哪有什么白粽子,这是个人,你们快来帮老师救人!”
叶君承被当做掉进冰窟窿的受害者,被一群小屁孩七手八脚地送到了营地。
这些年来,空罹古城已经不再是传说中的鬼魅之地,在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就有一个游客集散中心。
叶君承被按在了集散中心的病床上,平静地任由那些穿着奇怪的大夫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转世的张翰文好奇地看着他,小声问:“你为什么总在看我?”
叶君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没什么。”
对,没什么。
千年前的爱和恨意早已烟消云散。
张翰文希望他恨他,可他没有。
却也没有忘记他。
叶君承说不清自己对张翰文到底是什么感情,好像是有些恨的,可想起来的时候,却只觉得悲伤凄楚,为自己,也为张翰文。
转世的张翰文叫陆泽轩,是这个年代男孩们最常见的几个名字。
家庭幸福,父母恩爱,一切都十分圆满。
叶君承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听着其他人叽叽喳喳的问话,他终于知道了当初魏壑为什么看着他的时候一脸茫然绝望。
于是他也学着魏壑的样子,有点抱歉地对医生说:“大夫,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们很理解。
一个活人掉进冰窟窿里,没被冻死就已经很奇迹了,失忆简直再正常不过。
叶君承身份不明,又失忆了,陆泽轩天生活泼热情,立刻嚷嚷着要把人接回自己家住。
叶君承拒绝了,他一个人孤独久了,并不愿意天天与旁人黏在一处,更别说是转世的张翰文。
他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翰文,哪怕张翰文早已忘了他是谁。
他终于知道了哪儿是横店。
那里有很多古时的建筑,穿梭着很多古时候的人。
他这一身白衣一头长发,只有在那儿才合时宜,不会招人侧目,不会引人疑惑。
叶君承在这里穿梭,小心翼翼地模仿着旁人的言行举止,生怕露了怯,闹了笑话,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可有人认识一个叫魏壑的人。
陆泽轩常常来找他。
这个孩子的性格活泼又体贴,不像前世的张翰文,倒像极了当年的魏壑。
只有在爱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才会有那么多的热情,去温暖其他的人。
叶君承看着陆泽轩长大,看着那个孩子的性格越来越像魏壑。
陆家很有钱,陆泽轩从小跟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更是满脑子的生意经,还嚷嚷着要把美人叔叔送进娱乐圈里,一定会是个大明星。等他赚了大钱,就给叔叔买个大房子,好吃好玩的全塞进去,不能让叔叔这么孤单寂寞。
叶君承哭笑不得,摸摸陆泽轩的脑袋,眼中忽然有些酸楚。
他在心里小声对自己说:“魏壑,我想吃红豆糕了。”
陆泽轩是个生活没什么波澜的人,他从小一帆风顺优秀安宁,家里一天比一天有钱,吃喝不愁名牌随便买。
唯一的疑惑就是关于那个从未告诉过他名字的美人叔叔。
叔叔总是沉默着呆坐在一处,静静地看着远方,好像已经这样看了千年万年。
叔叔有时候会写几个字,莹白如玉的手指捏着钢笔,有些不熟练地歪歪斜斜去写一个名字。
“魏壑”。
陆泽轩觉得奇怪极了,他拎着一箱各种做法的红豆糕来看望叔叔,总会忍不住去看那个名字。
可叔叔的表情太悲伤,让他不忍心再开口去问那是谁。
叔叔搁下笔,翻过书页,温润优雅得像个被千年古韵浸透过的谦谦君子,可他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是那么悲伤,哪怕迎着太阳的时候,也像要落下泪来一样。
十年过去,陆泽轩从小屁孩儿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也终于学会了做叔叔喜欢吃的红豆糕。
红豆捣成细细的泥,少加糖,放些奶油,馅料是流沙的,外面要包上冰皮。
叔叔喜欢吃这样的红豆糕,只是看一眼,那张过于悲伤的脸上,就会少见地浮现出些许笑意来。
陆泽轩已经是个霸道总裁了,他今天要去谈一笔生意。
三百亿的大项目,约了合作方十点钟在工作见面。
路上有些堵车,他有点急了,让司机去后座,自己开着车在车辆空隙里穿行。
前方十字路口,忽然有车抢红灯横穿马路,狠狠地撞在了驾驶座上。
陆泽轩昏倒前脑子一凉,心想完了,我三百亿的大项目啊!
可他来不及去想三百亿的项目该交给哪个副手完成,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片巍巍古意。
被真刀实枪的御前侍卫追得仓皇而逃,还差点被个奶唧唧的小团子坑到生活不能自理。
当他用不知道哪儿来的武功仓皇逃出皇宫的时候,气喘吁吁地来到渡口搭船。
船夫问:“客官您贵姓啊?”
陆泽轩心中一阵恍惚,他急着要编一个假名,于是想起了叔叔常常写在纸上的那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