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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穆星河能确认、有把握能战胜的目标都接触过,也无谓再游荡在外以身为饵。他要做的是先人一步,进入皇城。
钟子津看不下去拿走地图给他指路,穆星河终于找到了宫门。
没有朝臣上朝,偶尔有运物资的马车一早从宫门进出,却是同样有兵士把守着,不露一点空隙。
钟子津观察片刻,低声道:“很难突破。”
“对,”穆星河应道,“四处有人看守,一旦有动静,就会引发皇城上边的人注意,那并不是一件好事。”
旋即穆星河又笑了:“不过你星河大哥向来有办法,看我表演吧。”
清晨,禁卫站了一夜,正是神思恍惚深感疲惫之时。
而附近传来一阵凄凄切切的哭声。那声音特别幽怨,似远似近,甚至伴随着这哭声,天上都似乎降落着冰冷的雨滴。
京中此时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死亡,雨滴带着若有有无的凄冷,叫人毛骨悚然。
一个女子轻盈地执伞而来,红衣白底的衣裳,踏着木屐,双目含泪。
她嘤嘤哭倒在地,禁卫们不由惊恐地望向她,然而就在注意力往她那儿而去的一瞬间,却有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他们未及反应,已经失去了意识。
有人悠然从城门走过。
“我跟你说,这个雨火雌雌大盗的思路特好用,上次,我去地魁阁想要拿那个白凤丹嘛,没拿到入门令牌,就让雨女在外边假哭,他们听到声音出来,凤凰火砰一下——”
“……偷东西其实可以不用讲那么大声。”
穆星河还在趁着没人从眩晕里反应过来,在那里手舞足蹈炫耀光辉历史,然而静止的世界之中却有个女子缓缓向他们行来。那女子不过是普通的宫女服饰,然而行至从容,娉娉婷婷如三月春风拂过花梢。
穆星河并没有欣赏美女的心情——因为那张脸他在不久前的红袖楼上见过,甚至还算是互相摆了一道:“鸠雀姑娘,那么巧,吃了没?”
鸠雀抬起袖子,微微一笑:“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请随我来。”
就在她话音落下那一刻,守门的宫人已经恢复了动作,忙乱地四处去看究竟刚才发生了什么。鸠雀穿着宫女的衣服,前来接引他们,看起来竟然自然无比。
穆星河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跟着她前去。
鸠雀却是引他们到了一个废旧的宫殿,她从从容容地焚香烹茶,一面低低笑着说:“前阵子宫变死了不少人,很多地方空置着呢,这里倒是不错,该有的都有。”
穆星河撑着脸,看着她的动作:“花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
鸠雀动作一顿。
片刻之后,她才伸了个懒腰,习惯性抬着袖子微笑:“竟是被猜出来了。”
“想明白了就很好猜了,”穆星河轻笑一声道,“这里的人的身份是同自己在原来的世界的身份多少有所关联,就好比我曾是个什么二代,也好比他是一个真正的剑客,好比魔君来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人,那么你在此处的身份,也会与自己真实身份有所对应。你是重楼凤阁之主,善听八方风声,而我恰好知道原来的世界中某地能知四海消息,那人又恰好,是个身居高位的女子。”
“没错,是我,”花想容愕然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坐下来看着他,“想不到与你分别不过几天,你已经把此处的规则分析到如此地步。”
穆星河回忆起当初被花想容当面问名字的事情,叹了口气:“幸亏我从来不老实。”
花想容笑了笑,语调有点扬起来,是她平时惯有的样子:“那这位英雄既然没有当面道破奴家姓名,奴家是否可以斗胆揣测,两位英雄打算饶奴家一命呢?”
穆星河眼眸微动:“正如你当初在宫门前没有唤人来处置我们一样。”
于是她又咯咯笑了起来:“我来接你们,那是因为有利可图呀。”
穆星河和花想容在树下下棋,落子声偶尔响起,落花落在棋盘上,被人轻轻拈去。
“其实我下棋有点菜的,”穆星河的声音打破此时的岁月静好,“没想到你……那时下棋竟然是真实水平。”
花想容却也不恼,轻轻落下一子,说道:“我哪有空学呀。我以前做粗使丫鬟,甚至做杂役,偷瞄几眼,能同人过几招已经是天资聪颖叫人高看了。人一生的时间不多,当然要省着力气往有用的地方使劲——对于我这种人而言,会琴棋书画,旁人也会说是附庸风雅,学来也没什么益处。”
穆星河看着面前的女子,只穿着寻常的宫女服饰,却是行止从容,说到过去也不见半点异色。
她睫毛颤了颤,低头一笑。没等穆星河回答,自己岔开了话题:“皇城最近发生的事你也知道,死的死,逃的逃,但实际上皇城的掌权者只有摄政王一人。”
穆星河讶然:“小皇帝就没有一点意见?”
“小皇帝反应总是慢一拍,什么事都听他的。”
穆星河他确实想过皇城的力量已经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但他没有想到皇帝是这样的一个模样——毕竟皇帝这个身份在古代背景、还是这种本身不存在超自然力量的古代世界里意义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小皇帝只是个普通的傀儡皇帝的话,的确是太浪费这个身份了。
“摄政王本人是个人物,在我到来之前,他已经几次三番清洗宫廷,连重楼凤阁的钉子都被拔了出来。我怀疑那一场宴席的变故也是他一手操纵,以至于如今皇城之中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到了他的手里,”花想容继续说着,“唯一的好处是此人深居简出,几乎与小皇帝形影不离,活动区域也就在金銮殿到皇极殿,若没有察觉不对想再清洗一次,不闹腾出事暂且还能安全度日。”
穆星河轻轻一笑:“——你这样说,我倒是想去一探究竟了。”
“哪来那么简单,”花想容叹口气,“你要首先战胜四大护卫,随后战胜两名大内高手,这样才能见到摄政王殿下,之前有人吃了几瓶药,拿了一把武器就想突袭,结果连护卫那一关都没有过,又便宜了摄政王。”
穆星河权衡利害,默然落子,花想容“哎呀”一声,笑道:“我是不是又输了?”
她观察着棋盘,最终叹了口气,语气却不甚在意,还在说着之前的事情:“不过你不需要着急,义军和禁卫僵持,最后先露破绽的会是禁军。而你们说的那个鬼修到来,也同样会给皇城带来不少压力,义军涌入宫中,那一刻宫中防御体系必将完全崩溃,摄政王早晚会现身。”
“花姑娘啊,”穆星河突然唤道,“你告诉我们那么多,是否是已经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了?”
“诶呀,”花想容又是抬起袖子,遮住面容在笑,“小女子恪守妇道,可不会贸然喊出男人的名字哟?”
穆星河抖了一抖,这果然还是熟悉的花想容。
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此事是你主动介入,还是同样收到了书信?”
花想容摇了摇头,罕见地有些不确定的神色:“是我门中有人收到书信,可他始终想不出有什么因果要解决,找到了我,我毕竟是碧涛书院之人,这一类事情自然要探究一二,但是我竟然无法破解信中关系,本来我是已经放弃,但那一日竟是我出现在此处。”
穆星河听闻此言有些失落,他给心中的某个推论打了两道下划线。
他在思索着可能与不可能,却发觉对面女子的眼神落定到他脸上,他微微抬起眼来,那个姑娘的眼眸好似含着秋水与落花,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她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只是抿唇一笑,轻轻道:“这些年,你好像变了很多。”
“有吗?”穆星河往后靠了一些,摊了摊手,“我觉得我同以前没什么差别。”
“以前啊……这样的情况下你会同我寻求合作,但你现在考虑的或许是如何独自解决,我曾说我对你这般是因为有利可图,你问都不问,可见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在乎我会不会对你不利,”花想容依然看着他,“论道大会后我也听过你的许多事情,独来独往,鲜少顾及他人,开始我还以为我听错了,你当初可是带着一帮人在狩人场乱走呢。”
穆星河低下头来,笑了笑:“我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我性情不好,原本也不喜欢旁人同我一起行动。”
花想容收回了目光,她举起袖子掩唇一笑:“交浅言深,是我唐突了。”
花想容站起身来,看着远处暗暗的天际:“不过不要误会哦,我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和我合作,闲聊罢了。你们不是杀人就是想毁城,可是我相当喜欢这里,在此处我当真位高权重,也无人敢说一言半语我出身低微,想来倒是相当不错的。”
穆星河一怔,花想容轻笑了一声:“骗你的,其实是因为……必不得已的话,我还是会杀了你们的哦。”
她回眸一笑,又轻轻转身,推门走出。
她手上落下一条帕子,她感受着织物的质感,冰冷又绵密,思路却是走远了。
她来此处,原本是想解决这件事,但越是深究越是发觉,此事……恐怕无法解决。
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
第200章 屠戮
京城已经彻底陷入无序状态, 道德几乎消失殆尽, 法律无法约束绝望的人们, 人们以暴力和放纵来宣泄自己的惶恐。
然而在这样的无序中,竟然有几道分外清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奸臣无道,祸乱国家, 妖入庙堂,以降天罚!”
“清君侧,入皇城!”
两个年轻男子行走在道上, 一人侧头几乎是带着笑意地看着人们互相争斗,听闻那些声音,转过头去,问道:“你的安排?”
另一名男子稍微年长, 神情稍显冷淡, 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恐怕早几天就开始布置了吧,我竟一点没有察觉,”年少的男子笑了起来,眼底却带着些可以算是轻佻的嘲讽,“入了皇城不过暂且得以安全而已。我们总要一战的,你怕也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
“我知道, ”那人却看着他, 目光幽深,“可是你不也还没动手吗?”
那个徒弟沉默了很久, 最终却是轻轻吐出两个字:“蠢货。”
师父身躯一震,却什么都没说, 加快步伐,同他拉开了距离。
清君侧的声音从城南传到城北,老妪听闻声音,推门而出,问道:“他们在喊什么?”
室内坐着一男一女,男子高大精壮,是燕额虎头的威武形貌,说话却是很有耐心:“这意思是说,摄政王是奸贼,是祸患,是妖孽,他在宫廷之中深得皇上信任,有违天道。上天降下天罚,使得瘟疫横生,所以,人们为了让上天收回天罚,要进入皇城,清除奸佞。”
老妪拄着拐杖,叹了口气,慢吞吞道:“那摄政王可真是作孽啊。”
男子不置可否,说道:“阿婆,我们也去皇城斩奸佞,饼子放在桌上,还可以度过几日时光。”
女子跟着站起来,欠了欠身,小心翼翼道别道:“我们先走啦……”
她声音不大,而且说完很快躲在了男子的后面,男子无奈一笑。
“哎,你们这些孩子,去什么啊,外边一团乱,去了刀枪无眼的,伤着了怎么办……”
老妪还絮絮叨叨,男子已是带了女子出门,回身道:“会早些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