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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唯有更加努力,付出更多的时间。

    他并不怨恨这些,那之中固然有求而不得的痛苦和上下求索的疲惫,有日日夜夜旁人无法看到的泪水、愤怒和无能为力,却也有着旁人无法可及的快乐和满足。

    还能够构筑一个独属于他的世界,世界之内,是他的术法,是云与水,海与天,真气与灵气,天下、山河与自己,世界之外,是人们的期待,一层又一层的责任,而他背负着自己的世界,在沉甸甸的期待与责任之中,奋力攀爬更高的山峦。

    入此道中,虽有苦厄,从无后悔。

    温行泽知道红轮西坠术。

    瀛洲剑派的藏书阁是全数向他打开的,无论术法和剑法的秘籍,他都看过。

    这个术法因为与功法根源不符,即使在瀛洲仙派那边也是饱受冷遇。它的使用需要太多要求——对天地大日之息的感悟、烈日之力的模拟与显示,之前要承接本门的云水之力,之后也要通过红轮西坠,经由云霞、海浪,归结回沧海仙山之意,至此,这一道术法方算完成。

    这是瀛洲派结魄期术法的极致,封途能用这个术法,其实定然也有更多解决方式可用。这道术法,是封途在论道大会上,在他的面前向他表现自己的极致。

    但温行泽既然知道这样的术法,那便不可能让他顺利进行下去!

    剑气冲天而出,一剑直指封途,于此同时云雾凝成水露降下片片雨霖浇湿大日。

    术法相抗、剑气又出,对温行泽负担极大,但温行泽却是不发一言,将这样的负担生生扛下。

    真气和剑意在他体内反复交击,震得他疼痛不已,他的心好似被人牢牢握住,几欲窒息。

    可他想要赢。

    他所想求的道无人能告诉他该要如何。但是无妨,他可以自己去试,以手中之剑,拳拳之心,踏上这试炼之所,面对天下英才,一问道途!

    红轮初生,云雾染霞,但那些雨霖落下,层云昏暗,只在地面形成了明镜一样的水泊,映着一点明如星辰的剑光,剑光之利,竟然几乎要遮掩那被打湿的大日!

    而温行泽执剑而上,衣袂飘飞,那一剑声势极盛,带着无尽的烟涛,而他身后所踏之地云浪涌起,竟然是术法与剑招齐行!

    他的一剑分开水浪,水波溅碎,明月之意从水上而出。

    ——海上生明月!

    面对这样锋锐夺目之势,封途的神色终究是变了变,喊道:“太勉强了!”

    他的符篆抛起,法诀诵出,他的应对之策竟然不是什么术法封绝道路,而是让那个长枝杨柳爆裂开来——

    柳絮飘飞,地面无数细柳生出,而后岩石巨人挡在他的面前,巨人一条手臂即可挡下剑气,却挡不住温行泽的这一剑,崩裂成无数的岩块,但岩块落地,却是形成了一座座小山,水君广施甘霖,配合原先温行泽的术法,竟然形成了海上的群山之貌来!

    封途面对这决然之剑,却是选择直接毁掉符篆,驱动他的红轮西坠之术!

    封途在那崩裂的岩块、翻覆的海潮中,微微抬起头,看了温行泽一眼。

    温行泽能读出那眼神里的意思——我已经破釜沉舟,那么,你敢不敢?!

    的确是破釜沉舟之势,封途毁掉了自己的后路,只为了施展出一道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施展的术法!

    冰冷的海潮好似吞没了他,他明明握了很久的剑,但触手依然一片冰凉。

    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是术法,而是对手所展现的决心。

    是竭力而战,是从刀锋中走过,是舍弃一切退路,在千钧一发的战斗中,追寻术法的极境。

    温行泽能够感觉到他的虔诚,他的热望,与……爱。

    温行泽心中巨荡,他知道自己并非绝境,他还有那一式舍弃一切的……明月沉西海。

    可是此刻,他的剑却如此沉重,仿佛在一声声逼问他,究竟是真的舍弃了一切了吗——他真的尝试过不惜一切去求一个极致吗?

    在温行泽犹疑的片刻,封途已然彻底毁掉符篆,水君净瓶抛出沉入水中,而红轮升上,此时兵戈散去深入海中,唯独混沌之火奔向红日,烧得云霞染上赤色。

    当火涌日上,封途的下一个术法已成!

    水面洪波涌起,道道水浪如同牢笼困锁住温行泽,而大日沉下,万丈之光有如无所不在、无物不穿的利剑,穿透了温行泽的身躯。

    温行泽能够感受到那些海浪与潮风的气息,感受到日照是如何抚摸海岛群山,感受到暮色的微凉,感受到自己的真气如同红日将尽,烈火将息。

    这是封途花费过无数的心力研究的术法,是封途所向他展示的极致。

    而他曾有过一次机会中断他展现这一份极致,却因为瞬间的犹疑而错过。

    ……无论是剑还是心,无论术法还是剑术,他都并未曾做到极致。

    他的心仿佛被红日所吞没,伴随红日落下,世界变得一片漆黑,是无尽的夜色和冰冷。

    繁杂的声音如同海潮反复拍打着他,将他拖入无法看到尽头的深渊,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经无法作出任何挣扎,失败的痛苦或许要淹没了他,但是更深一层的绝望与困惑却叫他的痛苦都无处容身。

    他来到这里无非是为自己证明一些东西,而他失败了。他曾以为自己天赋不如他人而做过不少的努力,却没想到他的失败并不在于天赋上,而可能在于……曾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的努力上。

    “此战胜者,瀛洲仙派,封途。”

    他人的声音穿透杂音而来,如此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心情是:删繁就简三秋树~

    第178章 操碎了心

    这一战展示了结魄期极高的水准, 无论是高阶符灵的掌控和使用、术法与剑术并行的技巧, 还是战机的把握和转换, 都堪称精彩绝伦。

    最叫人惊叹的还是封途毫无犹疑地自毁符灵,以符灵之力作为铺垫施展的红轮西坠术,大日之力几近转换, 回归海上仙山之意,无论是气势还是壮阔之意,今次论道大会还无人能与它比肩。

    这样的战斗, 即使是各派宗师都称道不已,说瀛洲仙派不愧大众,底蕴深厚,说封途年少能有此悟道之心, 前途不可限量。但也有说瀛洲剑派可惜的, 温行泽术法很好,剑法也很好,但很可惜……

    人们讨论着,却有一名女子站起身来,独自离座而去。中场休息时间,宗师们出去走动走动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这个宗师面罩寒霜, 隐带怒气,叫人心头一凛。

    “两仪宫派头大, 宗师脾气也大啊……”贺秋生看着脚下生风离去的女子,仍是笑呵呵地。

    “哎呀。”花想容手上缠着红绫, 看着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穆星河是同钟子津一起看温行泽比试的,到比试中途,钟子津就不再说话了,一直静默到比试结束,他看着温行泽离开,忽然说道:“我去看看他!”

    穆星河看着他的神色,本来是跟了过去的,然而想了想,说他待会还有点事,让钟子津先去看,他一会跟上。钟子津点点头,疾步分开人群离去了。

    穆星河心头有些隐忧,但却是是想——这时候或许钟子津独自去看温行泽好一点。

    只是没过多久,钟子津却又回来了,神色里带着十分的担忧和慌张:“河,师兄没在那里!”

    方才温行泽没有受外伤,之后也不会再有他的比试,不在休憩之处其实也不算奇怪。穆星河想了想,应道:“大约小温师兄想自己静一静?”

    钟子津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他这样的时候,肯定只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穆星河诧异地望了钟子津一眼,这个少年的面容在微薄的日光中有种奇异的忧伤,那样的担忧神色沉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叫他和平日里那个或是装酷、或是全无心事的少年截然不同。

    钟子津可能迟钝了点,粗线条了点,但是不是傻瓜,他大概不会像自己那样想到就直接去问,但是穆星河想,他应该也能明白这一次比试对温行泽的意义的。

    穆星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扯过钟子津:“走,我们分头去找找,把小温师兄找出来,约他晚上喝酒去。”

    他也没想到这里哪能找到酒,就起身拉着钟子津出去了,钟子津这回听到喝酒却没有那么精神振奋,反倒是有些犹疑:“……你的比试怎么办?”

    穆星河摆摆手:“我心里有数的有数的。”他说着,就指了两条道和钟子津分道扬镳,待到他的身影远去,钟子津却忽然停下来,如梦初醒:“……等下,穆星河又迷路了怎么办?!”

    今天的钟子津,格外操心。

    钟子津或许有一千一万个地方不靠谱,但他的直觉却是万分灵验的——穆星河的确是迷路了。

    好在穆星河的方向感不怎样,但其他器官还是十分正常的,他走着听到了些声响便走了过去,结果便撞见了一个修罗场。

    温行泽与他母亲在一起的场面已经够尴尬了,他们身边还有个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的花想容。

    他走近的时候正好听到温行泽母亲的质问。语气凌厉,还带着点冷笑的意味。

    “……你试的结果便是在论道大会中没经几轮便输给旁人?我给你胡闹那么多年也该胡闹够了,你归根结底是我儿子,我没必要眼睁睁看着你自毁前途,比我死得还早!”

    穆星河赶紧走过去,此时花想容却是完全状态之外地开了口。她大概刚来不久,身后那几个小童还在七手八脚手忙脚乱地解开挂在树枝上的毛皮披风,她还是笑眯眯地,带着一点礼貌到虚假的笑容,还有些特别浮夸的热情:“——骆前辈你原来在这儿!我是昆山派的管事花想容,今次带着弟子前来论道大会,仰慕您威名已久,有一道拙漏术法想要请教一二,不知您是否可以赏脸?”

    女子突然被打断,脸上神色依旧难看,拧着眉看了她一会儿,花想容笑得恭顺无比,却毫无变化。

    沉默了一会儿,女子才冷声说道:“你修为如此浅,应当一心修炼,心思用在太多外物之上,一辈子也只能是个不知名门派的管事罢了。”

    她说罢便转了视线,好像看她一眼都懒得的样子。她什么都没有言明,花想容的笑容却终于显出了一丝僵硬。

    “——我知道了,娘。”是温行泽的声音打断了此次的尴尬,温行泽面色如常,但是眉眼间神采已经黯淡许多,那双如同静湖如同秋水的眼眸,此刻却好似深潭,里面皆是涌动的暗流。

    此时穆星河正巧走近,三人都朝他望去,他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修罗场成员之一并不理会他的礼貌,抿着唇打量了他一会,冷声道:“穆星河?不去好生准备比试,来这儿瞎晃?”

    穆星河只好苍白地解释:“那啥,前辈,我迷路了。”

    “温行泽,你带他回去,”骆明霜本身就要走,如今也毫无要与穆星河同行的意思,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又看了温行泽一眼,淡淡道,“搏二兔不得一兔,你过后必须跟我回两仪宫,瀛洲派那边我会帮你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