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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诚偏头看看她,年老色衰的舞小姐,还能在欢场上混,靠的恐怕就是会聊天了。

    阿诚笑笑,问她贵姓。舞小姐大笑起来:“不嫌弃的话,您叫我月娥姐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月娥似乎在这里很混得开,几个侍者和舞小姐都来和她打招呼,语气尊敬。有一个侍者还和月娥低语了几句,说姚小姐过两天要招待老船长饭店的那些客人。侍者低笑了一声:“就那帮穿尿片的。”月娥轻轻打了他一记耳光,说闭上嘴,多吃饭去。

    阿诚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喝茶。

    过了一会,阿诚问月娥姐的身世。大概也是一个常用的话题,月娥讲得沉郁苦痛又没有太过煽情,说姚玉兰也是可怜她,日常有舞会,也常照顾她的生意。

    阿诚也陪着叹息了一会,然后不露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这里的女主人姚玉英兰。

    月娥很有分寸,大力地赞美了此间主人的阔绰,讲了点无伤大雅的小桃色新闻,又说姚玉兰如何会说英语,各国的董事会的太太们都会过来。

    阿诚突然直接地把问题切了下去:“那这里,有没有招待过,其他外国人呢?”

    月娥顿了顿。

    阿诚看她:“那些让你家破人亡,飘摇无依的,那些外国人?他们鞠躬的样子,说话的样子,你见过吧?”

    月娥端着茶杯的手哆嗦着,阿诚轻轻握住茶杯的碟子。

    月娥看看他。

    “你知道明家是正派人,大姐前几天给东北的义勇军捐了一整包的钻石。你听说了么?”阿诚问她。

    月娥看看他,突然笑起来,说:“阿诚先生啊。上海滩上,哪个先生小姐不是正派人。”她的手已经不抖了,优雅地捏着杯子喝茶,仿佛很舒服地往椅背的另一侧靠过去。

    阿诚突然伸手扳住她的脖子,硬把她的头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月娥用力抻着胳膊,满头香味沉重的卷发蹭在阿诚的脖子上。

    “我帮你去杀掉那些日本人。”阿诚耳语着说,“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

    月娥安静下来。

    “我去杀人,和他们有钱人没关系。”阿诚继续说,“想想你的孩子,丈夫,父母,都死了,你说的,都死了。然后你只能说他们的故事来过日子。”

    月娥压低了声音尖叫说:“假的!假的!假的!我讲的都是假的!”

    “因为真的更惨,对么,太惨了,没有客人愿意听。所以你不说,只能编点故事来讲。”阿诚说,“惨不忍睹,惨不能闻。”

    月娥拿手捂着嘴,用头撞阿诚。

    阿诚继续按着她的脖子,听到她微不可闻地说:“杀了他们。”

    阿诚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我会的。”

    “有。”月娥说,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坚定,“有,这里,来来去去的日本人,穿着西装,烧成灰我也知道他们是日本人。”

    “住在哪里?”阿诚问。

    “老船长饭店的顶楼。他们不是军人,不是生意人,都是,都是,说是学问人。”月娥冷笑了一下,“满身的气味都是一样的。”

    过了一个小时,郭骑云就接到了毒蛇作为长官的直接命令,又是那一手颜体的手令,让他去老船长饭店的顶楼调查那里的客人。都是日本人。

    他有点好笑地把手令给王天风看。王天风说:“让你去查,你就去查。”

    郭骑云满脸委屈地点头,满脸欲言又止地打电话叫人,满脸欲说还休地向王天风汇报,我这样布局,您是不是还满意?

    王天风继续说:“给你下命令的又不是我。”

    郭骑云差点跪了:“老大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讨好他不能把我送给他呀。”

    “废话。”王天风说,“去查查,看看那里是什么。”

    郭骑云带着几个人去老船长饭店调查那些日本人。军统在上海的情报系统还是有能力的。只是几个小时就发现了,那里是一个日本人的出版社,名义上是办报纸,里面有很多的印刷设备和纸张。调查人员多了个心眼,偷了一些油墨和纸张。

    郭骑云看到那些东西大吃一惊,他也在巴黎研修过经济,那些油墨纸张绝对不可能是印报纸的,更可能是用来印钞票的。

    王天风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冷笑着说:“杀。”

    郭骑云面沉如水地出去了。

    外面负责行动组的老宋跳脚,对郭骑云说:“不行啊,老船长是谁的地盘,杜月笙的。”

    郭骑云正色说:“我知道,杜月笙的。可那里住了一窝日本人,还有一大堆的造币机器。他们在做什么?在做伪钞!要南京政府的法币在这里破产。”

    郭骑云顿了顿,恨恨地说:“长官应该把杜月笙一起做掉。通敌!叛国!为什么不杀他?”

    老宋安抚他:“要是可以的话,就不是毒蜂来下命令了,而是,”老宋往上指了指,“戴老板会直接派人来杀杜月笙。但是现在,上海,千金之地,绝不可失。南京政府在这里鞭长莫及,日本人也入地无门。只有杜月笙盘根错节,呼风唤雨。不要说戴老板要仰仗他,日本人也只能怀柔以待。”

    “所以他两头下注!”郭骑云说。

    “他越是通敌,越是不能硬来,只能悄悄的杀掉那些和他来往的日本人。”老宋总结说,“我来安排,要你带队去。”

    郭骑云点头。

    姚玉兰的舞会还在继续中,明镜裹着披肩在和几个贵妇寒暄。她穿着巴黎时装周最新款的礼服裙,在座的长舌妇们,因为这身衣服又畏了她几分。

    明楼已经听了阿诚的报告,当机立断写了手令让阿诚去找郭骑云。然后他自己继续耐心等待着。杜月笙绝对是对他有兴趣,但就是不出来。

    阿诚从外面回来,为他端了一杯香槟。

    明楼突然闻了闻他的衣领,说:“香水味,可厌的很。”

    阿诚摇头说:“不要这么讲。”

    明楼一口把香槟喝干了。

    阿诚握着他的手腕说:“他会出来的。”

    第二十七章

    杜月笙还在舞厅后面的小房间里,往外看着。他也看出来,明楼有些焦躁。

    换在以往,杜月笙不会这么试探别人,他不喜欢张啸林那些阴测测的磨人心性、观人品相的套路,不过是故弄玄虚,没事找事。他杜月笙识人,只是看。

    但是他似乎看不懂明楼。

    万默林陪在他边上。见师父这么大伤脑筋,也是少有的。

    这个小间里准备好了一个小桌子,放着青瓷的温酒器,里面是上好的黄酒,温在热水里。旁边一个炭火的锅子,慢慢炖着高汤的锅底。旁边放着些切好的冻豆腐、白菜丝和羊肉片。万默林又往锅子里添了点汤,再往炭火上浇了些水,洗洗炭烟。

    杜月笙还是不说话。

    万默林也不说话。

    “他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人。”杜月笙终于说。

    “留洋的吧,总是有些不一样。”万默林给自己倒了一盅黄酒喝着。

    “租界的洋人也和我们是一个路数,都是跑江湖的,可他不是。”杜月笙说着抬了抬手,万默林连忙递给他一小盅黄酒。

    杜月笙吱地一口喝完,放下酒盅道:“也罢,你去请他进来。”

    过了一会,万默林引着明楼进来。

    明楼已经脱了大衣,穿着淡青的双排扣西服,身姿挺拔。(讲真,我对西服这种套路实在是不懂,但是各种民国时期的上海的资料里,特别喜欢描述一粒扣/双排扣的西服,系带的皮鞋,阴丹士林的旗袍,石库门,反反复复的讲,看的我牙疼——要说都是老底子吧,可这些“腔调”总是很像安妮宝贝的白裙子球鞋海藻般的头发一样,其实就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那时上海的风流蕴藉和血腥杀戮,真不是几套衣服,几个老房子就能说明白的。。。。。。。好吧,划掉这段,作为人物细节还是很不错的。)

    明楼对着杜月笙颔了一下首,话都没讲,就解开西服扣子坐了下来。

    万默林站在后面愣了愣,心想你好歹客气几句,杜先生久仰什么的,我好请你坐下啊。

    他还在想着呢,就看到杜月笙自己从温酒器里把酒壶捞了出来,给明楼斟了一盅黄酒。明楼双手执着酒盅,很恭敬,但是也没有再多惶恐之类的表示,说了句多谢,就喝了一口。

    万默林也没脾气了,挨着明楼坐下,杜月笙很随和的也给他斟了一杯。万默林站起来接了酒盅,再拿过酒壶,给杜月笙斟了一杯。

    房间是朝着北的,有些阴冷,杜月笙这几天犯哮喘,穿着夹棉的长衫。万默林把杜月笙身后的丝绵靠垫扶了扶正。然后把火锅的炭格打开,吹了吹,火就蓝莹莹地烧了起来,万默林认真地把硬邦邦的冻豆腐一块块夹进去。

    那一边,杜月笙正在和明楼聊天,说:“明先生,上次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明楼说:“自然是为了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