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家住在哪儿？叔叔送你回去。”

    阿诚脱了大衣将他牢牢裹住，衣角垂到了地上也不在意。

    被厚实的大衣包裹着，上面还带着阿诚的体温，孩子贪念着那一点温暖，伸手将大衣拢了拢，才瓮声瓮气地回答阿诚的问题。

    “姆妈…姆妈在一年前就被日本宪兵抓走了，她让我在家等她，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她都没回来，街角叫花子住进了我和姆妈的房子，说姆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自己的妈妈，孩子将头埋得更低，无声地抽噎起来。

    阿诚看着他颤抖的小身子，有些难过。虽说他和明楼已经尽力去控制那些日本宪兵公报私仇的行为，但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加之自己之前又不在明楼身边，明楼更没空去分神管这些事了。

    阿诚看着心疼，默默地将这些事的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

    “叔叔，你可以给我些吃的吗？我好饿…”

    孩子红着脸，双手的食指紧紧揪在一起，好像找阿诚讨食吃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一样。

    “所以你刚刚突然跑出来，是想捡地上的苹果？”

    阿诚想到他刚才的举动，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孩子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阿诚身后的明楼，想起刚刚就是他丢了自己的苹果，不由地再次红了眼眶。

    阿诚有些犹豫地回头看向明楼，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明楼眉头紧锁地深思了一阵，觉得这大过年的，怎么也不能把这么一个孤儿丢在大街上，冲阿诚点了点头，决定先将他带回家再商量。

    阿诚见明楼同意了，开心地拉起孩子的小手，将他带上了车。

    “叔叔先带你回家吃饭，剩下的事情我们后面再说。”

    将孩子扶到副驾驶坐好，在阿诚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听见他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轻轻揉了揉他夹杂着稻草和泥土的头发，阿诚思绪缥缈起来，这个孩子，多像从前的自己啊。

    后座的明楼也是一样，表情变幻莫测，心里想的算是阿诚小时候的事。

    等车子开进明公馆的大门，那孩子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就再也没有闭上过。

    “叔叔，这里是皇宫吗？”

    孩子有些兴奋地问阿诚。

    “为什么这么问？”

    阿诚将车停好，转过头对他温柔地笑笑。

    “姆妈说，只有皇宫的房子才会这么高大。”

    “这里不是皇宫，这里是天堂。”

    没错，这里是他的天堂。

    听见阿诚这么比喻明公馆，坐在后座听他们聊天的明楼忍不住轻笑出声。

    阿诚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红着耳朵将孩子带进了屋。

    “你一定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明楼在没有阿诚开门的情况下自己下了车，对着阿诚的背影喃喃自语。

    阿诚将孩子带进了屋，跟他说让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一下，便赶紧去厨房给他做吃的了。

    等明楼提着包走进来时，就看见那个孩子局促不安地站在沙发边上，缩着脖子打量着周围的事物。

    “怎么不坐下？”

    明楼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将阿诚的大衣从他身上脱下来，想着等会儿去给他找件合身的衣服。

    “我怕弄脏了沙发…”

    因为刚刚明楼丢了他的苹果，那孩子对明楼还是有些害怕。

    明楼听见他这么说，心里一酸，站起身来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你别害怕，叔叔家没这么多规矩。”

    明楼知道因为刚刚丢了他的苹果，孩子有些忌惮他，想着要不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你叫什么名字？”

    明楼给他倒了杯水，孩子估计是饿坏了，端着水杯咕嘟咕嘟就喝了满满一大杯。结果喝得太急给呛着了，引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明楼无可奈何地轻轻给他拍背顺气。

    “谢谢叔叔，我…我叫二狗子。”

    二狗子咳得满脸通红，有些羞愧地看着明楼。

    明楼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些发愣，这让他怎么叫得出口…？

    “快来吃饭。”

    阿诚端着菜，远远得冲二狗子招了招手，在征得明楼同意后，二狗子才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饭厅，站在餐桌前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吞口水。

    “别站那儿啊，不是饿了吗，快坐下吃。”

    阿诚将一碗白米饭塞进他手里，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二狗子低头狼吞虎咽地扒了一大口米饭，腮帮子撑地鼓鼓的。

    阿诚本有一肚子话想要问他，可见孩子那饿急了的样子，也只好先将疑问放一放，在一旁给他夹起菜来。

    “二狗子，慢慢吃别噎着。”

    明楼的声音悠悠地从一边传来，正在盛汤的阿诚手抖了抖，洒了几滴在桌上。

    虽说“二狗子”很多小孩都会被叫这个名字，可从明楼的嘴里说出来，阿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叫二狗子？”

    阿诚将汤放在他面前，二狗子端起来一下子喝了个干干净净，被烫得龇牙咧嘴。

    “你的大名叫什么？”

    阿诚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叫不出口。

    “我不知道，从小姆妈就是这么叫我的。”

    二狗子摸摸被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想着现在就算死，也能做个饱死鬼了。

    “那你父亲呢？”

    “我没有父亲…从小就没有…”

    二狗子有些自卑地低下头，从前因为没有父亲的事，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同龄孩子的欺负。

    “你母亲是做什么的？”

    明楼拉开凳子坐下，阿诚顺手给他也盛了碗汤递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只听邻居的大婶儿们说过，她在烟花间里工作……”

    烟花间？阿诚突然就想到了程蝶衣，越发心疼起这个孩子来。

    “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了。”

    九岁，看着还没阿诚的腰高，阿诚心疼地摸摸他瘦得皮包骨的身体，偷摸着看了明楼一眼。

    明楼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等到二狗子吃完了饭，明楼才进来将他带到了浴室。

    “二狗子，洗澡水叔叔已经给你放好了，你洗个澡，这里有一件衣服你应该能穿，先凑合着穿吧。”

    指指放在一旁的衣服，那是他刚刚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阿诚小时候穿的。

    等明楼走出浴室，便看见阿诚在书房里咬着手指头来回渡步，那是他犹豫不决时才会有的反应。

    “说吧，你想怎么办？”

    明楼拉开椅子坐下，老神在在地看着阿诚。

    阿诚本来犹豫不决，看见明楼的样子反而稳定下来了，因为他知道明楼已经拿定了注意。

    “大哥…”

    “你说咱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

    明楼打断他的话，在脑子里思索着好听的名字，毕竟要是让他留在明家，二狗子这个名字就不能用了。

    “大哥，你真的打算让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