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不对，他故意的。

    我平心静气地撸起袖子，看这个老王八要装傻到什么时候。男朋友环住我的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声音缓慢而又低沉。

    “do i ？”

    “i do ！”

    太迫不及待了，我想。

    我至少应该多等一秒再回应的。

    第5章

    我和我男朋友又和和美美了。

    果然，没有什么是一场do i 不能解决的，实在不行，就两场。

    关于do i 这件事，其实我和他也是磨合了很久。钥匙和锁挺配的，问题是在机器人在do i 方面的认知上好像出了点偏差。

    类人机器人的性欲也是随机匹配的，男朋友说在出厂时就是这样的设定。所以在一开始，他对do i 这种事情并不上心，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抗拒。

    但是我不行啊！

    我一个盼望着夜夜笙歌的大好青年不能在性事方面栽跟头哇！我和他争论了很久，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会欲求不满，还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叫「性瘾」，得治。

    得亏我当年脾气好，否则我就会拥有四片，材料取自于他头盖骨的智脑暖宝宝。

    “你是不是没撸过？”我问。

    “我不需要。”他快速地回答。

    我当时心凉了一大截，严重怀疑我男朋友对我硬不起来。当时内心百感交集，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会让他这么排斥性爱。

    我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刚同居的时候总是光明正大的看他撒尿。

    尺寸很可观，不用可惜了。

    男朋友告诉我，只要他敲一段代码，身体就会保持一个频率律动，而他作为参与者其实是在旁观这场情事。

    他本意是告诉我，如果我有需求，他可以满足，不过他是扮演一个外人的角色，没什么快感。

    我急火攻心，被他这番说辞气笑了，我说那我还不如买一个镶着按摩棒的永动机。

    一劳永逸，还听话。

    我专挑了些气话讲，现在的情趣小玩具都是智脑，我说永动机是故意刺激他，要他难堪。男朋友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而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有点懊悔，但梗着脖子，拉不下脸去道歉。

    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我刻不容缓地就去约谈了相关方面的专家。我不是急着do i，而是这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我和男朋友的生活质量。

    我是个现实主义者，我爱他，但是我也有需求，我不可能为了他一辈子不触碰性爱，更不可能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和他分手或者偷吃。

    对，当时我处于尴尬两难的境地。

    专家听了我的叙述之后，问我男朋友是第几批出厂的类人机器人。我很疑惑但也如实地告知，是第一百零八批。

    对方一副了然的表情，然后给我看了几篇报道。说实话，至今想起来我的心情还是很低落，那在一定程度上也对我造成了阴影。

    专家告诉我，这是心病。

    我手脚冰凉，懊悔自己当时的气话，为什么我要用一台永动机，去刺激一个有“心”的人，去伤害我爱的人。

    专家没能给我太多的建议，他只告诉我要我和男朋友好好谈一谈，而我当时满脑子充斥着自己的混账话和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

    首先，我要为我先前的言论道歉。

    在我的第一篇记录里说类人机器人吃香，是因为“do i 不用戴套”。而我写到这里才发现，我自认幽默诙谐的语言是看起来是多么可笑。

    我传递了一种错误的思想。

    性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不希望它会带上什么肮脏的色彩。

    而类人机器人他们作为一种矛盾的存在，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与和我们一样的情感，却又不能被称作生物。他们勇敢，他们有理想有抱负，有权利去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地位。

    我又一次，用一句话，伤害了我热爱的人和事。

    关于do i 的问题，那次约谈之后，我也刻意回避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冷静下来后和男朋友彻夜长谈。

    我像犯了错，却又无力补救的小孩子，面对男朋友局促不安。他安静地听着我前言不搭后语的道歉，他把我抱在怀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心如刀割。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学会的第一件事，不是学会如何生存，而是学会死亡。”

    我第一次听他谈起自己的事。

    第6章

    男朋友很少同我讲关于机器人的事情。我一直对类人机器人很好奇，每每想缠着他讲，可他总是很隐晦地避开话题。

    至今为止类人机器人的构造仍是谜团，国家明令禁止私自研发，所以这项技术仍是被国家掌控。说到底，其实我们人类对类人机器人也是一知半解。

    男朋友面不改色地给我擤了鼻涕，才缓缓地接着说，“从我这批类人机器人开始，每个被研发出来的机器人身上都要强行加上一个隐藏代码。”

    “这段代码只有我们自己才能触发，即使有外力控制了我们的思想，也无法找到这个开关。”

    “这个代码，我们简称为「死亡」。”

    我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木了。

    “这个代码，是不可逆的。一旦触发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但这种死法没有痛苦，是人类死法里面最平淡的安乐死。”

    我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男朋友停顿一下，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才继续接着说。

    “我们类人机器人想在社会上立足，势必要承担比人类更多的压力与痛苦，虽然我们的问世是举世瞩目，但在一方面却也承担着许多不可测的因素。”

    “死亡代码当时在科学界颇受争议，科学家分成了两个阵营。反对的那方认为我们机器人生来就是服务人类的，是不具备人权的。其实这我也能理解，因为机器人研发投入了大量的心血，若交由类人机器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损失将无法估量。”

    我在听到「不具备人权」那句话时，就已经拧眉敛目。近些年来，关于类人机器人的争议只增不减，而热度最高的就是「人权」。我内心百感交集，看着男朋友一脸淡然，心里泛酸。

    “直到科学界出了丑闻…”男朋友停下来看向我，像是在思忖要不要继续同我讲下去。我捉住他的手，目光执着而又笃定，他眼眸黯淡，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他想保护我，我知道。

    但我想知情，因为我想保护他。

    “在投入社会的机器人中，后续工作的科学家发现大批机器人销声匿迹，身上的定位也都被销毁。国家迫不得已动用警方，逐个排查后在一间地下研究所发现了一部分机器人。”

    “其实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作机器人了，四肢都被肢解，身体镶嵌在墙壁里，头颅也被剖开连接在仪器上做分析…”

    我感受到男朋友的手突然攥紧，指甲嵌入我的皮肉，我「嘶」了一声，他意识过来讪讪地松开对我的禁锢，低声说了句抱歉。

    其实他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我在专家那里看到的部分报道已经可以契合上了。那些机器人被强制改造，驱逐主观意识，等可以被人为操控后再重新组装，私自销往一些特殊癖好的人群手里，甚至是军区。

    简而言之，就是被改造成了机器性奴。

    从专家提供的视频里，我看到他们目光涣散，身上污秽不堪，压抑地嘶吼与求饶，像一头畜生被人肆意践踏。

    没日没夜地经受被魔爪抚摸过脸颊，被地狱吻过身躯的痛楚。

    但却求死不能。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科学界，因为接头人是参与研发的一个科学家之一，后来警方在他家的地下室里也发现了许多失踪的机器人。”

    “出事的时候，我们这一批刚问世，被强制性灌输了前辈被性虐的纪录片。所以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件事，是明白人类的险恶，是学会决定自己的生命。”

    男朋友的声音有些低哑，饱含着痛苦，像是再回忆那些不堪。我颤抖着手去拥抱他，恨不得把他揉进我的怀里。

    我不知道如何教他去正视性爱了，因为连我自己都陷入了牢笼，无法停止地厌恶、唾弃一个叫做「性爱」的事物。

    他的认知里只有畸形的性爱。

    我想，或许之后与他的每场欢好都将成为他的噩梦。每次性爱，他都将徘徊在被自己心病摧毁的边缘。

    我比他还要消极。

    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每次经历晨勃我都会忍不住地干呕、反胃。

    我不能正视自己的欲望，甚至不能接受男朋友的示好与触碰。但我同样庆幸那段时光，两个人都彼此努力，为了守护这段感情。

    有些事，只有切身体会了，才能叫做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