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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过后,霍长隽有大半个月没再找过徐耘安。好几次徐耘安思念成狂想主动联系,组织了半天的措辞后还是累得放弃了。
进入大四上学期期末,各种事情纷至沓来争相消磨徐耘安的精力,赵书瑛给他介绍了一个项目,给一套丛书绘制封面和插图,加上各种课程任务,他也没太多心思和时间伤春悲秋为情所困,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日夜颠倒。
几经修改的画稿终于得到出版商点头,徐耘安收到了一笔不菲的稿费,外赠一场大病,连续三天高烧不退咳嗽不止,还在厕所门口绊倒并磕到了额头。房东李阿姨家添了孙女,上门送黑醋姜时被他满头鲜血吓了一跳,立马喊救护车将他送到医院。
打了几天的点滴,又在床上歇了三四天,徐耘安总算缓过劲儿来。期间赵书瑛每天上门给他送温暖,李阿姨也来过好几趟,确保他不至于饿死在单身公寓里。
赵书瑛在厨房捣弄了快两个小时才端出碗粥,她煲了好些天煲出了经验,这一回总算没烧糊了或者多放了盐。
她瞧着徐耘安额头围了一圈纱布,神情放空地靠在床头,只好一勺子吹凉后递到唇边:“来,弟弟。”
徐耘安机械地张嘴闭嘴,由着赵书瑛给他喂完整碗粥,用纸巾给他细致地擦干净嘴角。动作很亲密,就像儿时他用手背给赵书瑛擦眼泪,哄她别为几张画不完的画哭得花枝乱颤。
他声音嘶哑:“姐,谢谢。”
赵书瑛眉目柔善,笑着捏了捏他脸蛋,赞了句“弟弟,真乖”。
临走前,赵书瑛问起他半个月拒绝出国机会的事儿。系里的罗教授很欣赏徐耘安,推荐他出国参加一个交流项目,到英国开开眼界感受一下欧洲艺术氛围。徐耘安婉拒了这一邀请,原因不言而喻——除了霍长隽他没有任何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
徐耘安苦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而已。”
“真的假的?”赵书瑛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会儿,“这可是个好机会,难得老罗看得上你,如果想走职业画家的道路,扩展人脉,到外面多看看很重要的。”
徐耘安说:“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未必要做职业画家?以往在每个阶段,爸都会给我布置一定的目标,比如考哪所学校,画一幅什么样的作品或者每天的练习量如何,我只需要循规蹈矩完成即可,因为那是他希望我做到的,我很少关注到我内心的需要。可现在选择权到我手上了,才发现我所热爱的并非是绘画本身,那不过是我习惯而已,我变得缺乏动力去继续创作,因为这只是爸强加在我身上的愿望,而不是我自发想去完成的。”
赵书瑛叹气,她就知道徐耘安迟早会醒过来:“我以前觉得你是个疯子,练习量惊人得很,可我又一直觉得你没有看上去那么喜欢画画。知道为什么吗?”
徐耘安摇头。
赵书瑛指了指他的眼睛,说:“你眼里没有热爱和欲望,有名的画家大多是疯子或者天才,所以你可以画得很精准逼真,模仿很厉害,可是你的画缺乏风格和热爱。你就这么走职业画家道路,难受的估计是你自己了。”
被这么直白地批评,徐耘安不免有些难堪:“我是不是挺浪费大家的期待?”
“你自己不就想得明白吗?干嘛还要管谁谁的期待呢?再说人生也不止这条路,弟弟你走哪条路我都会无条件支持。到时候要是师父揍你,我会护住你的。师父的爸妈可都是理工科的教授,人人还指望着他们家出个诺贝尔物理学奖什么的,可他不也为了追求师母该去当什么画家吗?”
赵书瑛难得长篇大论说道理,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尽量不要让自己日后后悔了,什么选择都好,你开心最重要。”
徐耘安迟疑:“如果我选错了?”
“那就错了吧,谁一开始就能选对了?我们这个年纪很多人就是不知道要干嘛,于是边选择边惶恐着啊,弟弟啊,你姐我也是一样的。我们俩唯一不同的是,你学画画是被迫的,而我是主动的,可是我也很担心以我这三脚猫水平能不能胜任啊。”赵书瑛换上短靴,笑得轻巧。
赵书瑛的事儿他是知道的,赵书瑛的父亲学画多年但因为天赋有限而改行当上了艺术经纪,在行业内名气颇高,跟徐初是相知多年的知己,可惜英年早逝。赵书瑛主动拜师徐初学画画,为的是有天能完成她父亲当年未竟的心愿。
徐耘安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无所适从,究竟是为了反抗徐初的强加意志而反抗,还是自己真心如此,疑惑是他接受不了注定的平庸而半途而废给自己找漂亮借口,连他自己也辨不清这选择是错是对。他害怕这只是一个名为“平凡是福”的庸人避难所,又担忧放弃了这条路的自己是否能找到安身立命之处,惶惶不可终日。
她的反应让徐耘安鼻梁陡然酸涩,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向她坦白自己的所有,包括他喜欢男人。可他最终还是硬生生将汹涌的心绪和泪意憋回去。
就在这么一个时刻,徐耘安恍惚悟到,人类从来是孑然一身,在各种分岔路口彷徨向前,悲喜苦甜终是不可相通的。
即使有恋人、朋友或亲人亲密如斯,他也注定要独自走在人生的路上。更何况,那所谓的恋人就是给他带去困惑和伤病的痛症所在。
这顿悟让他突如其来地疲累,送走了赵书瑛,他瘫坐在沙发上,摸到了一个牛皮文件袋。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招聘信息以及一份简历,大概是霍长隽落下的。在徐耘安彻底病倒的五天前,他来过一次。
那时他拖着病躯赶在截止日期前画好终稿,错过了霍长隽的十几通电话,直至他凌晨三点半倚在公寓门前拼命按铃。
一开门他便熊抱住睡眼惺忪的徐耘安,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肩上,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师哥,怎么了?”徐耘安声音嘶哑快开不了嗓,可心里急得不行。霍长隽酒量很好而且很自制,像这样烂醉如泥的从未有过。
霍长隽冷着脸没回他的话,脚往后踢带上了门,然后一把蛮力将徐耘安拽到沙发上,发疯似的脱他的衣裤。徐耘安没顶撞过霍长隽,可大半夜这么一副残躯随便被折腾几下就酸疼得快散架,太阳穴一抽一抽跳得厉害,性子再好也承受不住。
徐耘安攥紧霍长隽在他身下粗暴搓弄,急喘着气:“师哥,我今天不行,师哥,改天好么?今天真不行……”
这话直直刺中了霍长隽被酒精麻痹了的神经,他用冷冰冰的眼神和强有力的手臂将徐耘安死死钳进沙发里。徐耘安疼得眼眶都红了,攀上他的肩膀不住地求饶,有气无力的他根本挡不住霍长隽的攻势,没两下就被扒得赤条条。
霍长隽不吭一声,果断掰开徐耘安的臀部,草草润滑几下便将坚挺的性 器狠送进去。在硬物强行入侵的瞬间,徐耘安疼得浑身颤抖不止,下意识要逃却被霍长隽握住脚踝强行拖回来。
徐耘安知道自己求饶不得,疲弱的身体逃不掉就任由摆弄,耻辱和羞愧感趁机在他心上踩上几脚,前列腺被持续地猛烈顶插,每次抽 送带来火辣辣的撕裂感都足以让他死去再活来,后 穴的酸痛蔓延至全身,让他的五脏六腑移位重组了好几遍。他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将脸埋在抱枕里,为了那么点可笑的尊严。
霍长隽皱着眉头闷声抽 插了好一会儿,最后的冲刺冷淡而决绝,直到射出欲望潦草收场。
没说一句话,霍长隽用纸巾擦干净了手,整个过程他也没脱下一件衣服,只需要稍微整理一下。
徐耘安想给自己扯件衣服或毯子盖上,可被羞耻和暴虐凌迟了遍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劲儿,也就不挣扎地赤身瘫在沙发上。
他闭上了眼,连苦笑也没了力气,心想:反正现在也不缺那一块遮羞布了,不是么。
在察觉霍长隽抽身时,他哑着嗓子问:“我到底算什么?”
这个问题自然不可能得到回答,事实上他也不指望得到任何答案。
过去的两年多,方才的快一个小时,就已经是回答了。
霍长隽用力摔门离开,没施舍他哪怕一个字。
歇了好一会儿,徐耘安勉强喘过气儿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穿上了睡衣。
整个客厅还残留着刺鼻的腥味儿,徐耘安突然发狠似的扯开抱枕套和枕芯,又一脚踹开沙发,沙发没倒,倒是自己倒在了地上,后背还生生撞在了茶几上。
冰凉的地板接住了他,空荡荡的天花板睨着他,徐耘安气极反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进了耳朵里。
真他妈犯贱到家了。
之后的几天,徐耘安病得七荤八素还坚持把整个客厅清扫一遍,地毯、沙发套、抱枕等等都换了个遍。然后在厕所洗拖把时,他猛地一站起来晕乎乎就头撞到了洗头台上。
他变得神经兮兮,病恹恹,完全不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可他没办法告诉任何人。
甚至,他也没力气写在那个硬皮小本子上。
“for you, a thoand tis over”
(为你,千千万万遍)
还没坚持够千万遍,徐耘安似乎就到了那个临界点了。
身体还没好利索,清晨时他接到了方霓的电话,对方一接通就问他霍长隽在哪儿。
徐耘安被电话铃吵醒,脑子嗡嗡地响,迷糊回了句“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快失踪了三天!”方霓语气焦躁,指责他说。
“你说什么,什么失踪?”徐耘安被“失踪”二字刺激得瞬间睡意全无,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方霓本来就是碰碰运气,见霍长隽人不在徐耘安这边,没回答就挂了电话,没想徐耘安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无奈之下,她只好讲出前因后果。
五天前他们乐队参加了某新秀大赛的初选,霍长隽状态不佳连累整个团队落选,鼓佬情绪不好指责他时说话过火了点,霍长隽也没为自己辩驳,直接甩手不干。
鼓佬对他的消极怠慢看不过眼,还揍了他好几拳想揍醒这人,霍长隽也没还手,只是这之后就跟大家失联了。手机打不通,方霓找遍了能找的人和地方也没能找着,连徐耘安这儿也不见人影,真是一筹莫展。
顷刻翻起的慌乱和心疼成功盖过了前些天累积的悲哀和失望,像是与生俱来的条件发射,徐耘安的理智孤掌难鸣,他紧紧攥着手机,直奔乐队成员平时经常聚集训练的地方。
一到步,他抡起拳头直接对向在一边抽烟的鼓佬。鼓佬傻了眼,满腔污言秽语想破口而出结果被徐耘安长篇大论堵了回去。
方霓瞧着骂得头头是道,然后跟鼓佬扭打在一起的徐耘安也傻了眼。心想,霍长隽究竟招惹了怎样一个疯子?
买饮料回来的邱陌和小芬连忙上前劝架,现场全乱了套。
方霓颤抖着手指拨号,霍长隽这回终于舍得开机。一接通她就说:“霍长隽,你他妈快来训练室把你家宝贝给拉走!立刻!马上!”
第三十六章 睡觉
全世界在发疯似地找霍长隽,他却在医院陪林冬怡晒太阳。
在过去的近三年里,霍长隽见证林冬怡的生命活力被一丝一缕抽走,重复的化疗折磨得她脸色枯槁瘦骨嶙峋,憔悴如深秋时节在光秃枝头摇摇欲落的枯叶。几天前主治医生告知霍长隽要做好心理准备,林冬怡有可能熬不到明年夏天。
林冬怡终日疲惫地躺在床上残延着那么一口气,连说一句短短的话也要喘好几口气,这天却突然精神起来,提出要去外面透气儿,在树荫下坐着轮椅翻看家庭相册,对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
霍长隽疑心她回光返照,寸步不离地陪在身边,不可避免要听她讲跟霍怀进相识于微时的经历。尽管被迫签下离婚协议书,二十三年的感情彻底喂狗,外加生病这段时间冷漠的不闻不问,可林冬怡提起这男人还是一副无怨无悔的口吻。
他难得没驳斥半个字,一个陌生的念头流过心底:我是不是让她为难了?她是不是很想见霍怀进?
于是霍长隽主动找上门,撑着坚硬的脖颈低声要求霍怀进去医院看一看林冬怡,哪怕就那么一面。
当下满口答应,霍怀进转头就给忘个清光,等霍长隽再找来时就吩咐秘书借口有事推掉。
霍长隽窝火又憋气,明明觉得自己早就看清霍怀进攒着明白装糊涂的本质,居然还愿意再信他一回,结果又被当成傻子,跟十几年前笃信他永远爱这个家的小学生没两样,这些年来白长了身高但心智却是一点成长都没有。
小时候,霍长隽受到的教育本质上可以概括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大大产”,对个体努力的盲信到了一个“人定胜天”的幼稚程度。可越是长大,越有更多的人或事急不可耐地啪啪扇他耳光。他才顿悟过来,人生多得是无法凭意志成事的时候,他没法凭感情让林冬怡身心所遭受的伤病转移到自己身上,没办法选择一个稍微没那么绝情的父亲,更没办法让坚持了多年的音乐追梦路开花结果。
事实是林冬怡还有不到半年的命,霍怀进是个注定让他失望的父亲,他写的歌不知道第几次被退回,乐队参赛成绩一塌糊涂,他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傻愣子。除了音乐身无所长,而现在所长也不过尔尔。他半是认命半是不甘心地在人才市场逛了几圈,搜刮厚厚一叠招聘信息,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意气风发如他从来没有想过失去林冬怡的世界,也没设想过不搞音乐还能有什么出路。
“人生是不是总是这么艰难,还是长大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