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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本书被硬生生改成悲惨青春爱情小说,加上签的那家公司很会宣传噱头,又是名校毕业精英,又是新人帅哥作家之类,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子。

    姜格赶到签售会场,会场外面挂了一张巨大的海报,上面的薛译扬执笔坐在书桌边上,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把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非常清晰,下颌跟颈部形成了一块完美的阴影。不知道写到了什么内容,他盯着面前纸页的目光显得异常地温柔缱绻,令人心动。

    姜格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是什么时候拍的,但是那轮廓、阴影、目光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了,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只是印在这张大海报上,旁边写满了溢美之词,周围的人对着上面的薛译扬评头论足不吝赞扬,全都是他所陌生的。

    他忽然在那一刻,觉得薛译扬离他很远。

    姜格悄悄进了会场,挤在拿着还散发着油墨香味新书的等待签名的读者中间,远远地看见薛译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坐在中央。

    他对每一个上台要签名的读者点头微笑,侧耳倾听他们想要他写点什么。姜格几乎可以确定,薛译扬享受着跟读者互动的时候对方的欣喜若狂,享受着台下炽热的目光,享受着头顶上金光闪闪的作家光环,享受着这一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裴莹也在他身边。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烫成大波浪尽显风情,脸上带着一点矜持和志得意满的笑。仿佛是在像众人炫耀,你们看,我身边这个人是如此之优秀,而我可以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而姜格,却只能站在台下。

    姜格从来不是一个任性的人,但那一刻他真的很想上去抓着薛译扬的领子质问,你他妈是不是早已经把我抛在脑后了?

    但是他忍下来了,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会场,一个人在家里等着薛译扬回来。

    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薛译扬终于回来了。

    也许他身上带了一天奔波下来的风尘,即使喷着姜格曾经为他挑选的那一款香水,姜格也觉得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如此陌生。他像是给自己的食物做上标记的小动物,敏感到闻一鼻子就知道他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你怎么回来了?”薛译扬惊讶道。

    姜格说:“我不该回来吗?”

    跟在薛译扬身后的裴莹见气氛不太对,尴尬地把手上提着的读者送给薛译扬的礼物放在了门口,说:“那个、我先走了。”

    薛译扬放下外套,笑着过来安抚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还以为你会更早憋不住出来找我呢。”

    “是啊,”姜格待在原地没动,他的肢体语言表示着拒绝,“一直都是我找你,都是我自找的。”

    薛译扬终于察觉出了不对,问:“你怎么了?”

    姜格觉得自己特别不争气,明明是来质问薛译扬的,话还没说两句,一听到薛译扬用熟悉的语气跟他说话就觉得眼眶一热。

    爸爸入狱、家逢突变的慌乱和害怕一直被他勉力压在心底里,他强撑着让自己不表现出来,这一刻在薛译扬面前却爆发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慢慢升空,在天花板上俯瞰着那个正在跟薛译扬争吵的躯壳。

    他的躯壳说:“当初是我先喜欢上你,所以我千方百计让你喜欢我,甚至假装醉酒主动诱你上床……”

    薛译扬皱着眉打断他的躯壳说的话,“你扯这些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地方配不上大作家薛译扬。”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薛译扬说,“我今天很累,待会儿还要去赶飞机,你懂事一点好不好?”

    “哈,”他的躯壳说,“你总算说出来了,我在你眼里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

    争吵到最后,他的躯壳摔门而去。关门时“哐当”的一声,才让姜格的灵魂回体。

    薛译扬不明白姜格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草草收拾了东西,提着行李箱出门赶往机场。

    走到楼下,才发现路灯下有一个团着的黑影。

    姜格一直在那儿,没有离开。

    他看着那个小黑影,心里一软。姜格会有那些想法,也是因为自己没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才让姜格觉得不安了。

    他走过去,抱了抱姜格,说:“乖,刚才是我不对,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快回去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

    姜格却抬头,小声问:“不要走好不好?”

    昏黄的路灯光让薛译扬没能看到姜格红着的眼睛,他只关注着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再不出发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不行,这次真的很重要,我必须得走了,你快回去吧。”

    他匆匆离开,却没想到姜格再也没回去过。

    第16章

    那一夜薛译扬走后,姜格一个人在路灯下坐了很久。

    直到天开始下起了小雨。南方冬天的雨丝落下来简直跟刀刃一样,于是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一个人回了集训学校。

    第二天他就办理了退学手续,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用仅有的钱买了一张飞往北方的机票。

    他要去找他爸。

    等到经过一整天的颠簸,傍晚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被冻傻了。北方冬天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让他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呵气成冰。从小在温暖的南方长大的姜格,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不欢迎自己的。

    他爸爸公司的赵律师在门口等着他,接过他简单的行李先问了一句,“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落脚?待会儿再进去看也不迟。”

    姜格摇头说:“就现在进去。”

    进门看见狱警和铁栅栏的时候他的呼吸就开始变重,憋了一路的眼泪在看见他爸憔悴的脸和剃得极短的头发时终于落了下来。

    姜爸眉头一皱,露出一贯在脸上的神气来,“哭什么,我又没死。”

    “呸,”姜格抹了一把脸说,“你不是老江湖了,怎么栽在这小阴沟里了。”

    姜爸笑了笑,终于看着儿子眼睛也开始泛红起来,说:“我这是因为海里的浪太大了,带翻了我这破船。”

    “我爸牛逼着呢,肯定会没事的对不对?”姜格小声问。

    姜爸沉默不语,半晌旁边的赵律师才说:“……回旋的余地,可以说是没有。”

    姜格低头,又抹了一把脸。

    姜爸似乎料到自己可能会有这一天,姜格后来跟赵律师聊的时候才得知他早已预留出一部分钱给自己出国留学。

    “我不会去的。”姜格说。

    赵律师是个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性格有些急躁,姜格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你爸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给你留出来的钱都是干净的,你可以放心。”

    “我怎么放得了心?”姜格说,“亲爹都要蹲一辈子大牢了。”

    看完他爸,姜格就在看守所周围租了一间房,等到可以探视的日子就去探视。

    一直等到新的年份即将到来那天,大街上都开始张灯结彩地挂起了红灯笼,旁边的超市开始一整天地放喜庆的新年歌,姜格才意识到原来快要过年了。

    他在街口站了好一会儿,看着路上陌生的面孔,听着听不懂的异乡口音,手里提着吃不惯的羊肉汤,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半夜他一个人睡在出租屋的床上——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薛译扬,但是他甚至不敢把旧电话卡插进手机里。

    那天大街上仿佛是有什么活动,一直有吵闹的声音,姜格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亮光。他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拿了一支圆珠笔开始在随手放在旁边的一张超市传单上画画。

    他并没有想到要画什么,只是画着画着,画在羽绒服新年特惠旁边的那个侧脸越看越熟悉,就是薛译扬的样子。

    即使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原来身体的习惯也会记得画了无数遍的人。

    他就是这个时候听到烟花炸裂的声音的,抬头望过去,天空中流光溢彩,充满了节日的气息。无论地面上有多么明亮的灯,但是总比不上那一刻空中的花火那样夺目。

    原来不管南方还是北方,烟花的形状都是差不多的啊。姜格想。

    他忽然想起夏天的时候,他和一个人一起在家里的阳台上喝酒,味道又怪又难喝的啤酒,还有天空中盛放的烟花,以及甜蜜又醉人的温存。

    他突然就开始更加猛烈地思念起薛译扬来。

    他终于拿起手机给薛译扬打了一个电话。

    然而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接,直到无人接听的语音提示响起。

    姜格于是挂断了。

    年后他委托赵律师给他找了一个当地的高考补习班,等到考试之前再回定川。这时候他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因为姜爸有悔改行为,如果能把证据提交上去,说不定就不会判无期。

    可是等到他去见他爸,说明情况之后,对方却显得没有那么高兴。

    “这件事,”姜爸叹了一口气说,“牵连太复杂了,不是你能够管的,你好好学习,开学了就回定川吧。”

    姜格憋着一口气说:“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上学在哪儿不能上?我不会回定川的。”

    很快赵律师就给了他回复,证据虽然没有找到,但是找到一个当时在他爸公司做会计的女人,如果她能出庭作证,减刑就是十拿九稳。

    只是赵律师找那个女人找了很久,将近两个月以后才有回音。

    在那期间他见到过薛译扬一次。

    那天是允许探视的日子,他远远在看守所门口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开始他还不确定,但是远远地看见跟在他身边的裴莹,似乎是因为穿得少有点冷,薛译扬就摘下自己的围巾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