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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侧就是他的爱人,他们一转头就能对视——当他们再度相视一笑时,将是因为某个微不足道的理由,而非共看了一场苍生沉浮的宏大篇章。

    “走吧,回家看花去。桃花在废墟上也会开得很艳啊。”

    此刻,极光已盛,日出东方。

    the end

    1事急从权:别听二谋的,这个成语的意思是事情紧急时要看情况懂得变通。

    2俄尔普斯:感谢评论区的指正,辛苦姑娘手打了一大段注解,这里就复制一下。 希腊神话有个非常有名的歌者俄尔普斯。有一天,他的妻子欧律狄刻意外死去,但他非常爱他的妻子,不愿与她分开,于是跑到冥界去请求哈得斯允许他的妻子返回人间,哈德斯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这个歌者赖在冥府不走还弹唱自己写的怀念妻子的歌曲,把来往的冥官都给感动了,所以哈德斯就只好同意放他的妻子回去,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他的妻子要走在他的身后,并且在抵达人间之前他不能回头看他的妻子。歌者当然是答应了啊,但是在从冥府到人间的通道中,他感受到了异常的孤独——他听不到他妻子的声音,一丁点儿都听不到。他一开始还遵守约定,忍着不回头看,后来越来越害怕,越来越不确定,终于,歌者回头看了一眼,想确定妻子是否还在。而他看到他的妻子的确在他身后,可惜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就被冥府的藤蔓拉回去了。

    第十七章

    七日缄默番外一

    day0 告白

    周瑜不是第一次开枪,但却是第一次开填满了实弹的枪击中人体。

    两个小时前,他还是那个一袭白褂、风度翩翩的首席科学家,所接触过的最具杀伤性的物品是抡起来能砸死人的显微镜,而非真枪。而那个曾放言要把他变成“专业射击人士”的危险分子,正扶着一辆缺了只后视镜的摩托,在躺满打手的小巷里和他大眼瞪小眼。

    时间回溯到三分钟前,落日攀回临街凉棚的顶端,余晖还未曾将这块地盘禅让给阴影,劣质木桌的表面在斜阳下显现出路边摊标志性的油腻。

    这顿由孙策请客的公司聚餐已经到了残局,从总经理袁术那里签署完造物者计划后,孙策这个聚餐狂魔又在路边摊大设宴席。周瑜发现他对这种热闹的小吃街实在是情有独钟,也习以为常,不像自己刚来公司报道时那般抗拒了。加之虽然没有跟其他同事明说,但孙策的用意毕竟是庆祝他们两人的新项目启动,也就跟着一起来走了个过场。

    其他人饭后各有活动,从打高尔夫到喝茶泡脚唱k什么价位的都有,周瑜全无凑热闹的兴趣,便有意留到了最后一个,顺手把这些人后添的酒水给结了帐,这才准备慢腾腾地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去。

    他暂时觉得没有买房定居的必要,也没主动去找合租人,披着独身主义的高冷外皮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自由无束,自己还觉得挺好。

    从桌上捻起小票起身走人,周瑜刚拐进隔壁小巷,便被一阵摩托引擎声冲撞进了耳膜,轰鸣声迅疾到令人发指——那是顶级摩托跑车特有的性感声调。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枪响,周瑜微微一惊,一辆熟悉的黑色摩托便从眼角的视野里蹿出,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车上的人刻意将龙头一拐,整辆摩托倾斜着倒下,驾驶员顺势勾过周瑜的脖颈,带着他一齐卧倒在地。

    失去操纵者的摩托滑行出十来米远,几乎是贴地打着旋远离,几颗破空而来的子弹高速掠过,有一发甚至击碎了后视镜,细小的玻璃碎屑飞溅开来。

    孙策一手按着周瑜让他低头,另一手一蹭后腰拔出手枪,对准追兵的汽车轮胎就是几发点射。

    “怎么回事?”乱弹齐飞的巷战中,周瑜的声音湮没在枪口轰鸣中。他攥住孙策的衣角,刚想去看他的脸,一转头便被他头盔反射的日光给刺了一下眼睛。这人一个小时前还在跟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在路边摊撸串,周瑜以为他应该跟他们一起打高尔夫或者喝茶泡脚去了才对。

    “执行部的历史遗留问题……碰上点意外,相当于在研究部把实验室给点了。”孙策不太温柔地抓住周瑜的胳膊把他拽起来,顾不上多言,手肘往前一送干倒一个刚从汽车上下来的敌人。最后一个追兵被他放倒,小巷瞬间安静下来。

    “不该牵扯到你。”孙策单手扳着护目玻璃连带着卸下头盔,拎着它转向周瑜,语速微快,“你赶紧……”

    周瑜突然微微一掀那件怎么看怎么行动不便的风衣衣摆,从后腰摸出一柄漆黑的手枪,掌势一变双手持枪,朝孙策背后扣下扳机。“扑通”一声闷响,偷袭者重新倒回地上。

    双手相叠紧握枪柄,周瑜目光一转,枪口一移,又连续开了几枪,全打在地上那些袭击者的小腿上。最后一响悠悠远去,他才微微挑了一下眉:“刘繇还是王朗?”

    “——好吧。”孙策收回目光里的诧异,视线在周瑜脸上停了两秒,扬手一抛将头盔丢到他怀里,“是刘繇。后面还有追兵,你跟我走。”

    缺了一只后视镜的摩托跑车像只断了角的墨黑麒麟,在夜色四合的高架路上飞驰。

    “枪法不错啊你,哪儿练的?”

    “过奖,射击俱乐部。”

    “请了专业私人教练?”

    “没有,自己玩的。”

    “年卡月卡啊?”

    “会员卡,包年……”周瑜在风中微微仰起一点脸,免得被孙策后脑的发丝给蹭到鼻尖,“你是不是还要问有什么优惠?”

    孙策的笑声逸散在风里,能依稀感受到他胸腔的振动:“也是,俱乐部这种地方,哪有人抢着被做广告的——我记得全公司只有执行部有资格配枪?”

    “也只有执行部的存在秘密且半非法。”周瑜紧绷的嘴角一舒,握着枪的手顺势搁上孙策肩膀,用枪口敲了敲他颈侧,“互握把柄?”

    孙策肩胛处微微一僵,似乎是没有料到周瑜会主动有身体接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次隔着衣料的触碰代表着什么,亲近,挑衅,还是无心吸引?

    当这些复杂的情绪混作一处时,便莫名燃起了一种“偏要和你对着干”的孩子气。孙策忽然来了个急刹,脚跟踏着地面别过脸,半开玩笑地故意唬人道:“我已经从执行部调过来,是你研究部的人了——还敢谈条件,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下车?”

    身后的周瑜仅仅沉默了一秒,竟二话不说便翻身下车。孙策正诧异这少爷难不成真的硬气到要徒步丈量夜晚的高架路,周瑜突然手一伸,经孙策眼皮底下轻巧地拔下了摩托钥匙,迅速退开一步。

    他摊开双手,修长的中指串着的钥匙悬在空中晃荡:“如果你愿意扛着车走回去的话?”

    孙策抬手指住面前人,隔空点了他两下,仿若气极反笑:“还玩这招?”

    他手里龙头一扔,用大腿摆正胯下的摩托车身,手臂一移改成指向自己的车把手——上面居然还堪堪挂着一个在枪战中幸存的纸袋——霸道、冷酷而幼稚地宣布:“那这个巧克力馅铜锣烧你别想要了。”

    天色渐沉,暮云如一块烈焰中燃烧不化的璧玉,沉甸甸地压在路的尽头。墨黑色的麒麟斜停在路边,配合那缺了角的后视镜,看上去像是它们神兽族中最痞帅的那一只。

    而它痞帅的人类主人正坐在马路牙子上,掏出了一根烟,顺着身前那两条笔直的裤管慢悠悠仰头,望到那人英俊的脸。

    “刘繇是袁术的业内竞争对手吧,为什么派人追截你?”周瑜站姿优雅,解开手里铜锣烧的纸袋,“你偷他家米了?”

    “差不多,他和袁术同行相争那档子事,明仇暗斗的,少不了用点脏手段。”孙策没急着点烟,而是放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他有个秘密芯片,记载了目前基因学中被禁止研究的信息,之前我给它偷出来了。”

    “偷?”

    “抢。”孙策言简意赅地承认,“或者说偷得不是很温柔。”

    周瑜被此人的无耻逗得低声而笑,咬了一口铜锣烧后把纸袋挂回车把上,转向无边夜色耸耸肩膀:“那你也不该告诉我,惹人好奇又不予报销。”

    “都是搭档,有什么不能说的。”孙策故意咬了两个重音,从斜下方往上看他,这个角度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简直愈发痞气得天怒人怨。

    “少呛我。”周瑜轻轻一摆手,一只脚踏上孙策坐的路缘石,倾身偏过脸来面朝着他,“你打算怎么处理,芯片交给袁术?”

    “在他手里我就是把刀子。”孙策语气淡淡,“杀人的工具,它本身没有立场,没有正邪,没有善恶——杀了人才是好刀,不杀人只会生锈报废。我为袁术做事,你说我应不应该给?”

    “我说应该,你心里会感到舒坦?”周瑜手肘抵着膝盖,神情略微促狭地眯眸。

    “你不是为了取悦我才回答的。”孙策把烟咬进嘴里,低头掏出打火机点烟,“再说了,我们这种人心里没有道义。”

    “我是为了踹醒你才回答的。”周瑜这回没让威胁停留在口头,竟真的用脚尖作势撩了他一脚,好在孙策反应快,身子一仰险险往旁边挪开:“犯规啊!”

    “我说别给。”周瑜用手撑住停在一旁的摩托车后座,半靠在车身上,“你会听吗?你应该早就已经交给他了吧。”

    孙策叼着烟含混不清道:“唔,说不准呢。”

    “伯符。”

    叼烟的那位微微一愣。

    “我知道你曾经干的工作非常危险,也大概猜得出你们手里沾过多少鲜血。”周瑜偏头望向漫无边际的夜色,漆黑的瞳孔映着远处碎星般的灯光,语气十分不经意似的——那是种将所有的温柔郑重小心斟酌后揉碎进话语里所创造出的不经意,“我见过的大部分人,他们的人生准则,都可以保持最符合常态的那种一般标准,也就是现有的法律和道德,但总有少部分是异类。这些异类里,有人的准则虽然异常明确,但却严重侵害了其他人的权益,所以他成了高级罪犯。有人在制定准则这方面的能力弱些,所以他只能勉强够着法律规定的最低标准亦步亦趋地走,活成浑浑噩噩的社会渣滓。有人这方面的自我意识强些,他就可以掌控自己的抉择,让自己认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即便他走的那条路全无炬火,他也清晰地确信,自己是唯一的光。”

    “孙伯符,你是第三种人。我知道你有底线,我甚至知道你会用命去守着那个底线。无关乎任何人类社会的要求,那是你本身赖以生存的东西,是你的精神。”周瑜指了指太阳穴,忽然自己也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释然一笑,“只要它还活着,你就永远成不了工具。”

    天地默然良久,只有夜风经行暗夜,带来沧海横流的远讯。孙策深深吸了一口烟,让它在肺里长久地循环,烟草化成的烟雾与胸膛相融,如有默契般亲密无间。

    正如他们二人的默契,本就该倾盖如故,无声无息。甚至不需要费心回答,一个人说了,而另一个人懂了,便足矣。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武器不是手枪,是古代的那种长枪,冷兵器。”孙策忽然抽着烟轻轻地笑了,驴头不对马嘴地重启了话题,而周瑜居然也听得特别认真地转过脸来,“直长柄,一抡一个圆,横扫八方,特潇洒。我小时候中二病挺严重,天天拿着晾衣杆充长枪到处跑,嚷嚷着要做英雄,做那种披戴光芒、万人景仰的大人物。后来被我爸拿皮带揍了,说我不够淡泊那什么……对,淡泊名利,小小年纪就这么兴风作浪。”

    “其实他误会我了啊,我哪里是想要什么名利地位,”孙策抖了抖烟灰,动作熟稔流畅,俨然一个年纪轻轻的资深烟民,“现在我明白了,我只是享受那种时时刻刻逆风驰骋的感觉……给我一匹马或者一辆摩托,我就能一直往前闯。前面有敌人,就挥枪一路斩过去;前面有大好河山,就找壶酒一路风流一路看。有人愿意追随我,我就招呼他一声跟我走;有人愿意跟我并肩而行,我就当他是最珍视的知己。”

    “比如你看,”孙策双手一撑膝盖,起身眺望,指向高架路的尽头,“这条路,够黑吗?我第一次来这座城市登上它时,想的却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骑上我最快的摩托,带着我心爱的人在这条路上破开夜幕逃亡。落魄英雄的调调,比起我小时候光伟正的品位,是不是大有长进?”

    周瑜笑了,没说什么,心道可惜这一排路灯没随着他指的动作一路亮起,不然这艺术效果还真挺壮观的。只是朝对面人手中的烟抬了抬下巴:“别落魄英雄了,诶,抽得差不多得了。”

    “黄月英今天可‘提点’过你了,你确定要管我抽烟吗?知道这是什么人才有资格管的吗?”孙策斜睨他一眼。

    二人在夜风里对视,周瑜忽然凑过身去:“用得着别人提点吗?”

    他从孙策手中摘出那根香烟,背对着他走了几步,在万籁俱寂时终于做出抉择似的,侧过脸来,将他抽过的烟抵在唇边就着,试探性地轻吸一口,不太熟练地吐息,垂眸,缓缓笑道:“我确定。”

    就在这一刹那,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光芒如白昼降临于整座高架路,在周瑜英挺的背影边缘镀上一层亮而暖的光色。

    静默片刻,孙策伸手一掏口袋,一枚芯片被他捏在手里。他扬手将它扔出高架路的栏杆之外,从腰侧拔枪,一连三声,点爆了那枚精巧的芯片。

    做完这一切后,他三两步走到周瑜跟前,伸手按住他的双肩,偏头吐出一道蓄在肺里已久的白烟,有点儿像忍俊不禁的嗤笑似的。

    “别好奇了,没那小东西什么事儿了。当然,”他歪头错开鼻尖吻上去,“予以报销。”

    后来,末日已至,生与死的交响步入高潮尾声。

    周瑜手提长刀,走在环形建筑地下深处的金属桥上,目光笔直地凝视着尽头封存玉玺的实验室,又想起了那晚孙策犯烟瘾后停车抽烟,在路边说的话。

    “我们这种人心里没有道义。”那时,孙策“嚓”地一声点燃打火机,用掌心护着火苗送到烟尾,漆黑浩淼的宇宙把星火都加诸那一点,微光映亮他俊美的鼻翼。

    “可是我有。”周瑜在心里轻声吐出四字,长刀刀尖一甩划过地面,提升步速直朝道路尽头而去,锋刃的荧光成为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那便是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