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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才会被从外界来的、带来很多新鲜事物的张安留吸引。怀春的少女与充满新鲜感的、带有点神秘魅力的外来者,就无可救药地陷入了爱河。
而这个边走边拍无意间来到聿镇采风的n流摄影师张安留,也就留在了聿镇——张渝揣测,其实他会留下,说不定是因为他在外面也生存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只要脑子没有毛病,比起封闭的聿镇,外面那光怪陆离的世界才更值得人们去追寻。
硬生生把人圈在这小地方,格格不入,凭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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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景觉得,他不该叫方景,应该随父姓,叫“封景”。
封景封景,他想看更多的风景。
方家在小小聿镇是个有名望的家族。长在其中的方景本人虽没觉得,可是感觉镇子中的其他人都对自家隐隐敬畏。
很烦心。
他不能随心随欲地和想玩儿的人一起玩儿,不能疯跑大笑,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方景有什么身份?方淼的儿子?可方淼又有什么特殊的,特殊在她比镇子里其他人多读了许多书?
方景不懂为什么多读了很多书,就和别人不一样了,就高人一等了。在外人面前高人一等,在丈夫面前也要高人一等。
方景见过的最可怜的人是他父亲,封谷,一个土生土长的聿镇人,没读过什么书,平平凡凡,唯一的特点大概是长得好看。
方景不懂他母亲与父亲的结合。不懂眼高于顶的方淼为什么非要找个人结婚,不懂拥有诸多选择的封谷为什么选择了盛气凌人的方淼。
方淼永远高标准严要求所有人,她的世界里没有妥协没有理解,而封谷就要忍让忍让再忍让,接下方淼说的一切难听的话,一言不发,好像没有脾气。
方景这个时候只能坐在书房,看着书或者作业,然后脑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内容。
他的父母从不吵架。
可他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好事。
聿镇里孩子挺多,可是却没几个方景可以交往——无他,方淼不允许。
她说,她的儿子不能一辈子陷在聿镇碌碌无为,不能被这里的人拖累污染,不能沾染那些习气。
方景只能接受——他可怜他的父亲,但也应可怜他自己。因为他和父亲一样,生活在方淼的高压之下,默默忍受却不敢发一语。
他幼时的玩伴只有一人——张渝。哦,之所以相识很简单,因为张渝的母亲是船娘,张渝时常跟着她母亲在船上。方景上下学时会坐船,也就正好与张渝交流。
张渝在聿镇里是常常被议论的对象——他们一家都是。
在保守的聿镇,竟然有人留下了外人在这里还嫁给了他,甚至生养了一个女儿——简直给祖辈蒙羞。
可小鱼儿父母已经去世,也没人去想蒙不蒙羞了。至于外人,毕竟是外人,有议论声就躲着点呗,反正本身就是内向的人,少点交流也不算什么损失。
但在方景这么大的孩子看来,张渝身上充满神秘,这种神秘与“和外界有关的人”的名号附加在一起,对方景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唉,你叫什么?”这是方景向张渝搭的第一句话。
虽然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这个小小的女孩儿早已出名,在聿镇基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年少的方景不懂搭讪的技巧,只得干巴巴的问出这么一句。
张渝有些好奇地看他——年少的张渝不懂什么是搭讪,天真地认为方景并不认识她:“我叫张渝。”她从方景的眼中看出了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她说不清是什么,但感觉这样的眼神让她更舒适放松。哈,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那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我是方景。”
“方……”张渝皱眉。显然,方这个姓在聿镇会引起一种联想。
方景不知道为什么,急忙否认:“你听错了,是封,封景。”
“哦,你好,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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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渝与方景的友谊建立的快速。两个因为不同原因、却相似地被众人排斥的人,就有着许多许多的共同语言。
哦,这时张渝已经知道了方景是谁,可方景执拗地要求她叫封景。张渝说,那我叫张不渝好了。
张渝向方景抱怨父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家里的一切都靠母亲,顾内又顾外,每天累死累活。父亲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搞所谓的“艺术品”,有时甚至状似疯癫,可母亲却还是不可救药地敬仰着他。
方景向张渝抱怨母亲的高压与父亲的窝囊。他说他根本不想学习、学习好累,但他不敢不学、甚至不敢学不好。他不能出错,不能让母亲失望。
张渝艳羡地看着他,说,我好想去学习读书,我好想去外面的世界。
方景嗤笑,说外面有什么好,他愿意一辈子不出去留在安逸的聿镇,让他不用学习可以放纵地玩儿。
两个孩子对视着无奈的笑,谁都知道自己说的不可能。
然后就在这一年,他们都九岁的时候,聿镇上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件,张安留死了。
他死的那天,张渝照常和母亲划着船迎来送往。接到方景之后,两个人会偷偷聊一路,然后张渝就和方景一起下船回家,帮忙准备晚饭收拾房子。
普通的这么一天,她回家看见了父亲的尸体。
张安留死的意外而突兀,大概是找东西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箱子砸死的他倒下后,就那么躺着,躺到女儿回家才发现。
毕竟他家就像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没有人来串门,没有人接近,就算听见什么动静估计都不会有人过来。
不知道张安留倒下时有人来救,后来会是个什么结果。
假设无益,总之他死了。张渝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最后为了这个女儿,还得坚强着活下去。于是日子也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镇子里的人可编排的剧本更多了。克夫、克父、天煞孤星,这群人的想象力一般人是想象不出来的。张渝从小听惯了,慢慢也就麻木。方景安慰她的时候发现这个女孩儿几乎没有丧父的痛苦,琢磨了一会儿对她说,张渝你也就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其余一概不像。
张渝对他温婉一笑。
后来突然对张渝一家的议论声浪变小了——哦,不是愚民们突然悟了,是因为他们的重点被转移——
这就是那第二件。蒋一方,回聿镇了。
如果说在聿镇有什么比小宝儿嫁了个外面的男人更值得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那一定得是蒋一方——这三个字就够了。
如果说在聿镇有什么和方家旗鼓相当的“世家”的话,那一定是蒋家——蒋一方的那个蒋家。
蒋一方自小特立独行。她本和方淼一样,都是家里请着先生来教,后来有一天不知她怎么了,突然宣称要去外面读书,说要离开家。
她爹当时就不干了。说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出去读书,而且外面都是歪魔邪道,会把人教坏的。
蒋一方不干,和家里协商无果就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上学了。
她爹看她一门心思要出去,知道劝也没什么用了,说看在她是蒋家女儿的份上还供着她,却伤了情分。
蒋一方没多在意这个。对她来讲,外面的世界比所谓家人重要的多,做选择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假期的时候她会偶尔回来,翻翻书房里的书,到处走一走,却也不与旁人交流。
再后来,她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回到聿镇,满面风华气度无双,引得人暗暗心惊——原来外面有这么好?可还没等人们琢磨出个所以然,这人做出了更加惊世骇俗的事情——跟一个到聿镇考察的年轻人坠入爱河,就这么走了。
她家人被气的宣布与她断绝关系,和她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回来找我们。蒋一方听听就算,估计也没当回事,翩翩然走了。
聿镇人这时想,可不能把孩子送到外面。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妖魔鬼怪,怎么能把人弄成这样呢。蒋一方果然还是蒋一方,不可能干出什么好事的。
蒋家家大业大也逃不过分家的命运,她走后没多久这个家闹了一番也就分崩离析了,大家各过各的。然后在张安留死的这一年,蒋老先生,也去世了。
也就是这一年,蒋老先生死后不久,蒋一方回来了。
她不止回来了,还带了个儿子回来。
这下可热闹了——离开七八年后回来,当时那个男人不在,她还带着儿子——多么令人激动的情节。蒋一方不愧是蒋一方,总能给大家制造惊喜。
结婚生子然后被抛弃、坚持不了了回来了;丈夫去世自己熬不下去,灰溜溜跑回家……说不定儿子也不是那个人的!可能性还多着呢!蒋一方自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编排自己的,关上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没有人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但这却对方景和张渝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蒋一方回来之后,每天一起上学的人就多了一个——顾水轻。
方景和张渝一开始是对他非常好奇的。这个顾水轻,回来之后分担了极大的一部分火力,作为也常常被编排的对象,这两个人一下轻松好多。理所当然的,他们认为顾水轻和他们应该是同类,是可以一起在路上互相抱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