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切在安倍晴明那里暂时住了下来。

    这不免就要和常来骚扰安倍晴明的源博雅打交道，躲避是最没有效率的一种方法，所以安倍晴明直接选择大大方方的把自己藏匿起来的源氏重宝介绍给源氏这位傻小子，然后把源博雅扣留在了自己的庭院里。

    “反正你也不想回去，找个理由再给你哥吵一架吧，反正最近你有很多理由跟他闹。”

    “我就是跟他吵了一架才出门找你的！”

    “嗯……再吵一架，把事态上升到离家出走，这样你就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回去了。”

    鬼切坐在手术台上思考着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到底是源赖光基因变异呢，还是源博雅基因变异呢？

    其实对比于和源赖光的恨意来说，鬼切从不迁怒源博雅，甚至说他见到源博雅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把他和源赖光联系到一起。

    倒是源博雅很不好意思地跟他再三道歉。

    “还好吧？”

    曾经源氏的重宝披着一件很明显就不是fatia能够穿戴的浴衣，盘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博士的手术台上，露出大片还带着淤青和斑驳痕迹的皮肤，在博雅眼里浑身上下都表明了他一定被那个混蛋大哥狠狠折磨过的痕迹。

    “还行……反正我受过的伤多了，实在不算什么。”

    “那就好，晴明肯定会治好你的，然后去掉你的精神控制，你就自由了！”

    和源赖光高高在上的压抑阴阴郁感完全不一样，源博雅带着就像是天照大神如同日光一般开朗明阔的气质，他一直拒绝着迎娶任何一位fatia，甚至很早的时候鬼切就察觉到——

    源博雅对待fatia的态度，和源赖光截然不同。

    但是当时他并没有过多能思考的能力，只能现在徒劳的想起来，才明白属于源博雅的眼神，是带着对一切有智生命报以同样的尊敬和平等的目光。

    他并没有把fatia当做是一件无知无觉的物品，是战略资源，是骑士重要的储备必需品。

    “所以……源赖光想从你那知道什么？”

    安倍晴明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鬼切身上有很明显的逼供的痕迹，对于神经纤细多思多虑的fatia来说，不管是是否有着精神束缚，都有很高的可能性被这样从情欲入手的刑讯给逼疯。

    毕竟他们神经都过于敏感，最大限度的调集感官和各色激素分泌以及过度思考的办法，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情欲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是很明显，鬼切并不属于神经纤细多思多虑这个fatia的范围。

    “他好像想知道我为什么解开了精神控制。”

    “这个很容易解答，因为你的基因源接受到了悖论的命令，出于自保的天性，直接吞噬掉了基因控制，这样的案例有一个很知名的典型，‘狐’系列的fatia皆是如此。”

    “不……准确说，被吞噬掉的精神控制里面，有一条就是关于禁锢我的思维能力的……”

    fatia是过于高度智慧和高度精神验算的生命体，他们诞生的意义就是替代人类达到那触碰不了精神能力的顶点。拥有过高的智商和过于强横的验算能力，那同时无可避免的，他们会过深的思考到更多问题，关于他们自己的，关于骑士的、博士的、拜亚的，以及关于人类的。

    过分的看透世间会让他们抑郁，更何况他们本身诞生的意义，就是一场荒诞的悲剧开端。

    这是一直以来，骑士们希望博士能够解决掉的问题。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源赖光他就特别粗暴的设定，禁止你过度思考？”

    安倍晴明忍不住再次刻薄到：“他的五线博士的执照不会真的是源氏给他买的吧？”

    “实际上，我是……想起了……准确说我想起的也不是自己……”

    这片星域充满了奇迹，灵魂的转世和轮回并不是什么很少见的故事，就像是鬼切诉说的那样，当他在一次和茨木童子意外的交手中，双方相融合的血液解开了一段镌刻在他基因上的记忆。

    “准确说，这是一种记忆的传递现象，一个基因源从诞生在实验室成为受精卵的那刻开始，他确实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但是有一种基因情况是例外的……”

    这种现象在fatia中也有过发生，属于曾经剑圣的ff级别的fatia“石榴色敖克索”，在她被完全从实验室再次诞生重置后，她奇迹般逐渐恢复了上一世追随她主人的记忆。

    “所以，那确实是你，鬼切在作为人类亦或者是骑士的前世的记忆。”

    那段记忆是真的，哪怕在五线博士解答之前，鬼切脑海里浮现这些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完完全全意识到，那是他自己。

    在不作为“白槿之鬼切”，源氏重宝之前，不是源赖光的fatia之前的自己。

    那是一个大江山的星盗。

    被源赖光俘获、杀死，然后重新诞生于他的实验室，作为“白槿之鬼切”的过往。

    在记忆涌出那一瞬间，鬼切就被彻骨的恨意彻底吞没了。

    他本来就是自由的……

    “你在痛恨源赖光，如此折辱你吗？”

    被恨意过分吞没并不是什么对fatia友好的现象，对于安倍晴明而言，他觉得此刻鬼切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养精蓄锐，然后再谈仇恨之事。

    “抱歉……这股恨意有点不受控制，我只是单纯的痛恨他欺骗我而已，而且用一种血脉去屠戮同族的兄弟这样的方法实在是……太过于卑劣了……”

    “欺骗？”

    因为血脉原因对于情感而言有着超乎寻常敏锐度的安倍晴明似乎彻底不解了：“如若说只是欺骗的话，你的仇恨不应该如此……强烈啊？甚至吞没掉你的理智，让你无时无刻都想着复仇。”

    “我当时真的只想捅死源赖光，这么说吧，我想的也不过是，他让我捅一刀，就像是他当初杀掉我一样，这样就算两清了。”

    剩下关于源赖光和大江山的孽债，他会一一再余生奉还的。

    “……不是因为他折辱你？”

    “嗯？”

    鬼切和晴明面面相觑，碍于面子薄五线博士并没有问的过于露骨，只能暗示性地指了指对方一片狼藉的脖颈和露出来的胸膛。

    “嗯？？这有什么？这个……酒吞和茨木也经常这样做啊？”

    ……

    “嗯？？？？”

    这完全出乎安倍晴明的意料了，准确说，出乎了如若知道此事的世人的意料了。

    鬼切对于源赖光的恨意太过于深刻，深刻到除却血海深仇以外，实在是找不出对方因为被视作禁脔来肆意享乐而感到屈辱以外，更好的理由了。

    这也是大多数fatia，除却对于命运的憎恶以外，远离人类的理由。

    他们会受到无法挽回的创伤，无论是躯体的亦或者是心灵的。

    很显然鬼切除了神经粗以外，在这方面也和大部分fatia截然不同。

    “这是神级fatia的通病吗？”

    安倍晴明无不困扰地思索着。

    “你并不因此怨恨他？”

    “我又不吃亏我在这方面恨他干嘛？”

    “你所求的只是和他以牙还牙的仇恨两清？”

    “不然呢？”

    鬼切也因此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似乎也完全不理解世人的想法：“我开始也想过，如果我逃得足够的远的话，源赖光也无从寻找我。但是我不想逃避，我恨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可以用鲜血洗净这份仇恨的话，我绝不逃避。”

    即便是仇恨是如此丑陋，又如此让他悲痛至极的情感。

    “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太过于执着仇恨的话……”

    “嗯……按照我的推论来说，其实你失控的情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于源赖光镌刻在你基因上残存的精神控制，和过度情感波动带来的悖论冲突，所以你理智失控了。”

    这样的失控一靠近源赖光就会复发，因为这个悖论冲突的根源便是始作俑者。

    “好奇怪的控制，我此前从未见过……”

    “解不开吗？”

    “一时半会我解不开。”

    “就像是……噩梦一样……”

    “对，就是噩梦一般。”

    那片噩梦的色调是抑郁的紫色，就像是源赖光所喜爱的作为贵族的紫色，带着无上的权利和不容践踏和逃避的高傲，以及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

    逃不掉的噩梦，即便是鬼切并没有想过逃跑。

    他确信此刻他从骨子里向往的是大江山那样自由狷狂的日子，破坏规则也好，践踏法律也好，而不像是fatia那层层束缚下，锦绣而又乖巧的活着。

    哪怕是明知道是火域，他也要有选择从哪跳下去的自由。

    那真的……是他所想要的吗？

    安倍晴明不禁怀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