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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堃仪眸光一顿,若有所思,“什么药?”

    庚辰忍无可忍,吼道,“老天真是没眼,有人献药救王上,条件竟只是要换你一命。”

    仲堃仪彻底蒙了,时至今日,还有谁会帮他?或许有?但那人也不可能有这个能耐。

    献药?仲堃仪好笑,这毒乃他亲手所制,而他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配解药。

    庚辰已经离开,左右是找不到答案,仲堃仪转身欲走,就见路中间赫然有一人骑在马上,气喘吁吁,像是刚赶路而来。仲堃仪以为是自己挡了那人的道,当即退到一旁,让对方先行,那人却下了马,朝他走了过来。

    仲堃仪略一挑眉,呵,竟是来找他的?

    “我与公子似乎素未谋面。”仲堃仪打量着那人,只觉他神色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整个人都陷在一种困顿纠结里。

    “你是骆珉的老师?”

    仲堃仪心思活络,恍然大悟,“我的好徒儿在天权被人勾了魂,原来是你。”

    小胖眉眼一蹙,刚才庚辰和仲堃仪的对话他都听到了,这个人不可原谅,但也不可杀。他本是赶着进宫看慕容离,但既碰见了他,他只想确认一件事。

    “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仲堃仪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小胖等了一会儿,放弃似的笑了笑,“算了,人死哪有不痛苦的。”他转身上了马,走出几步又停下,“他曾经跟我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仲堃仪身形微微一滞,不屑道,“要不怎么说他傻呢?”

    “傻?你就是这样想他的?”小胖气急,“他尊你为师,视你如父,就得你这样一句?”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仲堃仪两手一摊。

    小胖第一次觉得跟人讲话简直是浪费时间,摇头道,“你太自私了。”

    仲堃仪嘲讽似的一笑,“彼此彼此,慕容离利用天权复国的时候,怎不见你们说他自私?他离间我与挚友,毁我家国,弑我君主,我不过连本带利还给他!”

    “你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小胖揉了揉额角,冷笑道,“你若真那般在意已故之人,倒是去陪他啊!”

    仲堃仪双眸瞬间暗了下来,许久才小声道,“这个建议好像也不错。”

    小胖并未听清他在嘀咕什么,更不想再看见他,转身就走。仲堃仪却忽然唤住他,“我没杀骆珉。”

    仲堃仪被锁了琵琶骨,身上又被执明刺了几剑,虽不致命,到底走不快。夜风吹来,他哆嗦了一下,步子就有些不稳。

    觉察到一旁的巷子有动静,他警觉道,“何人鬼祟?”

    那人自阴影下而出,掀开斗篷……

    仲堃仪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骆珉双膝跪下,“谢先生不杀之恩。”

    仲堃仪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一直等在这里?”

    骆珉点了点头,“执明押你进王城,整个中垣都知道了,我不放心……”

    仲堃仪看着他空了半截的袖管,莫名烦躁,“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再是我的门生,你命不该绝,无须谢我。”

    仲堃仪说完就要走,见他行动不便,骆珉忙上前扶住他,仲堃仪挣开他的手,“我自己走。”

    骆珉只得退到一边,“先生伤得很重,还让我跟着你,至少等你痊愈。”

    仲堃仪现在的力气扭不过骆珉,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悠悠一叹,“骆珉,你为何要跟着我?”

    “先生心怀天下,有宏图之志,我……”

    骆珉的话被一声轻笑打断,他不解地看着仲堃仪,而后者只是静静地看着护城,看那河边夜风习习,看那河畔青柳依依。

    仲堃仪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念记忆中那抹青葱颜色。

    “先生?”骆珉迟疑道,总觉得眼前的仲堃仪和昔年教导他的仲堃仪不是同一个人。

    仲堃仪并未应他,而是一瘸一拐地径自走了。

    他心怀天下吗?他有宏图之志吗?呵……或许是吧,他心比天高,自以为能闯出一番天地,什么世家高门,什么寒门竖子,为何不可有能者居天下!他差的只是一位伯乐,明明以为孟章就是这传世的伯乐,而他也愿意为他的千秋江山抛头颅,洒热血。可是为何,为何他要退缩?他不是应该跟他一起谱一段贤臣明主的不世佳话吗?

    仲堃仪自嘲的笑了笑,过去的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他都这么问天问自己,可是他好像忘了,他的王上还是孩子,好像他去世的时候,都还未及冠。

    那个孩子,虽然一生掣肘,却已经把他能给得起的都给他。

    是他,不肯知足。

    “先生?你没事吧?”骆珉担忧道。

    仲堃仪自嘲地笑了笑,挣开他的手,继续走,身后传来骆珉的声音,“先生要去哪儿?”

    “微时有幸得君识,一朝选在君王侧。难悔逐名埋真心,葬魂再为君府客。”仲堃仪朗声念着,犹似勾栏中诗意酒兴的文人。

    好多年前,也是炎炎夏日,那人于万千人之中选中了他,可怎么就那么傻竟选了他。

    罢了罢了,他曾是他的门客,以后依旧做他的门客,只是九泉之下,他大概不会再要他了吧。

    天枢王陵。

    “公子,嘿嘿,事情都办妥了,阿榆传书说共主已经放了仲先生。”

    着青衫的人,看着王陵,微微舒了口气,“他……还好吧?咳咳……”

    “公子可别着凉了,”说话之人将长袍披在青衫人身上,“阿榆说仲先生是自己走出天牢的,应该无恙。”

    青衫人点点头,不再言语,又过了许久,才道,“那药先生可有把握?”

    “这……老夫也不清楚仲先生所下何毒,分量多少,只是这药已拼尽老夫毕生所学,只盼那国主有造化吧。”

    “唉……先生医术卓绝,可活死人肉白骨,这药既能救我,但愿也能救他吧。”

    “公子,为何要帮那慕容国主?”

    青衫人笑了笑,眼中透出一丝艳羡,“这几年坊间多少人在传他们的故事,我一直以为那般深情,多少是人们茶余饭后添了许多遐想,直到那天路过旌阳城,我看到执明就那样抬着手替他挡了一下午的阳光。整整一个下午……呵,我都看累了,他都不曾放下手。”

    奇先生恍然大悟,“原来那天你不见了,是出城去了呀。”

    青衫人点点头,“原想去远远看一眼玉衡军,结果迷路了。”

    奇先生噗嗤一笑,又很无奈,“公子不是早就不理尘世了么?前脚才让我把他的小徒弟捡回去,人才刚下地,这又要救那国主了。”

    “能替他减一分罪孽是一分吧。”

    “公子终究放不下仲先生啊!”奇先生叹道。

    青衫人眉眼微垂,“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不是这样的。他心怀天下,刚毅果敢,民生国策,侃侃而谈,可惜他没遇见明主……咳咳……”

    “公子……”奇先生很心疼。

    “无妨,”青衫人摆了摆手,“呵……虽是亡国之君,这陵墓倒很华丽。”

    “毕竟也是王陵呀。”

    “人都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青杉人蹲下,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陵前石阶上一刀一刀地刻起来,刻了许久,终于刻好了,他才笑着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

    “公子不愧是天枢儿郎,这字刻得跟写得一样好。”

    “儿时玩趣罢了,让先生见笑了。”

    奇先生捋着胡须笑呵呵,定睛一看,顿时僵住了,那字是刻得好,可刻的内容着实让人笑不出来。他回过头,青衫公子已经走远,只得摇头叹气,忙跟了上去。

    王寝之中,一片寂静,执明眼睁睁看着慕容喝下那一小瓶药,人的生命竟那般脆弱,全然盛在那只小小的药瓶里。

    “他……何时会醒?”

    莫澜暗叹,现在敢问出这个问题的大概也只有执明了。

    “先生说若五个时辰都不能醒来,就……”阿榆被众人盯着,犹如芒刺在背,住了口。

    “就不会再醒了。”执明微微颔首,淡淡地补充道。

    众人都捏了把冷汗,玉鸢气不打一处来,要把阿榆拽出去。

    “都别闹了。”执明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可在场之人没有一个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莫澜几番欲言又止,终是跪在了执明面前。执明很怕他这样,好像每次莫澜跟他请罪,阿离一定会离开他。然而他还是转过身,无力地笑了笑,“他是不是又给了你什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