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回忆起他孩童的样子，相伴时候的日子，最后离开的日子……一股烦躁与不安浮了上来。

    “我来此，可不是为了与你把酒言欢。”黑袍男子站了起来，“你继续做你的道士吧。”

    说罢就化成黑烟飘散不见了踪影。

    重新躺在屋顶上的白衣道士，自言自语地道，“哪有刚吻了人就这么走掉的……”

    ……

    黑袍男子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把玉剑，白衣道士已成世间上妖魔最忌惮的对象，做了清风观最年轻的掌门人。

    黑袍男子把剑扔给在看书的白衣掌门，“送给你的，世间所有妖魔鬼怪都能斩杀。”

    白衣掌门拿起剑，淡淡地笑道，“那是不是也可以斩杀龙君。”

    黑袍男子坐在桌子上，俯身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如果有那一天，就在这里刺上一剑。”

    白衣道士仰视着他，“那，多谢龙君赐剑。”

    此时，温暖的阳光透过纸窗笼罩在二人身上，宛如渡上一层白白的光晕。

    二人不再提起那夜的吻，似乎当从未发生过。

    但从那时候，世人和妖都知道了，白衣掌门的身边多了一条黑龙，那条龙神甚至甘愿做他的坐骑。

    随着白衣掌门的地位越来越高，或许经过太过的杀缪，性子也越发越淡漠。

    黑袍男子却发现了他的修为越高，身体越发的虚弱，他逼着他吃下灵丹，嘲笑着凡人之躯太过娇气。

    白衣掌门不在意地笑了笑。

    而直至有一日夜里，黑袍男子抢过他看的一本学习法术的书，于凡人是减寿命的□□。

    他想都未想地在手中燃烧殆尽，烧成灰烬握得粉碎，隐忍着怒气道，“这种书看不看都无所谓，有我在你身边，世间还有哪个妖魔敢猖狂？”

    白衣掌门轻轻地道，“可若没有能力，我又如何与龙君一起斩妖除魔？”

    黑袍男子咬着牙关，“你就这么想拯救苍生么？”

    白衣掌门笑着看他没有回答。

    一股强烈的嫉妒在黑袍男子的心中蔓延开来，他握紧拳头，眸里染上杀意，几乎升起一丝念头想掐死眼前的凡人。

    如果没有这个人，他便不会被不明的情绪所左右。

    可当对方咳出一口血来时，入目的红刺痛得将他神智猛地拉了回来。

    他无法再去看，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再次离开。

    白衣掌门坐到凳子上，怔怔地看着手中吐出来的血，喃喃地道，“下次见面，我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呢。”

    ……

    当弄玉道长身边的黑龙消失后，妖魔竟多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世间的人与妖都陷入自危的恐慌之中。

    而弄玉道长杀了更厉害的妖魔，就会有更厉害的出现，就连天空都已是几个月的阴霾，不曾下雨不曾出太阳。

    地里的庄稼都萎蔫了下去，大地一片死寂，到处是饿死的动物和小妖，人也在长时间的缺少粮食下干瘦不已，艰难地熬着。

    清风观开观救世，如今也是人满为患，再如此下去怕也是劫数难逃。

    “掌门，这可怎么办，我们是不是都会死？”门中的弟子都忍不住低声哭泣。

    白衣掌门站在他们跟前，哪怕他已纤瘦不堪，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仍是这浊世众凡人的唯一希望。

    他用弄玉剑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到庭中的井里，淡淡地道，“等下你们再给每个人都喝一口血，还可以撑上几日。”

    “……是。”门中弟子看着他已经是无数次自残救世低下头，心中无不有愧。

    “我会救你们的。”白衣掌门回头望了一眼他们，身形瞬间一闪到了观外，才捂住胸口的剧痛。

    他望着眼前的荒凉的土地，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自己时日不多，看来不能再等了。

    ……

    ☆、第六十九章

    天空乌云滚滚, 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一处山峦的悬崖边上，有着数不尽的黑气冒出的妖魔，它们不断地互相厮杀，互相吞噬。

    唯有坐在顶峰的黑袍男子，抚摸着怀里的黑色小猫，泰然处之地看着眼前血腥残忍的场面。

    当看到那一抹白衣出现时，他的金色瞳孔抖动了下。

    “玉儿, 你终于来了。”

    白衣掌门拔出剑，一剑砍掉一个扑上来的妖魔，黑浊的污血飞溅到他雪白的衣袍上, 等杀出一条血路一步一步地走上去，遥遥望着上方的人，“你乃龙神，何必自甘堕落呢。”

    “谁说不是。”黑袍男子轻笑, 盯着他向自己走来，“若当年那个孩童没有执意呆在我身边, 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原来一开始是我错了。”刺死一个丑陋的巨型妖魔化成灰烟，白衣掌门终于体力不支，单膝跪到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随即喉咙一腥喷出一口血来。

    “喵！”黑袍男子怀里的猫感受到他力量在那瞬间强烈的震动, 飞快地逃命似的跳了下来。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黑袍男子微抬着身子，忍住了奔上前去。

    “是啊。”白衣掌门笑着环视了周围随时准备扑上来，会将他撕得粉碎的妖魔，“当然是把这些不该存在世间的东西全部消灭。”

    黑袍男子眸光微眯, “现在的你，还有没有力气用那把剑刺到我？”

    “噗……”白衣掌门看着他再次呕出血来，染上血液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可惜，到最后我到没有强大到走到你身边……”

    “……”黑袍男子一怔。

    此时，那一刹那天空响起一阵巨大的雷鸣声，闪电交加。

    “龙君，这次告别或许再也无法再见了吧。”白衣掌门笑容依旧，一如当初。

    话刚落，他的弄玉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心口，再□□，献血如泉水一般汹涌而出，顺着土地的裂缝就流着。

    血液流到妖魔之处化成藤将其飞速束缚，无不被那如岩浆般的血藤灼伤，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啊啊啊啊啊……”

    “你干了什么？！”看到对方虚弱得随时倒下去，黑袍男子瞪大眸子猛然站起，胸口的起伏加快，心头的恐慌在无限地增大。

    “你带来世间不存在的邪魔，我会全部给你净化……”白衣掌门摇晃了下身子，仍不断吐着血丝，胸前的红色渐渐染开，白衣几乎成了血衣。

    本想在再看那人一眼，但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但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他气沉丹田，提出体内所有的力量注入剑上，一道明晃晃的白光慢慢从剑身荡来，形成巨大的拱形。

    “啊啊啊！”碰触到光芒的妖魔在顷刻之间眼烟消云散……

    “……后会无期了……”一道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流了出来，白衣掌门闭上眸子的最后一刻，仿佛听到那人在呐喊，奋力地撞击进来……

    ……

    杨其道看着桃苏拿的铜镜里的画面。

    最后的最后……天空下着雨，黑袍男子抱着祖师的尸体消失在一片苍茫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会复活你的……我会复活你的……”

    他叹了口气，原来人与妖到最后都只能悲剧收场……

    但是，自己还是无法放开桃苏的手。

    这时，手中的弄玉剑轻轻颤动着。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剑就脱离了手飞走，咻地飞到屋顶之上，对着黑袍男子的后背。

    上面的二人唇齿还在相依。

    杨其道仰望着他们，知道这不是自己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白衣道士的手指微微一勾，弄玉剑对准了黑袍男子的心脏刺了进去，直接刺穿身体刺到他的胸口上。

    “……”黑袍男子因剧痛抖了下唇，他抬起手抚摸着对方的脸，“……明明很快你就能活过来……为什么……”

    被迫吞进了几颗内丹的白衣道士恢复了写神智，但开口还有些艰难，“不一定……一起活着……可以一起死去……”

    黑袍男子眼眸里渐渐湿润，第一次笑得愉悦，如愿以偿地抱住他，“啊……我以为……你一直拒绝我……”

    也突然醒悟，这人当年为何追求着强大，原来只为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