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了进去了。”

    “他会不会被吃掉？”

    “不知道啊。”

    ……

    男童借着萤火虫的光，越往里头走, 就听到一个呼噜噜的声音。

    当他看到，无数的萤火虫下，一个水潭里不知道卧着什么巨大的东西。

    他好奇地走进一些，脚步声似乎惊动了对方, 慢慢睁开一双金色的眸子。

    彼此相望间。

    对方突然开口，语气中夹着严重的不悦，“汝是谁，竟敢打扰吾睡觉？”

    男娃的视线适应后，隐约看出他长长的身形，眸光发亮道，“你是巨蛇吗？”

    “……”对方的气息明显粗喘了下，“不是！”

    然而男娃亦没有害怕地靠了过来，看清他的样子后，小手碰了碰他头顶上的角，掩饰不住地兴奋，“哇，原来你是龙啊，我以为你是长得好看的蛇。”

    “……”

    男娃还想去摸他时，眼前的场景一换，自己已经站在清风观门前。

    一个老道长正从里面神色紧张地走出来，看到他松了口气，“弄玉，你怎么才回来！”

    “师父？！”男娃回神过来，左右看了看，哪里还有那条盘旋在水潭中，一脸不爽的黑龙。

    “你这是去了哪里？”担心了一整晚的老道长上前问道，。

    小弄玉眨了眨星眸，“师父，你见过龙么？”

    “呃……”老道长低着头在眉清目秀的小徒弟，若说没有见过深怕让他失望，可又没有办法说谎，移开目光抚着羊须道，“那个……自然见过的，书里不是画有？”

    “哦。”小弄玉点了点头，露出笑脸道，“师父，我们进去吧。”

    “啊？”老道长一头雾水望着自己的徒儿向他恭敬地鞠躬行礼，就自行进入观中。

    就在此时。

    他猛然感应到一股强烈的压迫袭来，下意识地转过头望着黑漆漆的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无边的天际窥视着……

    第二日。

    老道长来到他徒弟的房间，准备叫他一起到山下去，但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开门。

    自己迟疑了一下推开了门，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上哪里还有那小人儿的身影。

    “唉！”他叹了口气，“都是孽缘啊。”

    ……

    小弄玉抱着一些果子按着昨夜的记忆里的路线小跑着。

    再次看到那个洞口，想都没想就跑了进去。

    无数的萤火虫下，宛如昼日的水潭中，黑龙眯起眸子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弄玉笑眯眯地道，“昨天夜里是怎么来的，今日我就是怎么来的啊。”

    黑龙上下扫了他一眼，那乌黑的长发上还沾了一片叶子，雪白的道服也有了些污渍。

    他吐着气息冷哼道，“看来你还有一些本事。”

    小弄玉拿着一个果子递过去，“龙君，你要吃果子吗？”

    “我不需要进食。”黑龙没有再理会他，把一半龙头沉入水里，只露着一双琉璃般的金眸。

    “不吃么？很甜的。”小弄玉自己咬了一口，“要是龙君你也能吃就好了，不过不能吃的话，我可以吃给你看哦。”

    说着就直接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黑龙望着他，“凡人娃娃，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小弄玉抬头，眨巴了下长长的睫毛，“你可是龙。”

    “……”黑龙再次被他的话噎住，“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要。”小弄玉摇了摇头，无比认真地道，“如果让你呆在这里太寂寞了，所以以后每天我会来陪你的。”

    龙头抬出水面，黑龙紧盯着他，“谁说我寂寞了，凡人娃娃，我可是龙神！”

    “不管是谁，如果只让他一个人呆着，肯定会寂寞的啊。”小弄玉头头是道地说着，然后歪头问道，“龙君你活了很久吧，这里黑乎乎的，你会不会害怕？”

    黑龙一怔，呆呆地看着小人儿。

    他是龙，乃百妖之首。

    入了仙籍后，便沉睡在这里守护这片峰峦……不知过了多少年，偶尔会有闯入的小动物都会惊慌失措地逃走，但没人会停留下来。

    但这个凡人娃娃的话竟让他孤寂了几千年的心荡起了一丝波澜……

    或许因昨天走了太多的路，今早又匆匆而来，小人儿到底经受不住精神上的困乏，吃着果子就睡了过去，被咬了几口的果子从他的小手里滚落下来，直滚到水里……

    娃娃就是娃娃。

    黑龙鄙夷地看着他，又沉入水里，目光却不自知地没有离开岸上的小人。

    凡人最多百年寿命，你又能陪伴我多久，等你化成了黄土，我依然在这里……

    他也闭上眼睛，声音小得只自己听得见，“随便你吧……”

    ☆、第六十七章

    一年复一年, 洞口的不断出现的小树苗长成了大树。白衣小道士成长成青年道士。

    他站靠着树杆，一边啃着梨子，一边翻看着书。明媚灿烂的晨光落在雪白的道服上，让他俊美的面庞染上了几分虚幻。

    当他吃完，就在旁边的空地上用一小锄头挖出一个土坑，将梨壳埋了进去。

    等弄好之后，笑着拍拍土壤站了起来, 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山洞里。

    十几年过去，萤火虫依旧无数，就像不灭的灯火照明着里面。

    白衣道士蹲在水潭边看着水里还在睡觉的黑龙, 嘴角向上扬起，轻声叫道，“龙君，该起来了。”

    “呼……”睡梦中的黑龙皱了下眉头, 不情不愿地睁开金色的眸子。

    白衣道士卷起袖子和裤腿，从怀里掏出一个软起刷走到水里, “今日我来给龙君擦下身吧。”

    “……汝这个凡人！”黑龙彻底醒了过来，“谁让汝碰吾的！”

    然而对方帮自己擦洗身上的漆黑发光的龙鳞时，舒服地哼哼着。

    “龙君。”白衣道士一边洗一边道，“妖都可以变幻成人, 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变成人出去过？”

    黑龙不屑道，“凡间的繁华吾都看尽了，还有什么可好看的。”

    白衣道士顿了一下，顺着龙尾擦着低头道, “我只是有些好奇龙君变成人是什么模样。”

    黑龙扫了他一眼，“吾辈的人形岂是汝能看的。”

    “也是呢，不过今日我来看龙君也是和你辞行的。”白衣道士似乎已经习惯他的脾气，依然面带笑容道，“明日我就要下山历练，估计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呼……”黑龙突然尾巴一甩，转过龙头，使他一个不备跌进水里，后面的发簪也随之掉落，乌黑的长发飘在水面上。

    他的头顶，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发亮。

    “哎呀，这次又湿透了。”白衣道长湿淋淋地站起。

    黑龙的龙头第一次抬出水中，在半空俯视着他，“就汝之本事，以为可以斩杀妖魔么？”

    “就是啊。”白衣道士不惧地仰头与之对视着，“因为还不够强大，所以必须去历练才行，快点独当一面才行。”

    黑龙抖了下长须，半响才道，“汝之愿望是什么，吾来为你实现吧，作为十几年汝自作多情的陪伴的回报。”

    “啊？”白衣道士愣了愣，没有预兆地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

    “汝！”黑龙把龙头凑过去，金眸里带出怒意，“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