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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乱之中的我不禁问道:“什么声音?”

    柳潮烦躁道:“哪里有什么声音,你不要逃避问题,快回答我。”

    我感觉到自己耳朵尖发红,脸也烧起来,那已经侵入脉络里的战栗感似断弦离柱般,在半空响开一声撕裂般的心音。

    那声音不美,却来得太清楚,清楚得我无法忽视其中犹带着回响的悸动。我不知道是该说出来,还是为了处理好局面而掩埋它。

    犹豫间,柳潮已然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恳求道:“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不论你我结果如何,能听到一句你也是曾动过心的,我就知足了。”

    我看着柳潮的眼睛,那双眼睛还带着湿意,似辨不出深浅的水域。我试探性地伸出脚,却踩不到底,猝不及防地摔落进去。

    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我听见自己被湖水浸湿的声音——

    “我……我动过心的。”

    柳潮长舒了一口气:“那便足够了。”

    柳潮此话一毕,那股从踏上缀锦阁楼梯起便摇曳着的怪异感突然掀开面纱,显现出狰狞的面目来。

    我猛地看向柳潮,后者被我盯得一愣。我回想到上楼时的要求、往日从未订过的房间,还有提起沈邈时柳潮明显激动的神情。

    许许多多不同往常的东西,逼得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慢慢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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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大型作死现场(对谁而言都是

    第48章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柳潮,问道:“是不是另有人在这间房里?”

    柳潮倒是将疑惑神情扮演得极好:“啊?我与你讲私密事,怎会让他人听见?”

    本来在柳潮回答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我也希望自己心里升起的那个念头只能永远作个荒谬的念头。但柳潮一开口,我便从他的表情看了出来,一时间心沉入了谷底。

    我对着房间的间隔处颤声道:“远之……是……是你吗?”

    柳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干笑道:“祖宗,你说什么玩笑话呢?”

    我没有信旁边费力掩饰真相的柳潮,狠狠看了他一眼,后者毫无底气地闭嘴焉了。我便再次唤了沈邈的字,且不由自主地往内间走去。

    虽然在看到柳潮面色的那一刻,我便确定了沈邈在此,但在亲眼见到沈邈从内间缓缓走出时,一股寒气仍然不受控制地从后背升起,猛地冲向四肢,遍体生凉。

    沈邈在我面前站定后看着我,面上神情难分明。

    方才我对柳潮说的那句话在房梁上鬼鬼祟祟地绕了个弯,遂又在人耳边飘荡。于是我不愿再去看沈邈的神色,偏过头去与他错开了视线。

    我本以为自己同柳潮的对话让沈邈听了去,心中满是惶恐与愧疚,然则并非如此。在沈邈出现的那一刻,比起这些游荡不定的心思被戳破的惶恐以及愧疚,更多的是如鲠在喉的难受。

    我其实都不大因柳潮难受,倒不是我不在意他,而是这些年被哄来骗去惯了。到这样的关头,柳潮不算计算计反倒是罕见事。虽然这法子损得我措手不及。

    真正使我难受的,是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横亘在我与沈邈之间,自上辈子起便存在的问题。

    我不懂,为何沈邈要应柳潮的约?我分明已经敞开心怀,想将一切事情讲与他听。为何他拒绝听我解释,反而要亲身一见才满意?

    于是还不待沈邈开口,我问道:“远……远之,你是什么时候同子澜讲好要到这里来的?是在昨日见了我之后吗?”

    若沈邈是先拒绝了我愿与他坦怀相谈的意向后再答应柳潮的,我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真相,从而直接开窗自二楼跳下,索性来个一了百了。

    幸好事情并非如此。

    沈邈似乎没想到我会先问他这般问题,但他还是回答道:“是与你谈话之前。小言,我本意……”

    他娘的柳潮这个闹事精!他果然是预谋已久的!

    听沈邈说他是先答应了柳潮,我心里好受了一些,不待沈邈开口又继续问:“远之,你既来了,必然是想知道我与子澜间的事情。可昨日我提到子澜时,愿意将一切都讲出来,为何你不愿听,反而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呢?”

    沈邈张了张嘴,不得言语。

    今日种种变故让人的情绪激动起来,我似连弩般接连发射道:“是因为你不相信我,不信我会说真话么?”

    沈邈似乎有苦衷,却不愿说出原因,只是一味向我道歉。

    方才对柳潮说了那样的话,我并不觉得自己担得起沈邈的道歉、有资格向谁发脾气。可我实在不知道在此般情景下如何面对这二人,偏过身去无意义地望那小几上放的瓷瓶。

    沈邈见状走到我身前,牢牢地拉住我的手,眼中的神态使人恨不得缴械投降。

    然后他急道:“小言,我信你,更在意你。”

    以前沈邈不仅会作文章,更能言善辩。我呢,我则是不会说话、开口能将人气个半死的那一类。然后听到沈邈这样讲,我却真切感受到了从前旁人被我开口气死的滋味。

    我没有甩开沈邈手,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那刚才我与柳潮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吗?”

    沈邈挣扎了片刻,承认道:“我的确听见了,可是小言,我并不……”

    “你想说你不介意么?之前你也对我说自己不介意,可你依旧应了子澜的约来偷听,现在你又要说自己不介意吗?”我无师自通领会了沈邈想说的话,接道,“远之,你所说的‘不介意’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只作掩饰语?你将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我不知道你到底如何作想,不知你是欢喜还是生气,更不知你究竟怎样看我。我本以为,我们如今站得这样近,我便能懂得,可是我……”

    话还未尽,我却讲不下去了。我想到上辈子自己厚着脸皮跟在沈邈身边的样子,除开那些点头之交间的客套话,他从不理会我。我晓得自己不是个好人,还又蠢又贱,毁了他的前程。可是他依旧不理会我。

    别提爱意,他连个“恨”字都不曾说起。其实他那时若说一声不,我最后或许也便狠下心来放手。

    可是他也什么都不讲。

    直到我将他、将自己都拉扯着淹死在泥潭里,他什么都不说。

    我知道这辈子和上辈子全然不同、与沈邈无关,可是我依旧忍不住将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我抽回自己被沈邈拉住的右手,没敢再看房间里的两个人,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转身走掉了。

    才走到二楼的楼梯口,身后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我晓得这是沈邈追上来了。

    我也晓得今日分明是对不住他们二人,自己却胡乱发了一通脾气,还对着沈邈咄咄相问。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后转过身来,想朝沈邈笑了笑。可我嘴角像被寒风吹僵了一般,弯得很艰难。

    我说:“远之,我……我现在乱得很,你让我缓一缓,好么?”

    沈邈眼中满是忧虑,他将我一把抱住,但最后还是松开了。

    沈邈说好。

    得了沈邈这一个“好”字,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用袖子猛擦了把眼睛,像被恶兽追咬着般往马车处逃。

    走到马车上时,我又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擦了擦眼睛,回头看去,来人正是柳潮。

    柳潮别别扭扭地看着我,小声道:“你愿意听我再说几句话么?”

    我看着柳潮便心情复杂,那滋味活像是才从罐子里取出来的糖块沾了辣子,然后一咕噜滚进了酸梅堆。

    见我不开口,柳潮又指了指马车:“若你赶着回府,我能与你同乘,在车上解释吗?”

    我顾不得旁边站着许多侍从,口不择言地恨恨道:“与我同乘作什么?你与沈邈方才不是配合地极好吗,你们快快活活同乘去吧!”

    第49章

    回府的这程路走地尤其久,还不待下马车我便后悔了。

    也不知自己方才是哪里来的脸面与底气,对着沈邈与柳潮狂吠了一通。

    毕竟不论是上辈子还是如今,都是我对不住沈邈。上辈子他理我也好,沉默也罢,归根结底都是我为了自己的欲念而用了那些不可恕的法子。这辈子……这辈子我好不容易同他互通心意后,却对柳潮动了不一般的心思,那心思更是入了他的耳。

    一想到柳潮,我心不在焉地下了马车。若不是有人扶住,我怕是又得一脚踩空,从梯凳上掉下去摔个屁股蹲儿开花。

    在今日之前,我就思考过无数次,自己当真对柳潮动了心思么?现在我反倒觉得,在我长久地思考这个问题时,一切便渐渐显现出了答案。

    沈邈于我,是打前世初见起便在心坎上的檀郎(1),相貌、内里皆是所钟。哪怕我没有投河后的奇遇,反而是站在桥头将孟婆汤尽数饮下,或许我依旧会在瞧见他时一脚踩滑,然后稀里糊涂地陷进去。

    而柳潮……我最初从未把情爱之事与他扯上关联,只觉得是两个知根达地的人一路走了过来,插科打诨着经历了许多。待人惊觉时,却已经脱不了身了。

    柳潮的身影成了目及处不可或缺的一隅——我离不开他了。

    我越想越痛苦,愈发觉得方才哪里轮得上我抖威风,正确的情况下,理应是柳潮与沈邈联手,将我抓起来暴打一顿,可能还得相携而去。

    我心中有过无数次的慨叹,发了无数次的誓,说要对沈邈与柳潮好,莫使得他们二人伤心,到头来依旧是将事情搞得一团糟,惹得人更加难堪。

    我摸了摸房间里狠狠一撞便能收获个头破血流的桌子,又发怂缩回了手,心想明天还是偷来小厨房里的柴火荆条,乖乖背着爬过去请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