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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对你表白这种事情,我做多少次都不嫌多。”明仲夜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仿佛熠熠生辉,“不过现在我们暂且也可以先聊聊别的……比如,要是我想在那边买栋房子和你一起住,你会不会喜欢这种装修风格?还是觉得更清新自然的更富有居家气息一点?或者简约现代类的更符合你胃口?又或者,干脆弄个土气但实用的乡村田园小别墅?”
“啊?”他愣了一下。
“我想过了,岚。那边我现在暂时租住的那个公寓只适合我一人栖身,以后你来了,肯定不能让你次次住宾馆……虽然我前面几十年从来没想过要去购置房产——这事情实在劳神费力,我也从没觉得自己将来会在哪里长期停留、甚至彻底安居下来——不过现在看似乎是有必要了。在你上次和我提了那个长久的计划以后。”明仲夜认真地看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嗯……但是这个也不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而且购置房产需要——”
“我知道。”明仲夜回答道,似乎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是资产方面的事,你无须多费心。你知道我的收入状况——结婚那个时候就给你看过我的账户情况了,想必你也清楚,我这些年虽然过得不怎么朴素,不过也没有太乱来,总体收入还算不错,科研成果获得了些额外的奖金,再加上其他一些项目方面也有些特别的进账,总积蓄买栋普通的小房子肯定不成问题……”看着他的神色,又笑了一下,开玩笑道,“还是你想额外多投资一笔?我倒是不介意你买栋更大的豪宅来包养我——”
侍者敲了敲门,走了进来。两人的谈话暂时中止,等着侍者端上了前菜,并为二人倒好了酒,又退了出去。
“……所以,其实你只需要操心下房子的具体风格什么的便好。”明仲夜抬手示意他开始吃菜,“还有喜欢的位置,是在比较繁华点的城市地带还是相对安静些的郊区……当然,细节和具体的房屋情况我回去了会具体去看,到时候会再跟你详细讨论的。”
“嗯。”他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现在也没办法立刻答复你,得等日后好好再想一想……”
“不急,慢慢来。”明仲夜笑了,“或者你将来想要自己过来看一看,甚至跟我一起装修房子,我也很乐意……我的同事里曾有人在乡间买了栋小木屋,伴侣两人一起徒手拿木头造出了很漂亮的阳台和花园。他们花了很久,不过建成之后效果还不错——他们给我看过那些劳作过程中随手拍下的照片。装订起来的,厚厚一本……虽然摄影技术一般,不是什么太高明的记录,但翻看的时候居然让我觉得有点儿羡慕。”
“明。”他看着对方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在随着对方讲述而生出的欣喜和期盼中,又因回想到当前的现实状况而微微涌起一点酸涩,“对不起……要是我能……”
“这种时候道歉做什么?”明仲夜摇了摇头,“岚,不要总和我说这个字眼。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所以不要总是自责。我愿意等。开心点,相信我们会有那样的未来的,好不好?”说着,端起了酒杯,“这杯罚你。今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好。”仰头喝下那略微有点烈的波尔图酒的时候,他觉得眼角竟不由得泛起了一点湿意。
“岚,你的口味还真是多年不变。”两人闲聊着这几日他的工作和明仲夜的游览经历,吃完了正餐,等侍者端上了甜点之后,明仲夜看着他挑出来放在旁边的黑橄榄,挑了挑眉,“喜欢的和讨厌的,都还是那些东西。”
“……大概吧。”他看着对面人英俊的面容,觉得那人的眉目在暖光的灯光下似乎愈发好看了,“我向来是个很长情的人。放进了心里的东西,就总是在那里……多久了都一直在。除非有什么实在不堪的事,逼着我把它挖出来。”
“那这样一直堆积下去,留给别的东西的空间岂不是越来越小了?”
“也还好。毕竟能让我放进心里的东西不多。”他抬起眼,“你也知道,我是个很挑剔又很多疑的人。”
“那对那些一直放在那里的东西,隔了很久之后回头看的时候会觉得……有所缺憾吗?毕竟,一路一直坚持着同一个东西,总会因此放弃些别的什么吧。”明仲夜打量着他的神色,“说不定错过了别的也很想要的。就算还不曾厌倦,但不会在有些时候觉得划不来吗?”
“明,这问题你其实知道答案,却还是想要我回答?” 他看着对面人,笑了笑。
“我偶尔也想任性一下。”明仲夜的目光宁定平和,直视着他,“所以,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岚。”
“别人如何看,觉得划不划得来,那是他们的事。不过,我自己倒不怎么后悔。”他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脑子里一股不受控制的温热跟着流溢到舌尖,冲动得差点想要涌出口——他知道自己微微有点醺然,大概是方才的酒喝得太尽兴了一点,便又定了定神志,“朝秦暮楚、品尝过千姿百味固然也是人生乐趣的一种。不过,能始终保持初心、固守一志,并因此从中悟出了酸甜苦辣种种,得见真章……也许更是难得。谁又能说哪种一定胜过哪种?就像有的人喝过了各种琼浆玉液,却没觉得哪个能一直喝、让人从不厌倦,因此依然孜孜不倦地寻找下一种;有的人一辈子只喝白开水,或者也喝过些别的,却始终觉得,有这一种就够了,其他的再烈、再甜,偶尔回味一下尚可,却不是自己真正所需……问题不在于哪种选择更好,更值得称道和效仿,而在于,有的人也许天生注定了是第一种人,那么他就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做第二种;而我,大概天性就是第二种人。”
“岚,有个东西想送给你。”等甜品也吃得差不多了,明仲夜忽然开口道,从身上掏出来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他。
“什么东西?”他看着那小巧精致,边缘却有些微磨损、略显古旧的蓝色方形盒子,有些惊讶地接了过来——从这外盒,看着像是个什么首饰。但是,为何会突然……
怀着一点疑虑,他打开了那个盒子。黑色的绒布包裹中,是一条纤细的铂金项链,链子的尾端是一枚镶嵌在圆环中的蓝宝石,八面体晶莹剔透,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澄澈犹如天幕;而圆环上则镂刻着一些细小的花纹——凑近了看,像是夜空中星辰的排列图案。
明仲夜看着他,开口道:“其实我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送你这个……毕竟项链这种,太有暗示意味了,感觉不太方便戴出去……不过这个和你气质还挺相符,而且我也想送你点贵重些的东西——”
“暗示意味?暗示什么?”他从盒子中取出项链,抬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觉得自己恐怕确实有点醉了,口气都有点不受控制起来,“你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你有多喜欢我,明?送这个,难道是怕万一将来我们分开、我生活落魄了,没钱花的时候可以拿出去典当吗?”
“岚……你知道我很爱你。”明仲夜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用这个来圈禁你,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误会。”他将链子放回盒中,挑眉看着对方,“我只是觉得,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凡,更像是出现在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贵族社交群体里,小姐太太们间用来展示夫家实力、在攀比中定胜负的传家宝……你送这样的东西给我,太像挑衅,要么就是在试探——”
“我真的没有那种意思。”明仲夜望着他,叹了口气,“所以,你不肯收吗?”
“除非你解释清楚,为什么送这个给我。”他盖上了盒盖,将东西向对方推了过去,“不然恐怕我无法接受。你没有说实话,明——这东西不是商场里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我看得出来。”
“好吧。”明仲夜将那个小盒子握在了手中,没有打开,只是垂目扫了几眼,又抬起了头,定定地望向他,“那我告诉你。”
“这东西的确不是我在商场里买的。准确地说,它也不是我买的……”明仲夜开口道,“是我出生前,我父母一起为我定制的礼物——那个时候他们感情大概还很好。材料选的很珍贵,纹样也是独一无二的设计。”
“这东西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在我身边了。对我来说,可能是类似于护身符一样的存在……在我成年之后,它也一直算是我名下的财产。”
“我从来没办法坦然戴上它——它就和我一样,从我懂事时候起,就受到了我父母的厌恶和遗弃。”明仲夜低低地说着,手指轻轻抚摸着那蓝色的盒面,“但它一直陪伴着我。这么些年,一直带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它甚至是比父母本身更有意义的一个存在。”
“的确,我知道它价值不菲,哪天就算我一文不名了,靠把它卖了也能生活个三五月、甚至三年五载不成问题。”明仲夜抬起头,“但这不是我想把它送给你的原因,岚——你明白吗?我承认,把这件东西送给你,我的确有私心,有很不纯粹的目的……也许,就像你说的,是因为对你有强烈的占有欲,想要你一直能看见那个真实的我,也爱着这样的我。但我也并不强求你会戴上它——我只是希望你能收下,能让它一直陪在你身边。这样不管以后我怎么样了,起码你还有最后一道保障,能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稍微帮你降低一点损失……”
“明,别说了。”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方,抬起手来,放在了对方放在盒子的手上,包裹住了那人修长有力、此刻却略显不安的手指,“你知道我很不喜欢听后面那些话。不管是不吉利的,还是你把自己摆在我对立面考虑的……”
“嗯。”明仲夜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
“我可以替你暂时保管这个东西,但我不想接受它。”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有你就够了。你在,它自然也就在;你如果真的离开了,那它对我也半丝意义都没有。”
“岚,”明仲夜轻轻唤了他一声,“但是……”
“我说过了,明,只要你还需要我,还喜欢我,我就不会先离开你。”他叹了口气,“你总是让我相信你,我都信了;我是不是也应该要求你,也好好相信我一下呢?而如果你真的足够相信我……这种东西,其实都是不必要的了吧?我爱你,明——如果你做这么多,只是想要听我直白坦率地对你说出这么一句话的话,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现在,能满足了吗?”
“好吧。”两人对视良久后,明仲夜最终低低应了一声,将那个盒子收了回去。
两人吃完饭走出餐厅,来到街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冬日夜里的街头,偶尔经行的风里都带着点冰渣子似的刺骨冷意,来往行人稀少。
“走一阵吧?”他提议道,“我想醒醒酒。”
“你觉得醉了?”明仲夜微微愣了一下,“我们今天也没喝多少。虽然你后来话确实有点多……”
“微醺而已。”他低声笑道,“或许只是在做白日梦。明,你总是让我有点分不清清醒和迷醉,仿佛狂热却像是仍在理智之中,然而真正冷醒的人恐怕也不会有那样天真和笃定的誓言……这和酒的关系其实不大。”
“所以是我让你醉了吗?”明仲夜听懂了他的意思,弯起了唇角。
“……走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表达出了什么涵义,略有些窘迫,一跺脚,率先迈开了步,“再慢吞吞的,就不等你了。这天气真冷。”
“嗯。”明仲夜笑着跟上了他,将他的手握住了,揣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没由来地开口,“岚,真想再听你说一次那句话。”
“……那你可得找点更合适的礼物送给我。”他感受着那人口袋里手心的温度,竟也没有抽回手,就这么和那人挨着似远实近地,在空寂的街道上并肩走着,开玩笑道,“我要价可是很高的。”
“了解,我挑剔的副总裁大人。”明仲夜笑着回答道。
第38章
“悲怆是一道伤口,除了爱的手,别的手一碰就会流血,甚至爱的手碰了,也必定会流血的,虽然不是因为疼。”——王尔德
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总像是过得很快。
哪怕是在这样阴郁寒冷、经久不见阳光的冬日里——当他忙碌完一天的工作,终于开始收拾手头的东西准备回家的那一刻,内心总是感到无比振奋和快乐。他知道,那个人不管白天出没出远门、去哪里逛了,总是会提前他一步赶回去,带着那份熟悉的笑意,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在家门口等着他。而到了晚上,两个人吃完饭,收拾好餐厅和厨房,洗漱完之后,有时会在书房里下下棋打打牌、听听轻音乐或者古典乐,或者他教教明仲夜写毛笔字;有时,煮一壶茶,相对而坐在窗前各翻各的书,互不惊扰,只偶尔抬头看看对方,余光相碰时便觉得默契温暖;有时,一起靠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说说经年的往事,间隙里抬头望一眼窗外,对那人笑谈起簌簌的落雪,只觉得日子安然静好。
有几次,明仲夜也会在电脑上给他演示下有趣的数学模型和新的研究成果。他坐在旁边认真地听着,对不懂而感兴趣的问题,也会问一问。不过有时候,他其实只是单纯地喜欢看那个人一本正经地工作时的样子:专注而优雅,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要更性感、更有吸引力——当然,因为看得太入神专注、不小心被那人发现,并以此为借口将他抵在身后的书柜上吻到差点窒息的惨痛经历……也不是没有过。
“你今天看起来有点疲惫,岚。”这一日,晚饭后,如往常一般收拾洗漱后,那人换上了一件宽松的休闲居家服,回到了客厅中,对正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的他不满地抱怨道,“昨天也是——说了要我给你讲那个课题,结果趴在我肩头看了十来分钟,等我一回头,发现你居然已经不声不响地睡着了……”
“……嗯,有点困。”他应了一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但是觉得还早,也还不想上床休息。陪我聊聊天?”
“好。”明仲夜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了,“是工作上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吗?”
“也不算麻烦,不过略有些烦心……最近总部那边新派来一个人,职位其实比我低半级,但身份是董事长的一个什么亲戚……应付起来稍微觉得有点费神。之前没什么大项目还好,这两天开始和客户接洽,时不时总会有点冲突——”
“是个不学无术的夸夸其谈之徒吗?”明仲夜看他眉眼间略有些倦倦的样子,将他揽了过来,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那种明明是门外汉却喜欢对着真正的专业人士指手画脚、以展现自己存在感和大权在握的蠢货?”
“……倒也不是那么差劲和无能的人。”他看了明仲夜一眼,见那人现在似乎耐心正好,便干脆往对方怀里又凑了凑,调整了个更为束缚的姿势靠着。鼻端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着那人身上独有的味道,让他觉得心安,干脆闭上了眼:“那家伙业务能力应该也不差。但是,或许他是把我当成了潜在的竞争对手,处处都有点针对和找茬的意思……”
“心胸狭隘的家伙,看不得比他年轻和有潜力的人?”明仲夜刻意放柔了一点声音,抚了抚他鬓边的头发,似乎是在安抚,“你却不得不跟他合作?碰上这种家伙,不要太在意就好了,岚。”
“差不多就是那样的人吧。”他仍旧半闭着眼回答道,“我本身倒还好,反正事情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做,一向对事不对人——那种井底之蛙见识短浅,可能也是一直运气不够好,没见过真正天才云集的对方,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错。不过我们几次争锋相对,争论得相当激烈,估计让下属们很有点为难了。”
“那大概总是无法避免的,岚。”明仲夜在他耳边说,伸手轻轻替他涅了捏肩膀,似乎想让他的身体更放松一点,“人性中本就带着冲突和竞争的天性,更何况这里还加上了嫉妒的成分。”
“我知道。”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早习惯了这种明枪暗箭。只是,在需要对付外部竞争对手、努力拉拢客户的情况下,友军里居然还有这种带着无法避免的恶意共事的人物……还不只是无能和平庸,而是耍弄着自以为聪明的小伎俩,自以为能拿下项目同时给我一点颜色看看,自负到完全没考虑别的可能……我很担心,最后关头所有人的努力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而毁于一旦——而尽管我知道这危险的根本来源,却仍旧无法杜绝和除掉它。”
“岚,不要把所有都视为自己的责任。”明仲夜握住了他的肩,扶着他慢慢躺了下来,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腿上,“你有时候对他人怀抱了过多的责任感和同情心——你的下属、同僚,甚至是你的敌人。这也许是因为你对痛苦非常敏感,也很容易体察到他人的真实想法和目的,受到他们种种负面情绪的吸引,想要避免所有最糟糕的事情在他们身上出现。所以你虽然看似不动声色,但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没法真的一直超然物外,纵使出于原则不插手,也不会真的忍心掉头走开,彻底撒手不管……”
“明,你原来好像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他听着头顶那人的话语,回忆着,下意识微微蹙了蹙眉,“其实平心而论,我也知道,有时候我不够狠——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还远远不够。尤其是对他人。我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太富有人情味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
“岚,我不会劝你真的用那种过于冷酷的方式行事的。”他感到明仲夜的手轻抚他的眉眼,像是想要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死神’什么的,其实只是句玩笑话。哪怕你不肯承认,善良和公正也是你的天性,就像你永远习惯内敛含蓄、克制自我一样……不需要为此感到负疚,甚至觉得这是软弱,想要彻底戒除它——人是不可能彻底背离自己的天性的。否认痛苦,只会让痛苦更痛苦。你要接受和正视你的心,就像你对周围这一切一样洞若观火。”
“那之后该怎么办?”他感到自己的睫毛在那人温暖的掌心眨动时,微微有些奇异的触感,“我是说……那样的我……也许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并无助益。”
“不会的。”明仲夜肯定地说,“即使你只是保持平静镇定,安然地坐在那里,周围信赖你的人也会因此觉得受到了鼓励。况且你其实已经额外为他们做了很多了。另外,你要相信,这种考验甚至失败对这些人来说也不是坏事。人生里总要经历那些的,或迟或早。承担了矛盾,熬过了痛苦,这样人才会明白互相理解的珍贵,还有努力的价值。”
“明,我原来以为,你一直都只喜欢优雅愉快的事物,虽然聪慧早熟,境遇却是比大部分人顺利很多,终究不会愿意看到和理解这些东西……”他睁开了眼,注视着那人面庞上熟悉的线条和阴影轮廓,“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你好像早就经历了太多别的东西,也是因为很久之前就比绝大多数人走出了太远太远,只好拿嬉皮笑脸、玩世不恭来掩饰你的疏离和孤独……当你真的平和宁定下来的时候,其实甚至有点像是在俯瞰这一切。”
“我的风流天性曾经让我只愿意拥抱美好和欢愉,甚至沉溺于享乐,我或许有出色的天赋和好运,很早就比众人走出了更远,但这也不代表我能一直吃着糖,永远不尝到别的……哪怕我把自己塞到了幻想乡里,甚至一度把自身的生活塑造成了人们梦想中那种仿佛能永远醉生梦死的样子。”明仲夜注视着他的眼神安然而温柔,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替他按着眉心,“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明白,只愿拥有快乐而拒绝其他那一切的话,自己的灵魂终究也是空虚和不完整的。我没办法一直沉迷在梦境里,当我看见和明白了真实之后——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从没注意到它的那个时候。所以我只能让自己醒过来,哪怕那过程会非常痛苦,但熬过去了至少还有地方有希望存在。过去的经历让我刻骨铭心地明白了这一点,岚。”
短暂的沉默和对视后,他挺身仰起头,给了那个人一个柔软而干净的吻。单纯只是因为想要吻这个人,想要安慰和亲近他,而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欲念。
“岚,虽然很多人都说我是天才,说我出身富贵,才华横溢,甚至连容貌和气质都得天独厚,实在是天赐的太多太好了……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我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更多是孤独、失败、挫折、否认和自省。”两人的唇齿分开后,明仲夜仍静静地抱着他,“因为这些痛苦的不可逾越,我才不得不仔细去看我曾经轻描淡写就翻过去了的一页又一页,意识到我不曾注意过的那些别的方面,从全然不同的角度去反思我处理过的那些事、结交过的那些人……也许曾有不少凭直觉感受到、但我并没在意的事,后来便不得不以心和感情洞察,设身处地深深体会到了其中的绝望。比如,如果不是被你那样拒绝,被那样的感情折磨了好些年,我肯定没办法真的理解你,明白你曾经的恐惧和那一切对你意味着什么……我可能仍会喜欢你,但不会像这样爱你,也不会明白你的真正珍贵之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段惩罚,那些年的错过和求而不得,让我看清了我自己,也学会了一点该怎样爱你。”
“仲夜……”他闻言也忍不住有些哽咽,“那个时候,我也不曾真正地了解和理解你。我自以为看到了你与众不同的一些方面,被你的独特和天才所吸引,想要接近你,却也不曾克服自己的软弱和自私,从来都是围绕着自己的感受和前途在考虑。即使是后来,我们重逢之后……看着你一步步走过来,我也总是在怀疑和害怕。我不知道我是运气多好,才能被你这样喜欢上,肯这样体贴和迁就我。”
“你最好的地方,就是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岚。”明仲夜在他耳边笑了,将他轻轻放开,凝视着他,“你总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却对我很纵容。其实我在很多方面,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简直快宠坏我了。”
“一定要说的话,偶尔有时候,明,我觉得你的确仍然是个很矛盾的存在……”重新被那人揽着躺回腿上去的时候,他看着那人眼角下那一滴忧郁中带着蛊惑感的泪痣,由衷说道,“你其实明明很有意志力,但有时就是喜欢乱来,而你一旦邪气放纵、肆意妄为起来,几乎就像是炼狱里最坏的恶魔,能把我心底那些堕落和贪婪的欲念尽数勾起来,让一切激情失去控制,理智灰飞烟灭,只剩下对肉体和情|欲的渴求,做出那些我自己清醒时怎么看都觉得羞耻窘迫的事……而你明知如此,还是乐此不疲。”他看见明仲夜那双清浅的眼睛微微眨了眨,在仰视的这个角度看,仿佛有种特别的流动光彩——便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仿佛自嘲,然后继续说着,“当然,会受到恶魔蛊惑,也只能说明我心里本来也有着那样放纵堕落的欲望。但在其他的很多时候……你干净、英俊又纯真漂亮,能给人最温柔的抚慰,最聪慧的启示,最值得信任的依靠,仿佛是光明和美好的化身,又满足了我对亲密和爱的一切想象……”他顿了顿,“就像天使,或者圣徒一样。在这种时候,我简直完全无法把你的形象和那些阴暗面的东西、还有我们曾做过的所有荒唐事联系起来。”
“岚,到了现在,你仍然觉得,肉体上的激情和欢愉,你对我身体的那种欲望和渴求……是平庸丑陋、鄙俗低等,甚至扭曲堕落的东西吗?”明仲夜听了,认真地看着他,“哪怕你已经接受了我的全部,也认可了我对你所有的需求?你仍怕自己堕入那样的欲念深渊,甚至怕自己深陷其中会导致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