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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至少给我一大笔钱,你呢?!我在非洲你问过我一句没有?!”姜勇蛮横地瞪大了眼睛。

    任明卿掐着自己的掌心,沉默了半晌,直到恐惧的战栗过去,才缓缓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走之前,庄先生已经提醒过你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没有瓜葛?!你说得轻巧!”姜勇习惯性地伸出他的右手,虽然厚实的大衣让人看不清他永久变形了的手,可是他相信任明卿看了太多遍想忘也忘不掉。

    “你在网上口口声声声讨别人,你自己呢?!难道把我变成这样的人不是你吗?!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也毁了我的一辈子!”姜勇的唾沫星子四下飞溅,喷湿了任明卿的脸,“你还敢提什么庄先生!哈!庄先生!”姜勇失控地拎起了他的领子,“他把我赶到非洲去做劳工!什么道理!你夜里睡得着觉吗任明卿!要是我爹泉下有知,知道你搭上性命救了你这么只残害手足的白眼狼,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姜勇就是那种残忍自私的人。他小时候经常性把任明卿打进医院、把他的饭泼到猪圈里、戏弄他把他困在深山老林害他差点回不来,这些只不过“小孩子的恶作剧”、“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而任明卿但凡对他有一次不好,就罪不可恕。他也不再记得他痛哭流涕地去找任明卿,任明卿放弃了学业兼了五份工、冬天深夜里在餐厅后巷用龟裂的手洗盘子,累死累活帮他还赌债的恩情。他帮他一百次,最后回绝一次,他就是那个最可恨的仇人!

    “我有今天,是我读书、写作,一个字一个字挣来的。你有今天,是你坑蒙拐骗、胡作非为,挣来的。我不是没有对你好过,姜勇,我也不是没有补偿你过……”任明卿说到这里,也动了情,红了眼圈,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他说不出是北风还是姜勇冷得更刺骨,“可是你……是你一直想致我于死地,是你……”他强咽下之后的咆哮,冲姜勇无声却又咬牙切齿地控诉,“是你逼疯的我!”

    姜勇操了一声:“你自己脑子有病还能怪到我头上?!有也是你的报应!我们姜家养你这么大,凭什么你大富大贵,有钱有势,我却只能拖着断手在赤道几内亚搬砖!”

    姜勇大声吼出了他的心声!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自恃哪里都比任明卿强,可是现在呢?!任明卿人模狗样,而他混成了一个劳工!他们站在一起,哪里还像是一个家里出来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任明卿的错!他害死了自己的爹!他还伤了自己宝贵的右手!在他拔根毛都比自己强的今天,他对自己都一毛不拔!

    “你去死吧!”姜勇骨血里永远带着来自底层的狭隘、偏激、愤怒与凶暴!许唯提醒过他要在言语上恐吓任明卿,好让他切换保护者人格,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姜勇比任明卿更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真心实意地想要杀死任明卿!

    反正他已经烂在泥底里了,他死前也要拉任明卿垫背!大作家,哈哈!你不给我一分钱你他妈就去死吧!

    两人噗通跌下了水潭。

    水库周围的长枪短炮分分探出了芦苇丛,变故来得太快,蹲点的娱记窃窃私语着。

    叶瞬带着人冲去了长桥救人,余尊事不关己地倚着车门点起了烟:“刚才是谁推的谁?”

    “看、看不清。”

    “度他山推的。”余尊指尖的香烟袅袅,“就这么写。”

    ——

    下沉还在继续。

    大量的水涌入了任明卿的七窍。

    他的意识在水中弥散,他再次回到了十五岁的那天,被姜勇按在泥头沟的时候。

    冰冷刺骨的冷水以及掐在脖子上的手,都让任明卿战栗到哭泣。

    他是那么地弱小,无能,又胆怯。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高远又出现了。他倒影在水里,双手插在皮夹克的口袋,满不在乎地嚼着烟丝,在他身边蹲下来。

    任明卿没法说话。

    姜勇似乎看不到高远,他忙着把他的头按在水里,看他扑腾、憋气的样子,高兴得哈哈大笑。

    高远看着姜勇,面露凶光,毫不犹豫地伸手掐住了姜勇的脖子!

    任明卿解放了。他呛着水,湿漉漉地爬了起来,跪在河滩上,看到高远在他身边,掐着姜勇的脖子把他浸到了水中。

    “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高远兴奋地舔了一下唇,那张和他一般无二却放荡不羁的脸上露出弑杀的表情,“你不用跟他讲什么狗屁道理,杀了了事。”

    任明卿摇着头:“不……”

    “什么不。”高远不耐烦地回头,看着背后的火堆。姜勇带着人在那边屠狗。他们都是农村孩子,扒皮鞣制的活干惯了的,纽约也只不过比他们寻常杀来吃的小东西大了一点儿。它的脑袋被敲碎了,剁了下来,随意丢在一边,但他玻璃球似的眼珠子盯着任明卿的方向。

    任明卿尖叫了一声,抱住了脑袋。

    “我告诉过你,你得杀了他。”姜勇扑腾得更厉害了,高远狠狠揍了他一拳,“不然他们下次可不再是夺走你心爱的狗而已,他们会夺走更多……”

    姜勇的挣扎变得微弱了下来。

    任明卿发觉高远掐着姜勇脖子按到水里的动作,和篝火边姜勇按着纽约扒皮的动作,奇异地一致。他们熟练,无情,又让他敬畏地强大。

    “你看,很简单。”高远示范着杀人,冲他笑,痞痞的,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你不想学也没事,我会保护你,小老弟。”

    任明卿哭了。

    他从湿漉漉的河滩上摸到了那块石头,那块十年前高远砸在姜勇手上的石头,猛地拍在高远的脑袋上。

    “我已经不会让他们夺走更多!”任明卿用力掐住高远的脖子,反将他按在了水下!

    在那一刻,他想起了名为度他山的一切。

    度他山不是他一个人,度他山背后是庄墨为他打下的江山。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庄墨的心血,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恐惧、愤怒和懦弱,葬送度他山!

    “对不起,就连你也不行……”任明卿哭着骑到了高远身上,用自己的体重把他往水里按。

    浅浅的河滩突然变成了幽暗的深渊,高远挣扎起来,他的表情很难过。任明卿也很难过,他在水中无声地大哭,可他没有放手。

    高远吐了几个气泡,最终停止了挣扎。任明卿松手,看到高远脱离了自己的十指,在水中下沉、消失了。

    视线变得清晰,他手中的人变成了姜勇。

    在混乱、刺骨的水里,他揽着姜勇的手和他掐着姜勇脖子的手开始重叠……

    当叶瞬赶到栈道尽头、打算助跑跳水救人的档口,任明卿带着姜勇浮出了水面。

    叶瞬把他们一齐拖了上来。任明卿给姜勇做了急救,这么多人里只有他一个人具有急救经验。他想起了救徐老的那次,还想起了那些急救知识来自于大学的一次公益讲座,他还写进过故事里。急救知识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姜勇很快呛出了水,不过他看上去很颓丧,也彻底失去了歇斯底里的勇气。任明卿摘下了叶瞬的围巾,将姜勇的脖子围好。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搀扶着姜勇往回走。

    余尊赶上来的时候,任明卿冲他点了下头,然后目不斜视地把姜勇塞进了自己的车,走了。

    余尊手上的烟掉了。

    刚才任明卿冲他点头那一下,像极了庄墨。

    余尊打电话给许唯报告了这一切:“这下怎么写?”

    许唯考虑了一下:“别写精神分裂了,精准打点吧,重点写他跟他原生家庭的恩怨,把他弟弟致残那个拎出来做文章。”

    第99章

    回去的路上,任明卿给烈火哥和田恬挂了个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回到家里,他先让姜勇、叶瞬去洗了个热水澡,他自己也匆匆换下了湿冷的衣物,下楼煮姜汤,他们俩都需要预防感冒。

    姜汤煮开,烈火哥和田恬都到了。任明卿捧着姜茶,在沙发上坐下,问叶瞬:“刚才有没有什么会被人断章取义的镜头?”

    叶瞬把视频发给他:“还好,很明显是他先动的手,虽然天太黑不容易辨认,不过我们后来一直有拍,你把他拎起来做人工呼吸这一段很专业,很理智。如果对面强行指鹿为马,我们这边就甩完整视频。”

    他传阅了一下,大家都表示乐观。

    “许唯也不蠢,我们两方的公关能力都不弱,渠道都是一样的,他往黑里说,我们立刻就能翻案。我估计他不会再往精神分裂上做文章,肯定会把舆论往家庭事务、兄弟不和上引。”

    任明卿考虑了一会儿:“不打紧。他还会放更多黑料,没有的也要编造出来,我们一概不回应。主要是性侵案的问题。”他捧着杯子转向烈火哥,“我这边跟其他受害者一直保持着联系,她们也有很多话要说。今天我起了个头,她们可能会愿意站出来。我在想能不能做一档节目,采访也好,纪实也好,把她们的故事讲出来。”

    田恬道:“这个可行。微博后台有两个人联系了我们,想要举报季晓东,我估计之后会更多。”

    两个人一同看着烈火哥。

    烈火哥刚刚接手连城文娱的内容中心,流程堪堪摸熟,没有自己亲自做过项目。不过对于此事,他表现出义不容辞的态度:“好的,这个事情我立刻去安排。”

    “不用太长,短视频,适合传播,而且一定要快。”任明卿知道这种事情,任何一个受害者站出来讲述经过,都是字字血泪,他们不需要做过多的矫饰,只需要传递真相就可以。

    “没问题,我去组织人手。”

    叶瞬道:“舆论这边也不能全然不管。既然已经猜到许唯那边的动向,姜勇,一定不能再让他出去乱说话了。我还要回你老家一趟,把村民们的嘴堵上。你不澄清,你也不能让他们胡说八道,媒体人现在肯定争先恐后去凤河村了解情况,我得去那里坐镇一下。”

    任明卿默许了。叶瞬让秘书给他订机票。

    “那你去澄辉主持一下大局。”烈火哥让田恬给叶瞬补位。

    澄辉是叶瞬的公司,连城文娱旗下专门的公关部门,实力强劲,但员工不多。叶瞬要去凤河村,田恬可以兼一下公关方面的工作,起到桥梁作用。

    四个人谈完事儿,夜已深,任明卿站起来送客:“我弟弟我会看好,你们辛苦了。”

    众人表示哪里的话。

    “你没事吧?”等他们走后,穆以素抱着胸倚在门边看他,他今天也不打算走了。

    “没事。”任明卿走过他身边,停住了脚步,轻声说,“我刚才在水里杀死了他。”

    他指他自己杀死了高远。

    “所以现在只剩下我了。”

    他眼神忧伤,可是沉稳坚定,说完,就去给穆以素铺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