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天上有规定，不得把带至天界的俗物再带回。沾染了不足的仙气，极易在人间化为妖物，祸害四方。”

    白慕听罢还是不愿松开，“那我就不下凡了！”

    白哲哭笑不得道：“成年后的仙都必须要下凡历练一月。”

    “那我就不要成年了！成年礼也不参加了！”白慕依旧不肯放手，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一旁的白哲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叹罢，白哲又耐心劝道：“五弟，你想想啊，这小东西只是与你暂时分开一段时日，又不是再见不到了，再说了，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下界那么多可爱的小孩子，整日活蹦乱跳的，总比这没魂魄的死物好上千万倍，你就不想见上一见？”

    白慕总感觉他说的话有哪里不对，但又一时指不出来。皱着眉来来回回考虑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中的小陶瓷。

    白哲见机马上接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婢女。

    “诶你等等！”

    那婢女刚要退下，就被白慕叫住了，婢女闻言脚下一停，卑顺地低头听命等吩咐。

    “那……那个……”

    他一时激动把人叫住，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要好生招呼着，莫要给我磕了碰了划了。”

    “是。”婢女恭敬地回了个单字，脚步后挪这便又要退下。

    “诶你等等！”又叫住了。

    白慕拿出怀中内衬里妥帖放着的手帕，递到那侍女面前，“这是我祖父给我的，上方沾有仙水，你每日早晚各用这帕子擦拭小陶瓷一回。”

    “是。”婢女微微颔首，再一次要退下。

    “诶你再等一下！”……第三次。

    “你擦的时候可要仔细着些，莫要落下了哪处。”

    “是。”婢女有些汗颜，再再再弯腰行礼作势退下。

    “诶诶诶！你先别走！”白慕又急忙追了过去，“你给我我再抱抱它。”

    婢女不禁暗道：……我这是捧了个祖宗啊。

    06

    白慕的家族在天上也是颇有名头的，故而他的这场成年礼也举办得十分隆重。

    礼毕，便该下往凡界了。

    “儿啊，你要记住，在下界不可运灵力，不可露身份，不可用真名。”这是白慕的母亲。

    “五弟，你此次去下界可要小心着些，凡界有诸多险恶之徒，莫要上了当。”这是大哥白冶。

    “五弟五弟你此次下凡可要记得给哥哥们带些好吃的！”……这是三哥白词。

    “还有好酒。”这是四哥白清。

    ……

    耳边各种叮咛诸多嘈杂，白慕却是一心挂念着自己的小陶瓷。

    终于到了人界。

    白慕发现随处一望都能看到许多小孩子，心中欢喜极了。

    他凑上去想要摸一摸其中一个小孩子的脸，却被旁边的大人瞪了一眼，还一边拉开自家孩子一边吼道：“你是谁啊！干嘛碰我们家孩子！”

    白慕无从辩解，只呆愣愣地站着，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他在天上的时候本就没怎么见过小孩子，自然不懂得父母的护犊之心。

    而在小孩子扎堆的人界待了一个月，白慕可以说是“一饱眼福”了。

    见过许许多多不同模样小人儿，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却总是觉得没有自家小陶瓷瞧着顺眼。

    现如今一月之期已满，他终于可以再回天界。

    在人间呆了这么些时日，他也悟出了些东西，知道二哥那天说的话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小陶瓷的确没有魂魄，不会笑着闹着绕着他蹦蹦跳跳地转圈圈哄他开心，但白慕觉得，就算是这样，小陶瓷仍比其他所有的小孩子好上千万倍。

    它陪他度过了许多无聊的年岁，成为他心底那一份最大最大的欢喜。

    白慕不喜欢二哥口中对小陶瓷称呼的“死物”二字，可它毕竟是真的无魂无魄，这是他无法否认的事。

    不过那又如何。

    小陶瓷虽不是活物，却是他最喜爱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只属于他的。

    只属于他白慕一人的。

    07

    回到天界之后，白慕直奔自己的青木殿，翻找了半天却是连小陶瓷的影子都没见着，这才想起自己走之前将它交给了一位婢女。

    便又叫人唤来那名婢女。

    只见那婢女一来便“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着头哭道：“望殿下恕罪，饶了奴婢吧！”

    白慕顿时心便凉了半截，声音都有些发颤，“我的……小陶瓷呢？”

    那婢女已经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白慕心下十分烦躁，便让旁边的另一位婢女替她说。

    “回……回殿下，前几日西方有位小佛来我东方天界游玩，他……看上了殿下的小陶瓷，主君说借他玩一玩也无妨，可那小佛年少无知，便……便一个不小心将那陶瓷……打碎了。”

    白慕的心瞬间便沉了。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双眸之间再难寻见一丝□□，过了许久才幽幽道出一句：“呵，年少无知？不小心？那我若打了那佛然后说我是年少无知是不小心呢？可有人信？！”

    08

    白慕身为天界白家最小的儿子，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他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

    除了那个小陶瓷。

    他将它好生放着，日夜护着。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就碎了呢？

    他双眼红肿地哭着去找小陶瓷的碎片，却被告知早已扔到凡界。

    刹那间心如死灰。

    可他却怨不了旁人。

    那婢女只是奉命行事，本就无罪。

    是父君借给了那小佛，却也不能怪罪父君。

    那小佛……虽说是他打碎的，可他家在西方也是有名的，亦不能得罪。

    这种无人可怨的委屈憋闷一点点化为苦痛，日夜折磨着他。

    别无他法，只好把所有悲伤痛楚咽下去，自己一人尽数承受了。

    09

    天界白家的小儿子白慕失了心爱之物，不吃不喝不睡，整整三年。

    期间，白家长子白冶来找过他，“五弟，我近来寻得一柄好剑，赠与你，便莫要伤心了。”

    白慕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白冶叹气离开了。

    几日后，白哲来找他，“五弟，不就是一个小陶瓷嘛，今年二哥下凡，专门给你带了一堆陶瓷小人回来，你看看喜欢哪个，只管拿走便是！”

    白慕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世间只有我的小陶瓷是我最爱之物，旁的，再没了。

    后来，他三哥白词也来了。

    “五弟，听说你不开心？与三哥一同吃尽天下美食，保证你什么烦恼都忘了。”

    白慕摇了摇头，依旧不语。

    白清来的时候，手中提了一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