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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肖抱着许久的手逐渐松开,往后倒在地上。

    许久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他最后从前胸口袋里拿在手里的东西,那不是一把枪,而是一个打火机。

    “小李,抽烟吗,来,自己点。”

    ……

    许久大口剧烈地呼吸着,感觉已经完全透不过气。李肖卷起手指紧紧握着许久给他的那个打火机,抽搐着吐着鲜血,喃喃说道:“许,许哥,我其实……那时候,还不会……抽烟。”说罢,轻轻闭上眼,头沉沉地歪去。

    天宜护理院里那个整天跟在许冬梅身后,不是拖地就是抹桌子,看到许久会矜持羞涩地喊一声“许哥”的小护工,终于在虚空中被一击灼白的亮光敲碎,化成无数残影消散。

    许久胸间忽然一阵汹涌,一口鲜血涌出喉间。倒地后,他看到岸边无数的脚步正在迅速向他靠近,视线渐渐模糊。

    太累了,许久想,终于可以睡一会儿了。

    一周后。轻水区人民医院。

    仲意斜靠在陆知遥的病房前轻轻扣了下门。

    陆知遥半躺在病床上,把眼睛从膝盖上的平板里往门口飘了一眼,抬了下护目镜,冷冷说道:“这么大的案子,仲大处长竟然还有时间来探我的病?”

    陆知遥的房间里被钱小丁买来的不知什么花搞得香气扑鼻,刚说完这话,陆知遥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妈了个鸡蛋!

    仲意笑了笑:“陆总误会了,我不是来看你的,只不过顺路。”

    陆知遥讪讪一笑,眼睛都不带斜地继续划着膝盖上的平板:“哼,那你来早了,我哥还在昏迷没醒呢……不过也是,仲处日理万机日新月异日月同辉的,能抽个时间来就不错了,不像我们这些家属能日夜陪床照顾——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用成语。”

    如果人的长相可以分类的话,陆知遥和仲意其实是一个类型的,清新俊美的男人在旁人看上去赏心悦目,不过俩人对视的话,对方在自己眼里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仲意嘴角带着笑迈步走进病房,毫不见外地在椅子上坐下:“卢荃已经被‘留置’了,罗蔚蔚很配合,远宏的账也已经开始全面调查,老虎都打了,还牵扯出不少苍蝇。远宏从三年前的实际控制人就变成了曹万宏,这事你知道吗?”

    陆知遥想起乌採芝跟自己说过的话,知道那是曹万宏为了保住陆远臻。仲意继续道:“大部分涉嫌公司行贿的证据资料都是经的曹万宏的手,但二十年前的事和远宏这一路的发展,你父亲有脱不开的责任——我去见过他了,他表示愿意接受调查和处罚。”

    陆知遥一挑眉:“所以你是来跟我打招呼的?我爸哪天上法院的时候,怕我揍你?”

    仲意鼻子里喷出一声轻笑:“别的不说,论打架我是不会怕你的。不过你父亲不归我管,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

    陆知遥又挑起另半边眉:“打架会有人帮我!——听起来你还想跟我整别的?”

    仲意哈哈笑了笑,起身卷了下手肘的衬衣袖子,沉色道:“我比你早认识他,可见感情这件事并不分先来后到。”

    陆知遥:“不是先来后到,是命中注定,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出生开始就认识他了,这事儿你没法跟我比。”

    仲意笑笑:“误会了,我只当他是朋友。”

    此时,仲意正背对着他要往门外走,陆知遥看不到仲意的脸,只能从他脸颊边露出一点边际的银色眼镜框里,去猜测他的表情。

    陆总好烦躁,人家还绑着绷带躺在那儿昏迷呢,能不能放过他啊呀喂!

    “诶,”陆知遥喊住仲意,“他醒了我通知你。”

    仲意在门口歪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背对着陆知遥挥挥手走了出去。

    仲意还没走远,钱小丁就一脸土色丧眉耷眼地走了进来。

    陆知遥闭眼叹了口气:“又他妈怎么了!”

    钱小丁的鸟窝头已经被他削发明志剃成了板寸,也不知是经过了这一遭他成熟了,还是单纯因为这几天三个病号让他奔波得瘦了一大圈,钱秘书竟然前所未有的变得帅了起来。

    钱小丁撑在床头柜上懒懒说:“跟知乐第五十次表白又失败了。”

    陆知遥一点也不吃惊:“你这发型和告白记录都奔着樱木花道去了啊。早跟你说过了,这种事急不来。”

    那天从河边将陆知乐救起后,陆知遥原以为她醒来后会因为裸/照的事要死要活,然而陆知乐却异常地冷静。网上的传播围观也好、猥琐议论也罢,在她看来不过是滑稽的低级趣味,她偶尔还会翻着裸/照对陆知遥说,老娘身材其实还可以啊。只有夜深人静时,陆知乐会将身体转到钱小丁趴着病床的另一边,安静地流一会儿眼泪。

    这是属于30岁女人的倔强,是成熟在骨子里的高傲和冷静。她不想让陆知遥和钱小丁再分心去担心她。

    警方已经将网上所有图片痕迹清理干净,却总有人喜欢将手指戳进别人的伤口然后吆喝着大家围观赚钱。陆知遥远程操控,用莫比鸟斯收购了两家恶意转载陆知乐新闻照片的小传媒公司,把原东家挤得底裤都不剩地滚了出去。

    不过钱小丁比他更虎,知乐醒的第一天,他就在所有医生护士在场的情况下,扑通跪在陆知乐病床前拿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并举着一把水果刀求了婚。谁让陆知乐醒的时间实在太寸,钱小丁正在削苹果,而那货给陆知遥夸下海口,一定会在知乐醒来的第一时间求婚。

    惨不忍睹。

    当钱小丁满怀期待地问“你愿意吗?”的时候。陆知乐挑眉淡淡地问:“你知道元素周期表第31位是什么吗?”

    “啊?不知道啊……”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氟氖、氟氖、氟氖!然后呢?然后呢?叫你中学化学不好好学!钱小丁差点举着水果刀自戳双目。

    陆知乐一摊手,“所以啊,我也不知道!”,继续蒙着被子养神。

    “所以她还没答应你?”陆知遥偏头问钱小丁。

    废话。

    陆知遥手指抹了下嘴唇,坏笑着说:“等这次的事都了结了,我来给你松松土。”

    轻水医院病床上的病患还没醒,伍州的一个病患倒是醒了。

    天宜护理院里,老邢头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儿子正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天光大亮,原来一觉可以睡得这么安稳,醒来后,期待的人就在眼前了,益寿延年就是这样的感觉啊,老邢头喜滋滋地笑着。

    他定睛看到儿子正穿着单衣长袖在给他绞着毛巾,老邢记得自己倒下去的时候冬天还没过去,这一下子就暖和了,惊呼一声:“哟,春天都来了啊!”

    “叫我呢啊?”

    嗯?老邢头撑起身子往儿子身后一张望,忽然老脸一红。护理院里手最嫩的姚阿姨正在老邢病房里帮着收拾屋子。

    姚阿姨本名,姚春天。

    两天后,许久终于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只是还不怎么能说话,只能用眼神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来探病慰问的人们。

    而陆知遥就每天都在他床头充当翻译机。

    陈建:“这次的任务完成地很好,回头给你向上表功,早日升职加薪。”

    许久满意地眨眨眼。

    陆知遥:“哎领导,他说不用了,这都是他应该做的,给他多批点假就行。”

    陈建抹泪:“真是好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