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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煎熬的等待着润玉的回答,十分大不敬的在心里骂了斩荒一句,咬牙切齿。
这是惧内把脑子都惧没了吗?他就不觉得这个情景非常熟悉吗?
润玉看着他的脸色不断变换、越变越差,有些好笑道:“我去看看鲤儿。”
逆云一愣,没想到润玉今日真的这么老实,十分意外。
苍天有眼,令人感动。
润玉又轻轻的笑了一笑,也不等他上前来搀扶,整了衣裳慢慢的往外走,逆云想跟上来,他不让。
“我可要在那里待一个晚上的,你若守着,太累了,不必如此。”他道。
逆云当然不放心,仍然要跟,润玉却摆了摆手,道:“你去找他。”
逆云愣了愣,有些无语。
这两口子把他支来支去的,当球踢呢?
润玉看着他,道:“如今是非常时期,虽说他本事得很,还不至于出什么事。可就怕万一,别人我不放心,你跟他那么久了,继续跟着他吧。”
他笑了笑,眼中却有些忧色:“小心为上吧。这一天天的,哪里像是要打仗的样子。他至情至性,这般的胡闹,你总不至于也不顾了大局吧?”
他道:“孰轻孰重,你总该明白。”
逆云沉默了。
润玉又道:“他知道我关心他,不会怪罪你的。”他顿了顿,嘱咐逆云:“你好好帮我看着他,记得叫他一定要睡觉。”
逆云沉默着点了点头,勉勉强强的道遵命。
润玉笑了,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劳碌命么?
从前是他动不动便没明没黑的忙碌,如今又成了斩荒整日里连轴的转,真是不叫人有片刻安生。
他心疼。
虽然他嘴上总说斩荒不做正事,可他心里知道,斩荒虽没有放下他,却也并没有放下那些所谓正事。
他如今身体很差,难得有一个长久且沉稳的好眠,每每他带着难忍的痛意从睡梦中莫名的醒来时,斩荒往往都是不在的。
他并不意外斩荒这般,却也很不情愿斩荒这般。
白天斩荒从不肯离他左右,便只好在夜里去处理白日的政事。他如此操劳,润玉很不开心。
如此,打发了逆云,润玉便一个人慢慢的走到了鲤儿的住处,一直待到了此时。
此时的鲤儿听了他的话,惊道:“他欺负哥哥么?”
润玉摇摇头,道:“是哥哥不好。”
鲤儿见他面上浮现出些凄怆之色,识趣的引开话题,扑进润玉怀里撒娇:“哥哥怎么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呢?”
润玉一僵,面上显现出十分的歉意来,他拢拢鲤儿的头发,柔声道:“哥哥……哥哥不记得你了,哥哥……也不记得娘亲了……”
鲤儿抬起头,十分乖巧的拽着他的衣袖宽慰他:“鲤儿记得的,鲤儿讲给哥哥听,哥哥不要伤心。”
润玉轻轻勾了勾唇,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沉默片刻,他忽然有些犹豫着问:“娘亲她……提起过我么?”
近乡情怯。
如今他已寻不到所谓故乡,那么与他的故乡有关的一切,都值得他去珍视,都会让他的心中,无法抑制的泛起阵阵波澜。
鲤儿点了点头:“娘亲总提起哥哥,娘亲很想哥哥。”
润玉眼里含了一眶的泪,笑了。
他问:“鲤儿以后想做什么?想留在这里吗?”
鲤儿老实的摇了摇头:“鲤儿想要游历四方,走遍六界。”
润玉松了口气,忽然捧住鲤儿的脸,竟是想要一个承诺:“那鲤儿再不要回这里来了好么?”
他顿了顿,又道:“也不要见斩荒,永远永远,也不要见他,好不好?”
鲤儿被他突然的激动吓住,却也没怎么犹豫的便应了声。
他向来听他的大哥哥的话的,他知道,他的哥哥从不会害他。
沉默许久,润玉颤抖着抱住鲤儿,轻声道:“哥哥也不知道,此番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鲤儿十分懵懂的看着润玉,沉默。
他看得出润玉在伤心,却并不懂他为何要伤心。
过了一会儿,润玉平复了些许,开口叮嘱他道:“以后要记得勤加修炼,万万不可荒废了。”
鲤儿乖乖点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润玉又沉默了一会儿,神色突然有些变了,他拍了拍鲤儿的脸,看了看窗外的月光,道:“你属水系,凉露于你有益,现在就去吧,好么?”
有些场面,不该叫孩子看见。
鲤儿点点头,久久的看了他一眼,乖乖的走出了门。
润玉看了一眼窗外,熄了灯。
黑暗,无边的黑暗。
他跌进那黑暗中去,抖若筛糠。
是他高估自己了,他终究受不住。
说来话长。从前斩荒病急乱投医,在六界到处搜寻些续命的法子时,他曾无意间见到过一个法子。
但凡有用的法子,大多都是简单粗暴的,这个也不例外。
既缺魂魄,便拿魂魄来补。
这个法子其实大多数时候是用不得的,原因也很简单,拿来填补的魂魄多了,便容易反客为主。即便不反客为主,那个拼尽全力要救的人,也不会再纯粹是那个人了。
斩荒当时着实有些动心,却终究没敢这么做。
他不怕伤天害理遭人诟病,报应都在他的身上,他不在乎,他唯独怕伤了润玉。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润玉动心了。而与斩荒不同的是,润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顾虑。
鲤儿伤的不重,若不是他年纪太小,是可以自己温养着慢慢养起来的,虽说不能完全的好起来,却也绝对不会很坏。
可他年纪太小了,修为不高,悟性也不是很好,长久的带着伤,对身体损伤很大。如今鲤儿已是日日昏睡不醒,若这一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以后呢?
补上那么一点点的缺口,不碍事的吧?他想。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靠谱的法子了,伤天害理的事他做不出,可伤他自己的事,他做的可是顺手得很。
他明白自己总还有点用的。
他身边找上门来的的麻烦总是不停,他便明白,自己还是有点用的。
他近日其实已散了那么一点点的魂了,他有的时候痛着痛着,突然便不痛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妙又特殊的感觉,仿佛他的灵魂突然缺失了一块。每当那时,他往往都要怔愣一瞬,接着很是悲伤一会儿。
那意味着他快要离开了。
虽说只有一点点,可既然已开了这个头,终结便也就不远了。
有点浪费。他想。他的魂魄还是很好的,六界之中,哪个修行之人若能得了他的魂魄,都该是很开心的,白白的消散了,真是有些浪费。
他向来不是个很奢侈的人。
他又向来是一个果决且坚定的人,他下定了决心,便很认真的计划了一番,打算从智魄里拿出来一点点,给鲤儿贴补上去。
只愿这孩子得了他的魂魄,可不要像他一样多思多虑、多灾多难才好。
计划好了,他便做了,没有什么犹豫。
只是他没料到,魂魄渐渐消散与把魂魄生生从主体中剥离还是很不一样的,这种痛苦,实在是很难忍受。
太痛了。
那痛楚来得突然,后劲又很绵长,他昏了许久,再醒过来,仍然是受不住。
他跪坐着瘫倒在榻上,浑身再没有一点动弹的力气。他轻咳几声,便抖的如同那秋风中的枯苇,那一向挺直着的脊背也如同那枯苇一般,无力的弯折了下去。
如果他还记得从前的事,他一定会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都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