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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泪落到雪上,烙出许多印子。
“我对不住你。”
他抬了眼,看那朱红的大门。
斩荒就在外面,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等着他回家。
他伸出手。
不过几步之遥。
他触不到。
☆、14
润玉颤抖着撑了半晌,终究是没有站住,直直的跌进了雪里。他身形单薄神情恍惚,面上还隐隐约约挂着几道泪痕,看着甚是可怜。
地上的积雪很厚,像一条又松又软的毯子,接住他时连声音都没有怎么发出,可他却疼得要命。
他太瘦了。
许久的折磨,已让他变得形销骨立。他跌下去时,身上的那一把骨头纷纷撞在一起,要散架似的。
他痛的有些发懵,撑着手臂几次想要起身,没有成功。他便叹了口气,干脆在雪里待了一会儿。
他浑身上下都被斩荒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刚刚撑地的时候埋在雪里,他发着呆,也忘了动,就那么静静的把手放在雪上。
那些冰凉的小粒触着他的血肉之躯,许久,竟没有融化。
十指连心。
那无穷无尽、源源不断的冷意便那么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到他的心里,再从他的心里重新流淌出来。
他冷的快要麻木,仿佛心脏不会再跳动、血液不会再流淌,仿佛他已经不在这世间。
他的泪水自然也没有在流了。
他此刻才突然明白,冷静冷静,原来是很有道理的。
身处冰冷的环境中,心自然便会慢慢的平静下来。只有让心平静下来,才能去做别的事情。
他又试了一次,终于站了起来,推开门。
像之前的许多次那样,斩荒这回也是几乎在他刚打开门的那一霎那便把他搂到了身边,拿自己的手去握住他的,然后皱着眉念叨怎么这么凉。
这一次他的眉头皱的尤其紧。
他思索片刻,道:“她又怎么气你了?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又在院子里站了半天?”
润玉点点头。
斩荒了然:“行,我回头去收拾她。”
斩荒自从遇上了润玉,便把从前那些什么不打女人的规矩扔了个干干净净,隔三差五便要对荼姚动一次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润玉微微笑了一笑,摇头:“你不要打她了,传出去好像你多么过分似的,名声不好。”
他道:“你杀了她吧。”
斩荒一惊,仔细观察了几遍润玉的神色,确定他是认真的后,小心翼翼问道:“心里不舒服?”
润玉点点头,淡淡道:“我娘去了,凭什么她却活着。”
他看着斩荒:“我一见她就不高兴。”
斩荒沉默一会儿,扭头吩咐逆云去知会水神一声,温声对润玉道好。
荼姚也并没有重要到举足轻重的地步,真正重要的是她的凤凰火灵。如今她既然已经把治病的法子交了出来,润玉又想她死,那好办了,把人杀了,内丹弄出来就是了。
润玉微微皱了眉,有些不解的问道:“知会水神仙上?”
斩荒道:“你别看洛霖平时看着一副老好人模样,当初我前脚刚把荼姚拎回来,后脚他的信就来了,要给花神报仇,气性大着呢!”
他对润玉笑了笑,道:“反正于他来说天界待不待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如什么都不管了,把仇报了。我今日问问他的意思,算是报恩吧。”
润玉听懂了他话里意思,咬唇,半晌,闷闷道了声谢。
斩荒伸手去抚他唇瓣,笑着摇头。
润玉的恩便是他的恩。
不论用的什么法子,洛霖帮润玉熬过了那么多的锥心痛楚,遂了润玉的心意,那便是于他有恩。
他便念着他的照拂。
更何况他二人还颇有那么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他知道洛霖心里必定也很不好受。
斩荒回了回神,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润玉的脸颊,道:“还有什么想要的,讲就是了。”
他勾起唇角:“所有你提的全都算在聘礼里,好不好?”
润玉也笑了,他笑的牵动了内伤,一边小声地笑一边吐出些又轻又快的气息来,看的斩荒连路都再舍不得他走,干脆抱着他往回走。
“既然这就准备开了,那你可得利索点啊。”他倚着斩荒的肩膀,眉眼弯弯。
“不许让我等太久了。”
斩荒看着他的眼睛,笑着答应。
这一答应,便又让他过了半月忙的脚不沾地的日子。
人生大事,他什么都想亲力亲为,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全都放在了自己肩上。他每日顾这个顾那个,还要抽出空来应付那些因为他终于要成亲而瞎激动的不行的属下们,忙的焦头烂额。
这日,他写完了婚书,刚放下笔还没一刻钟,逆云便又走了进来:“主上……”
斩荒还当又是什么来贺喜的下属,听也不听皱着眉挥手:“东西放下,替本座道谢,抓紧把人带走!一个个的自己都没有事做了?”
逆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主上,这回不是弟兄们,这回是洛湘府来的人。”
斩荒一挑眉:“洛霖总算来信了?”
逆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看斩荒:“来的是水神之女,说是顺带着要见公子一面,您……您一起吧?”
他也就是象征性地问问。
就主上这醋坛子,即便是知道人家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这醋肯定也是照吃不误的。
果不其然,斩荒立马来了精神,起了身,马不停蹄的往正殿走。
仅仅一刻钟后,斩荒抵挡不住,又回了书房。润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的停不下来。
要了命了,这洛霖家的姑娘怎么长得跟白夭夭一个模样!
他和润玉闲聊时润玉曾问过他既然他在白姑娘身边待了很多年,为何却没有对她暗生情愫,走上那条由恩生情的道路。斩荒当时想了想,答道:“头疼。”
真是头疼。
他真是没想到,一个千岁出头的小姑娘能那么能念叨。
当初他阴错阳差被白夭夭以心头血温养,本是感动之余对这姑娘有了些想要了解的兴趣,结果,还没多久,这姑娘开始说话了。
每日。
紫宣,当初我们……
紫宣,那时你……
紫宣……
紫宣……
紫宣……
如此念叨了一段日子,斩荒明白了:自己是一不小心被人家给捎带着救了而已。
又过了许多年,他是真怕了白夭夭那张嘴。以至于今日他见到锦觅时都情不自禁的不自在。
润玉没有见过白夭夭,本来还一头雾水,了解了事情缘由之后,开始笑。
锦觅在旁边皱眉看着他那受惯了痛便不去管它的样子,伸手给他搭脉。
她刚回上界不久,人间几十年的岁月仿佛还近在眼前。多年当圣女的习惯让她见着个病人就板起张脸想把脉,润玉看着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故作老成的坐在面前,轻轻的笑,觉得挺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