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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照青眯着眼睛细细盯着薛田氏看,看的薛田氏全身发毛,她赶紧说道:“照青,这是怎么了?难道信不过姨娘不是?”
“照青不敢,照青年幼丧母,这么多年以来,若不是姨娘照顾,哪里会有今天的照青,所以照青知道,姨娘并不会加害于我,可是……。”薛照青微微一顿,紧接着,尖利的嗓子似乎像是有刀锋划过一样,音调一下便高了上去:“只是照青不明白,为何姨娘能够狠下心来,谋害陪伴自己多年的丈夫!”
第62章
如同一盆冷水在寒冬腊月之中浇灌而来似的,薛田氏顿时浑身冰凉。分明是暑热难耐的季节,可她身上竟起上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照青……。姨娘素日待你不薄,你怎么……怎么……。”薛田氏颤抖的抬起右手,纤长的食指直指薛照青面部。一双含泪的媚眼之中却再没有半分悲伤的感情,深深藏匿的眼底里满满的全是惊恐和怨毒。
“哥!你胡说什么?!娘怎么可能害爹!”这时,祠堂正中的薛照文似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惊呼一声,他那肥硕的脸庞上拥挤的五官这会儿更是挤成了一团,活脱脱像极了刚捏好的包子折。
“看来,照文你也不知道,咱们的爹,究竟是如何病倒的!”薛照青冷冷说道,却不去多看薛照文一眼,一双凤眼依然瞪住薛田氏,他早已料到薛照文对谋害父亲一事应不知情,一是这软弱的弟弟与爹还有感情,更重要的却是,他那绵软不堪的性子若真的参与到了谋人性命之中,怕是吓得梦话都能说得出来。
“娘,娘!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薛照文猛扑过来,拉着他娘的衣袖慌忙问道,薛田氏一把推开薛照文,心里虽恨她亲生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可脸上却是被冤枉的盛怒神色。
“你血口喷人!你说我谋害老爷,你有什么证据!”
“既然姨娘想要证据,那我便给姨娘证据。”薛照青说罢,回头看看牛耿,牛耿随即便送上了一个账本还有一封信。
“我手上的这两个便是证据,这账本是在爹病倒之前,你和田德桂去姜郎中那里采买药材的证据,那些时日里,你们按照姜郎中的吩咐,买了一大批人参,鹿茸,鱼油,虎鞭一类滋阳大补的药材,每日想方设法的做给我爹喝。旁人看了,都以为你是在给我爹补身体,可长时间这么吃下去,爹的身体却是越补火气越大,原本不值得动怒的事情,他都能发上好大一通火。富叔,那些时日,我爹是不是这样?”
“回大少爷,的确,老奴跟随老爷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老爷情绪如此波动过,老奴本以为是思念大少爷导致的,没想到这其中还暗有玄机。”
“你!”薛田氏怒喝一声,继续说道:“我给老爷补身体又有什么不妥,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机会能习得这些医术药理的?纵是给老爷补的有些过火了,又有哪个能证明老爷现在病倒了和我给他进补有什么直接关系?!”
“姨娘别急么,照青手上不是还有这个。”薛照青微微一笑,从牛耿手上拿过那封信来:“姨娘先认认上面的字,看看是不是很熟悉。”
薛田氏定睛一看,顿时后背发毛,这字体她认得,是姜郎中的字体,习医之人,笔迹往往狂放不羁,所以,纵是薛田氏这样略略识的几个字的,也能很容易的分辨出他的字迹。
前些时日,那姜郎中不告而别,一夜之间,像是居家逃窜了一般,那时她便觉得事有蹊跷,可多方打探,问过帮工的伙计和学徒,通通都没有结果。薛田氏寻查不得,才不得已没再查下去,而今看来,他深夜逃匿,可能与那薛照青手上的信有着直接的关系。
“姨娘看够了,应该也认得了吧。”薛照青不给薛田氏多看,直接收了那信回来,交到薛富手上:“劳烦富叔念给祠堂之内的薛家族人听听。看我薛家之内,这个温婉和善的二夫人是如何谋害亲夫性命的!”
薛富接信便直接读了出来,信上桩桩件件,陈列的清清楚楚。乍读之时,祠堂之内尚有些许议论之声,越往后,声音越小,直至最后,便是丝毫声音都没有了。
一封信念完,薛田氏和田德桂已经满面铁青,毫无血色了,薛家叔爷气的抖落着嘴角的胡子,大喝一声:“把这谋害亲夫的女人给我压跪在祖宗牌位之前!”两个后生听令,即刻站了出来,一把压住薛田氏,跪倒在了薛家祠堂牌位前的蒲团之上。
“至于这狼心狗肺的外姓之人,即刻给我轰出薛家祠堂!我薛家祖宗见不得如此肮脏的人物!”说罢,那两个后生就要来撵田德桂,薛照青忙说:“叔爷爷,且等一等,照青还有话没说完。”薛家叔爷冲两个后生点点头,只把那田德桂绑了,压跪在祠堂之上。
“你!你,薛照青,我真是小瞧你了,早知道现今这样,我那时就该直接让兄弟把你做了!还不是你这个狠不下心的女人,说什么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都是你!都是你!”田德桂被两个后生按压在薛家祠堂地上,他此时已然全身发了狂,费力挣扎着,可他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哪里抵得上薛家二十来岁年轻的后生。
“果然,那客栈之中是你的人!”薛照青道:“各位叔伯,我在西安府的时候被他骗去澄城,路上遇到一家客栈,谁知第二日醒来之时,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马匹也不见了,整个客栈也空空如也。若只是寻常的客栈打劫,又怎么会连老窝都不要了,就是那田德桂,串通了贼人害我背井离乡,难以回家!”
“怎么是这样?照青,我们听说的可是你在西安府之中被朝廷追杀,逃窜在外,才无法回来的。”薛家一位长辈问道。
“回堂老爷。”薛富拱手行礼,继续说道:“自老爷病倒之后,我曾经暗暗找了朋友和熟人去西安府中查探,清远书院关门之后,的确是有官兵捉拿读书人的事情,可我家大少爷并不在其列,我起先怕消息有误,多番查证之后才敢确认,我家大少爷从未出现在西安府官府捉拿名单之内。如今这信已被证明有假,更足以说明,我家大少爷与东林党人毫无半点牵扯!”
“各位长辈。”薛照青紧跟薛富继续说道:“不仅仅是设计害我流落在外,自今年年初离家之后,他们还切断了我和爹之间的书信往来,用以离间我们父子两人,若现在派人去搜,定能搜到大量我们父子二人的书信!”
“哼,哼哼。也不用你们薛家费力去搜了,那信就在我的枕头下面,这些事情我认,全是我干的。”跪在蒲团之上的薛田氏冷笑一声,全然没有了平时温柔的样子,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的看着薛照青:“我真该听了表哥的,当时在澄城之外,就把你直接杀了,也省着我如今到了这番田地!”
薛照青心中一片翻涌,幼年时期,姨娘对自己的每一分好,每一分善重用一帧一帧的闪现在他面前。澄城之外的客栈之中,他早有疑惑为何那些人并未伤他,看来,还是姨娘怜悯,放了他一条生路。
可越是这样,薛照青越搞不明白,姨娘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恨的是谁,要对付的又是谁。
“我从来恨的都不是你,你幼年时期和照文同吃同玩,纵然你不是我亲生,我也是真心疼过你,只是你挡了我儿子的路,我便一定要把你从薛家赶出去!”
“只因如此?我并无想要管理家产的心思,我自幼在外读书,一心想考功名,日后有一天,功名加身,我必要报效于朝堂之上。这薛家一切我都没有想要与照文挣什么。你又何苦咄咄相逼?”
“是,这小小薛家你可能的确看不太上,可在老爷心里,你这个嫡出的长子却是无可取代。从幼年时候开始,你出身高于照文,读书强于照文,只要有你在,老爷的眼睛里面就没有照文的地位。别的不怪,要怪就怪你太过伶俐,太过聪明了!”
“可爹这些年来一向善待你们,也是早早教了照文学习管理家中各项事物,你为何还是不知足?”
“善待我?”薛田氏微微抬起头,斜着眼睛看着薛照青,额角的一丝碎发耷拉下来,使他愤怒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憔悴。
“我娘家早时在灵水县,也算的富庶之家,我自小衣食无忧的长大,可父亲被奸人陷害,为人作保平白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还债,我便只能嫁于你家为妾。自进门以来,我处处低人一等,就连吃饭,也只能在自己屋内草草吃完,然后伺候你们一家子在偏厅主桌用膳。你娘还在时,我便是她半个丫鬟,她坐着,我站着,她歇着,我就得伺候着。这么些年来,就连洗脚水都是我一盆一盆的端了出去倒了的!这样的妾,跟一个大丫头有什么区别!还有你爹,你娘走了已经这么些年,他又何尝想过把我扶正?!我在这薛府不上不下,简直就是一个府邸的笑柄!”
“可当时嫁你进来的,是你父亲,你就算心中有怨,也不应全然算在我爹头上!”
“嫁我进来的的确是他,可若不是你爹当年在灵水县游玩之时,看到了还在闺中的我,便不会强要我嫁入你们薛府之中!我那时已经和人有了婚约,可你爹仗着财大气粗,硬生生让我爹毁了约,那时我想,这位薛大爷既然肯为我花下如此大的聘礼,心中必是有我的。这么嫁过去,虽是为妾,可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谁知道,新鲜劲一过,你爹那双眼睛里便不再有我!你们薛家条条框框,规规矩矩如此之多,哪一条都能把我压的死死的,这些便罢了,可我的照文,若之后只能归到支脉之中,那我这些年来受下来的委屈便是白白浪费了!所以,我不得不为儿子筹谋,不得不为他的未来着想!”
薛田氏愤恨而言,事到如今,她已没有什么好害怕,好在乎的,这沉抑在心中许久的言语如今说了出来,于她而言,也算得上一种释放,一种解脱。
第63章
事到如今,薛田氏也不再辩解什么,她从前做过的事情,薛照青桩桩件件拿的清清楚楚,诸多解释,不过是平添口舌罢了。
只是……
“我做下的桩桩件件,我都认,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从离间你们父子,到害你流落异乡,甚至谋害老爷,统统都是我一人所为。我自知自己做下这一切不能为薛家所容,就算被扭送去了官府,我也认了,可是,唯有一件,算我求你,你弟弟照文,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情。他再怎么说也是你们薛家正统血脉,姨娘求你,看在他是你亲弟弟的面上,在薛家给他一条路走。”薛田氏戚戚然看着薛照青,那一双眼睛里全被泪水浸湿。一边的薛照文再也忍受不住,大喊了一声“娘”便扑到了薛田氏的身边。
薛照青心下不忍,可姨娘说的话,他并不全信,照文不知他们谋害老爷是真,可对于自己,他这个弟弟却是狠得下心来对付的。
是放虎归山留了他一条归路,还是干脆赶尽杀绝,从此眼不见心为净。一时之间,薛照青也是进退两难。
“大少爷,大少爷!我有事要,要揭发!”就在薛照青犹疑之时,祠堂之外忽然涌起阵阵骚动,隔着祠堂的大门,薛照青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在祠堂之外叫嚷着,伴随着的还有门外小厮阻拦的声音。
“二少姨娘,族里规矩,您现在进不得祠堂,还望您莫要为难小的们!”
“放开,放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你们休得拦我。”薛照青尚未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可一旁的牛耿却是听的真真切切,这女人的声音他毕生都不会忘,害的他们娘两灰头土脸被赶出薛家的就是她——金凤!
认出这声音的不仅仅只有牛耿一人,薛田氏和薛照文也听的一清二楚,薛照文完全一付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而他娘薛田氏却在一旁握紧了拳头: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这个时候闯到祠堂,除了寻求自保,她想不出她还能干些什么!
尚未等薛照青和薛家长辈发话,那蛮横的金凤便一把推开了拦在门口的小厮,“吱呀”一声,推开了祠堂厚重的大门。
今日的规矩反正都坏了,倒也没有人当真拦了她,只见她低头快速走到祠堂之上,话还没有说上一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薛照青的脚边。
“大少爷,我有事要揭发!我要揭发二夫人在老爷卧病期间,和别的男子私相授受,纠缠不清,这个男子就是她娘家的表哥,少爷的舅舅,田德桂!”尚未等薛照青问话,金凤便像是怕有人堵她嘴一般一股脑的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薛照青心下一凉,再看薛家族人长辈脸上的表情,便知,照文,今日就算他想保,也保不了了。
薛家族讯律法严明,最容忍不了族内女子操行有亏,若是坐实了和奸人有染,那她所生血脉也将被疑是否薛家正统。这种情况下,无论女子何时与他人有染,她所生下的子嗣往往都会直接被族内出名,以防族人为他人养了血脉。
果然,薛田氏一听那金凤如此说道,顿时急了起来,直接跳将起来就去撕那金凤的嘴:“你这个小浪蹄子!照文何时亏待与你,你竟这样害他!”可还未触到金凤的衣服,她便被身后两个后生按压回了蒲团之上。
金凤暗自往薛照青身边挪了挪,柔软的身子几乎都要贴住薛照青的脚边。她抬起一双垂泪的杏眼,哽咽说道:“大少爷,救我!”
薛照青嫌弃的往一边一挪,对此事,他并不想深入探究,可显然,薛家的几位长辈叔爷却显得愤怒异常:“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这个女人是否真的在乾儿病重的时候,和其他男人厮混!”
“是!自老爷病倒了之后,二夫人便很少去看他,我那时心里虽然奇怪,可也不敢过问,直到有一夜晚上,我夜里睡不着觉,出来到花园之中散散步,才看见田德桂这厮鬼鬼祟祟的往二夫人的院子里走去。我当时偷偷跟了上去,看见他敲了几声院落角门之后,一个人给他开了门,我借着月光看的清楚,就是二夫人给他开的门!我当时吓死了,匆忙回到自己房中,自那晚之后,我又诸多留心,才发现几乎每隔几天,田德桂晚上都会跑到二夫人院落之中!”
“你空口白舌,有何证据!”薛田氏厉声喝道。
“几位叔伯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田德桂这些时日里招募来的小厮,看田德桂是否夜半出游,再问二夫人房中的丫头,是否二夫人每隔上几天就会屏退他们,不让他们守夜!”金凤嘴上咬的死死的,她的手中确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二人有染,可只要有这些蛛丝马迹,只要有这些捕风捉影,依照薛家族人的性子,那通奸之罪必能做的实。
“你!你!你这个下贱的丫头,看来我平日里还是小瞧你了!竟没有想到你有这样的本事!”
“二夫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金凤虽然不认得几个字,可这样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
“哼,你这么做,绝了照文在薛家的路子,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金凤并未未自己想过,只是自嫁进薛家,就是薛家的一份子,为薛家除去奸佞也是分内之事,而且,我相信薛大少爷能够秉公中正,记得金凤首告有功,必然也不会因为二夫人的事情迁怒于我。”
薛照青在一旁只听这婆媳二人一如唱戏一般,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金凤的这些心思他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照文若被逐出族内,那她便再没有留在族内的可能,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在外受冻挨饿,不如反咬已经落了魄的照文母子一口,至少搏上一搏,看看是否能寻上一条活路。
可这么做,未免阴险和毒辣了。
薛照青冷笑一下:“你首告自然有功,也是难为你了,在薛府伺候老太太这么些年,本以为老太太走后你便会出府找个人嫁了,没成想,又被姨娘指给了照文做妾,继续照顾我们薛府上下。只是金凤,从老太太开始,到二夫人,再到照文,我像问一句,你何曾有一个是付出了真心伺候过了?!”
“……”金凤一时梗在喉头不知如何回答,她慌乱之中匆忙说道:“少爷,自入府伺候以来,金凤无一不是诚心伺候着府上的各位主子奶奶,尤其对老太太,那真是掏心掏肺!”
“哼,你还好意思提祖奶奶!既是掏心掏肺,你又怎敢拿她老人家的西去栽赃嫁祸,害她老人家入土都难以安宁!”
“大少爷,大少爷,金凤没有啊,没有啊!”金凤一下愣在原地,情急之下,只浑说没有。
“你可还记得他?”薛照青把牛耿推到身前,金凤仰头一看,顿时呆愣在了原地。她闯进祠堂之时,牛耿立在薛照青身后,一柱房梁的阴影正巧打在他的身上,再加上他一身黑衣戎装,配刀而立,和从前衣着破烂,畏手畏脚的长工已是天壤之别。金凤压根便没有认出他,而今看了,她当即心下凉了半截。
“金凤姑娘,好久未见!我娘在临死之前,还心心念念着金凤姑娘呢!”牛耿冷哼一声。
“是……你……。你,你怎么!”那传话的小厮只说薛家大少爷回来了,哪里提到了这牛耿?!
“我能有今日,也算得拜金凤姑娘所赐,这样算下来,金凤姑娘也算得上我牛耿的半个恩人了!”
“……”
“见了牛耿,你还要嘴硬么?!”薛照青问道:“他如何被赶出薛家,我早已查明,当年祖奶奶分明是因病离开,驾鹤西去,你用了那次等的青黛熬出来的药渣,和姜廉两个人狼狈为奸,诬陷牛耿母子两个私藏上好青黛,再把事前留好的上好青黛放在牛耿娘亲的屋子里,顺理成章的嫁祸于她。”
“大少爷,我,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