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倓一把将李复横抱起来，跑到隔壁，进入了剑中安置好。看着睡得安稳的李复，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看到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李倓着实地被吓了一跳。李倓伸出手，五指在李复的脸上轻轻摩挲。“唉，你这又是何苦”

    李倓想明白了，昨天的梦并非是真的梦，而是李复备份在芯片中的记忆，昨天那只是一小段，而芯片里存放的是李复所有的记忆。李复，你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我么？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怎么想的！李倓盘腿而坐，双手放于膝上，合上双眼，试着读取芯片里的内容。

    天宝二年，应该是那次吵架之后，李复离开吐蕃之前，那时李复还在房中看书，罗宇突然就推门进来了。李复见师父来了，立即放下书，上前去行礼：“师父来了。”

    “无须多礼，为师有几句话想和你说。”罗宇径自走到桌案后面坐下，而李复只是侧立在罗宇身旁。罗宇目光略过书案上徒弟平时看的书习的课业，随后就定格在一张画着东西的白纸上，罗宇抽出白纸，上面画着的正是李倓，那是李复在闲暇时画的，一笔一划都那么传神，连眼神都非常贴合，可见是费了不少心血。

    李复看师父抽出了这张纸，心中暗叫糟糕，他和倓弟的事情一定是被师父发现了！李复低了头，小心翼翼道一句：“师父”

    “徒儿，你有杂念，这样不好。”罗宇并未责备他，只是捋着胡子，语气很平淡。“我鬼谋一族向来谋天地谋人心，而将来你也会接替为师的位置，根本容不得你动情。所以，趁早断了吧。”

    “可是”李复一愣，师父的语气里没有责备，也没有命令，可这语气听着依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虽然之前和倓弟有过分歧，但想着倓弟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会想开的，他和倓弟在一起的时光心情很舒畅，还想和他好好的，不想分！然而他并不敢顶撞师父。

    “为师知道，这对你有些困难，但听为师和你细细道来，你也许就会听为师的话了。”罗宇看李复语塞，又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下去：“这天下大势就如同一局棋，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就选错了路，须格外仔细，心无旁骛，所以动情是万万不能的。”

    “为何”李复显然不解。

    “若心上有牵挂就等于有了顾虑，患得患失，将会不利于抉择，你觉得你有能力一边谋算好天下，一边心里顾及着他么？”罗宇叹了口气，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李复。而李复心中很是忐忑，最怕师父这种眼神，那就说明事情真的很严重，不是闹着玩的。

    李复虽然从小就学习鬼谋应学的东西，但自信不够，总是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且不说心中惦念着倓弟，就算不惦记，能不能做好这个鬼谋还是未知数。

    罗宇见李复不说话，继续苦口婆心道：“万一走错一步，都可发生不堪设想的后果。伤了自己事小，但倘若输了天下，到时候所有的罪过都是因你而起”

    李复默然，师父虽然只是说自己动了情走错路一定会有罪过，但他还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江湖动荡，前路风险叵测，若自己真的选择不慎，也许下一秒便轮到自己粉身碎骨，又怎能拖累倓弟？看来是不能再让李倓在自己身旁了，倒不如放开他，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

    “徒儿知道了，师父所言极是。”李复闭上眼，紧握了拳，且作妥协。

    “嗯，知道就好。”罗宇点点头，“前几日为师收到江湖传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为师回到中原去调查，明天就启程。你也跟着去吧，正好可以让你心中不再想他，心甘情愿地断了念想。”

    “是”李复的神情几乎是麻木的，他也没想到师父会这么绝，连见面都不得见。看着师父满意地起身离开，目送他出了屋子关上门。李复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收拾好东西的，他只感觉他眼眶湿润了些许，目光落到李倓的画像上，那是自己忙里偷闲画了许久的，而现在画上人的眉心处被点上一滴水迹，谁的泪啊，他的。

    最后，他只得颤抖着手红着眼眶，将画像放在烛火之上，眼睁睁看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这便是一段回忆了，李倓竟不知道，原来这才是李复当初提出分手的真正原因，还有这样的情节，复兄曾这般的纠结与痛苦。一直还以为复兄是因为当初的分歧，又盲从地听从上代玄天君的话，才淡然说出那些无情的话的。

    复兄不是薄凉无情的人，反而比自己更看重这份情谊。

    看来真的是自己对他生了误会，李倓懊恼地摇了摇头——李复，你真的是个笨蛋！

    ☆、拾陆

    敖栋死也不会相信自己身边的人都是祖宗级别的，沈寒给他解释完他都目瞪喵呆的，不过想想，他和花祖宗上过床，鬼谋祖宗陪他解过闷，王爷祖宗还答应过帮他发家致富，和这么多祖宗有过交集，人间很值得，心情也就慢慢平复了。

    沈寒还说，自己也有前世，是个特别喜欢劫镖的明教弟子，还是沈寒的情缘，也算是李复的江湖好友，可敖栋晃晃脑袋，说怎么也想不起来。沈寒温柔地搂过他让他头枕在自己腿上，轻轻安抚着说：“毕竟是前世嘛，想不起来也正常，以后慢慢来。”

    “那李先生和王爷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会和好么？”敖栋总算是问了个有用的问题。

    “他们啊应该会的吧，王爷体内的芯片有鬼谋的所有回忆，他应该会知道这些年来鬼谋心中真正的想法”沈寒垂眸看着敖栋，大手轻揉着敖栋的脑袋，就像是安抚着一团大猫。“不过啊，王爷他应该是在等鬼谋一句心里话。”

    “那李先生为什么不说呢？”

    “他说不出口啊。”沈寒任命般无奈地说道，没说他情商为负就已经很留情了。自从知道他们的事情后，沈寒的心就是悬着的，他觉得他和一个老父亲差不多了，天天为他们的事情操心着，若是哪一天他们真的修成正果，那他就恨不得放个炮竹来庆祝了。

    看来，是该给李先生恶补几天感情课堂了。

    “哎，这人世间的感情怎么就那么复杂？爱一个人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敖栋百思不得其解。

    李复沉睡了两日，李倓也就这样没合眼守着他两日，其间李复睡得很安稳，只是偶尔会蹦出几句梦话来，三句有两句都离不开“倓弟”。像李复这样的人，也许只有在喝醉和沉睡时能说出心里话来吧？李倓一时间觉得，不得不佩服复兄闷骚了一千年。

    “原来你这么惦记着我，不过你是真傻，有的时候我还真的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能养很多鱼了。”李倓望着李复，自言自语说，不过还未说到下一句，就听到有人接茬了——

    “现在你不用敲了，你都有芯片了”

    这声音是复兄啊！李倓闻声凑近他去看，李复已经睁开了双眼，双手正用力撑起身子，李倓见此，连忙搭一把手把他扶起来，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仍是那个负气的少年。“复兄，你醒了”

    李复看着眼前的李倓，看着周围漆黑一片，并没有很高兴，反而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哎，你还是死了。”

    李倓翻了个白眼，严重怀疑李复的脑袋是不是真的被门当核桃夹了，当即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对啊，被你蠢死的！”

    李复一脸疑惑，蠢死？怎么个蠢死？果然没听明白。

    “你还欠着我呢，我怎么会轻易地让你死？”

    “我没死？”李复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和胸前，还是实的，理论上来说确实是没死。“可这里黑漆漆的，不是阴间么？”

    说的就跟你去过阴间似的。李倓扶额，李复自从醒过来以后，就变得蠢萌蠢萌的，这可怎么办？不过他现在是病号，还是等他好了再欺负他吧！“这是我的剑里，你上次救我的时候不是来过一回么？”李倓细心地帮他回忆一下。

    “是来过一次，但我只注意你了，没注意周围什么环境。”李复面无表情地说道。而李倓听了虽然要被他蠢哭了，但又觉得这句话真的好撩是怎么回事？

    不过李复的表情极度引起李倓不适，这才让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在跟李复怄气呢。李倓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也不提芯片和记忆的事情，只是扭过身去，装作什么也不在意：“你没事就好，沈寒说你的灵体还需要恢复就让你在这里多住几天。”说罢，起身就要走。

    “李倓”李复轻声唤了一句。

    “还有事么？”

    “这两天你可看到过或梦到过什么东西？”李复终于想起芯片的事情，芯片里有他所有记忆，有些记忆是不想让倓弟知道的，当时着急救倓弟就没顾忌那么多。原本想着等他恢复过来自己也就烟消云散了，沈寒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但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活

    倓弟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你希望我看得见看不见呢？”李倓唇角勾起，随后不等李复回答，就离开了剑里。

    李复，你有本事心里还在乎我，就要有本事亲口和我说出实情啊！

    ☆、拾柒

    李复在猜测和心慌中又在剑里呆了两天，他不知道的是，存在芯片里的东西，李倓全都看过了。李倓原本只是想了解一下李复到底还有什么一直瞒着自己的事情，然而他却在读取过程中读取到一句又一句小情话来。行啊，可以啊复兄，好意思到处偷学小情话却不好意思对我说出来？

    沈寒在知道李复已经醒了之后，仍锲而不舍地打探李倓的态度，这么长时间总怄着气谁也不理谁的也不像话啊。“王爷，你都知道李先生他心里是非常在乎你的，就别和他怄气了吧？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谁要和他怄气！”李倓把脸扭到一边去，他其实早就不怪李复了，甚至年少时对李复的倾慕又回来了，但年少时是自己先和他求的爱，这一次也该轮到李复了吧。只可惜啊，他是块闷骚的木头。“我一直在等他开口！”

    “噗”沈寒没忍住笑了一声，谁都知道李先生在一遇到感情之事时会心慌意乱，表面会装的比谁都淡定，让他开口求爱，有点难，哦不，是太难了。不过，为了他们的终生幸福嘛“王爷放心，鬼谋那边交给我，我尽量会让他早日和你开口的！”

    从此，堂堂九天玄天君，每天住在李倓的剑里，不仅要跟着裴静儿一起修炼，还要苦兮兮地听沈寒讲两个小时感情小课堂。李复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做学生的时候，虽然有的听得不是很懂，但都认认真真记在小本本上。温习几遍之后，倒也都明白了，不过实际操作嘛——

    大约半个月后，在沈寒和敖栋的鼓励下，李复终于鼓起勇气去找李倓表白，心里依旧紧张得很，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张口说了：“倓弟，我我喜”

    李倓玩味地看着面前脸色通红都要红到脖子根去的李复，“哦？竟不知晓复兄何时犯了口吃。”轻声笑道，又是一挑眉，复兄你是要说你喜欢我么？那你说啊，结巴什么。李复本就紧张，卡在“欢”字说不出来，又见倓弟摆出这种表情，慌张地直接哑了火，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倓嘴角一勾，就知道李复他说不出来，等着李复主动还不如去等母猪上树。他伸出手，捏住了李复的下巴，并且指甲狠狠地嵌进李复下巴的皮肉。李复被李倓掐得生疼，刚想张口说什么，便又被李倓的一个凌厉眼神瞥了回去。

    “复兄，你说实话，你的那些回忆和心绪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一直都爱着我？”

    “是真的”李复被弄得很疼，只得如实交代。

    “什么是真的？”李倓并不满意，这不是他要听的，所以手劲儿用得更大了，满脸写着危险二字。

    李复有些受不了了，他只想倓弟赶紧放开他，也不顾内心羞涩不羞涩了，终于大声说了出来——“我一直都爱着你，非常非常在意你，倓弟。”

    这不就得了？李倓放开手，随后又拉住李复的手，两双手交叠在一起，他的笑容那叫一个嘚瑟。

    “我也爱你啊，复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