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同情吧。

    一个月后，有一天晚上丑刚结束晚上的班，正要换衣服回去，就被经理叫了去，说是今晚甄少爷请了贵客，需要个人专门在那一桌伺候，看丑平时机灵就把这个“好差事”给了他。

    说是好差事，若是少爷们喝得高兴，赏钱自然是少不了的。

    若是今晚少爷们不高兴，那可能工作都得丢了。

    但经理的命令，一个服务生没有办法违抗，丑只能重新戴了面具出去。

    丑才到前面，就被阿年拽到了一边。

    阿年低声问道：“你不是下班了吗？怎么还来？”

    丑把经理让他加班的事说了，还没等说完，就听见甄少爷要酒，丑道：“先不说了，我先工作去。”

    没等阿年反应过来，丑已经端着托盘往甄少爷那桌去了。

    阿年又不敢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丑走了过去，昏暗的光线下，丑的身影蓦然一顿，阿年的心也跟着一抽，接着就见丑蹲下身将酒放在桌上。

    是他……

    时隔两个月，他没想到会在此处再次见到韩睿。

    韩睿穿着一身西装，梳着服帖的西装头，正举杯和其他人喝着酒。

    丑蹲下身，将酒放好，又将他们的酒杯都添满，这才起身走到不远处站着。

    看着这样冷静的丑，阿年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丑负责甄少爷这一桌，这一桌上的客人多是在甄少爷生日那天见过的，只不过此刻丑带着面具，加上和所有服务生一样的白衬衫黑领结，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人，就是那天他们见过的韩筹。

    丑站在一边，从他们的聊天中听出来今晚的这一场，是甄少爷为韩睿庆祝和践行的。

    下周韩睿就会和市长的女儿张芳芳举行婚礼，婚礼之后两个人就会一起去美利坚留学。

    丑抿了抿嘴角，他原以为再见到韩睿他会难过会心痛，但是此刻，他却发现自己出奇得平静，而那些人和他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不过一个多小时，七八个人就已经喝下了□□瓶洋酒，作为主角的韩睿更是被灌得醉醺醺的。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提起了韩睿身边的小跟班韩筹，“韩筹”这个熟悉的名字跳入丑的耳中的时候，他那平静的心突然就像是被丢进一颗石头，泛起了阵阵波纹，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韩睿，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十分想听韩睿说点什么……

    “他？”韩睿端起一杯红酒，送到嘴边又停了下来，眼底带着几分不耐烦，“大好的日子提他做什么？真是扫兴，这一杯得罚你——酒……酒呢？”

    丑拿起一瓶酒，想了想又拿了一杯水，端在托盘上走了过去。

    韩睿只觉得头很重，他坐下来正打算要一杯水，一个玻璃杯已经放在他的面前，他抬头，对上一个戴着面具的服务生的眼，那双眼没有看他，只放下了水和一瓶酒，就要起身走了，就在他走的时候，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韩睿，那一眼只一瞬。

    但那一瞬，一种熟悉的感觉侵袭韩睿的四肢百骸，他想叫一声“阿丑”，可那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是哑着的，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死死地拽住那人的手。

    阿年就坐在旁边陪着甄少爷，见此情况惊出一身的冷汗，他连忙道：“韩少爷，我给您倒酒。”说着就挤到韩睿的旁边，把丑挡在身后，偷偷用手肘碰了碰丑，让他赶紧走。

    丑掰开了韩睿的手指，转身正要走，韩睿就哑着嗓子道：“别走！”

    这一下，周围的几个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了韩睿。

    丑扭头就走，甄少爷微微蹙眉道：“站住！”

    丑没有理会，然而还没走出几米远，甄少爷的保镖就拦住了他的去路，做了个请的手势，丑只好转过身来。

    “韩少爷让你别走，聋了吗？”甄少爷冷冷道，“给韩少爷道歉！”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丑的身上，丑上前几步出声道：“韩少爷，对不起。”

    他是刻意压着嗓子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日里的一点都不像，韩睿眉头紧蹙，没能从声音里循着那熟悉的人，又道：“你过来。”

    丑只能再往前走几步，甄少爷见他挪似的走着，很没耐心地起身扯着丑的胳膊把人按在韩睿身旁道：“今晚你就别干活了，在这陪陪韩少爷，陪得好赏钱少不了你的！是吧，韩少爷？”

    韩睿被这么一问，便接着道：“自然是少不了的，来把面具摘了，让我看一看——”

    韩睿说话间，就已经伸手去摘丑的面具。

    丑知道面具要是在这里被摘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他立刻起身要离开，却被甄少爷一手按在肩上。

    “别动，小子——在我的歌舞厅做事，没点眼力劲儿可不行。”甄少爷说着就上手扯丑的面具。

    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份工作，我不要了。”说罢猛地推开他起身就走。

    “啪——”

    伴随着一个响亮的耳光，丑的面具飞了出去。

    9，

    外面又下起了雨，水汽模糊了车窗，丑坐在汽车的后排，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没有说话。

    韩睿就坐在他的旁边，从上车起，他的眼睛就一直在看着丑，那眼神似乎怕他一移开视线丑突然就消失了似的。

    许久，韩睿才出声问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实在不知道韩睿怎么有脸问出这样的话来。

    丑冲他扬了扬自己被绑起来的双手：“在这之前，好得不能再好了。”

    韩睿自知理亏，但也知道如果现在放了丑，很可能他又会想方设法离开自己。

    “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韩睿说，“但这里不是地方，等到了之后，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丑没有问去哪儿，反正他现在就像是笼中鸟，长了翅膀也飞不了，此刻他只觉得疲惫，干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开了有二十多分钟，经过一段颠簸的路，终于停了下来。

    司机打着伞到后面替韩睿开了车门，韩睿下了车，从司机手里拿过伞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把丑接下车。

    丑一下车，就看到了熟悉的门口——这里是韩睿曾经为他租下的小院。

    韩睿将人带进了院子，院子里一切一如两个多月前丑离开的时候，屋里也干净整洁，一看就有人定期打扫的。

    韩睿将门关上锁死，这才回身解开丑手上的绳索。

    丑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就听见韩睿动情道：“我很想你……”

    若是在丑看见他和张小姐相谈甚欢之前他听韩睿这么说，或许会恨不得回到韩睿身边，哪怕面对韩觉多大的怒火都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这话太刺耳。

    “想我？韩少爷说这话，不觉得恶心吗？”

    他是怎么做到一面准备自己的婚礼，一面又来向他表白心迹，还说得如此深情款款的？

    丑拽了拽门上的锁：“你打算就这么把我锁在这里？还真是没有一点新意。”和你老子一个样。

    “我不会让你走的。”韩睿一把拉过丑，将他拥入怀中，颤声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我带你去美利坚。”韩睿说着，眼神冷了下来，“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那是，”丑没声好气道，“反正我对韩少爷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玩物罢了！”

    丑说话间看向旁边的窗户，韩睿一见他的视线投向窗，就已经快步走过去挡在了窗前。

    “您这又是何必？”丑一向话不多，可是今天像是一肚子的话要一次宣泄出来一般，韩睿一时连话都插不了。

    “韩少爷马上就要结婚了，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别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丑转身就往里屋走，这院子他住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哪里的窗子能出去。

    韩睿连忙追进去，就听见丑继续道：“你养个男人在外宅，韩先生生气不说，到时候伤了您老丈人张市长的面子可就不好了!”

    韩睿拦在窗前：“我顾不得他们了！管他们做什么，我不怕!”

    “你自然是不怕，他们左右都不会为难你，自然是要拿我开刀！”

    丑往哪个窗户去，韩睿就拦到哪儿，根本不给丑离开的机会。

    “不会的，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他话音未落，丑就发出一声短促的戏谑的笑声。

    他想说你若是愿意保护我，我又怎么会被锁在地下室差点淹死，你若愿意保护我又怎么会痛快和张小姐结婚，紧跟着就安排出国留学的事。但最终他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只道：“算我求你，你放我走吧！”

    “别的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个不行！”韩睿说着，上前捧起丑的脸，吻上他的唇。

    丑奋力挣脱，怒道：“够了！你装的这一副痴情模样给谁看？”丑的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还微微颤抖，等他抬起头看向韩睿时眼神却出奇的平静，“韩少爷当初带走我，不就是为了和我传出些桃色新闻，让韩先生因为爱惜面子不得不答应送你出国吗？”

    丑说到这，韩睿的脸已经白了，接下来这句话更是像刀子一样戳在韩睿的心尖上――“我对韩少爷来说不过就是颗棋子，怎么就突然就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你也不觉得恶心？”

    “阿丑！”

    看着韩睿苍白的脸色，丑只觉得心中又痛却又痛快：“韩睿，我现在对你只有恨了！最好别让我更恨你！”

    丑说着，一把推开堵在卧室窗口的韩睿，扒着窗框正要翻出去，却被韩睿拦腰抱住，然后向后一扔摔在了床上。

    没等丑爬起，韩睿已经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