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加德纳。”enoch打断道：“我是否可以说，你就是我的阳光？”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enoch摇了摇头，终于看向加德纳。“我们中其实有很多血族不想要做吸血鬼。我们也想感受阳光，可是阳光只眷顾人类。”

    加德纳闭了闭眼，装作缕头发，袖子轻轻拂过眼角的湿润。

    “你知道么，我不曾想要做恶。我的祖先是吸血鬼，我自己自诞生之日便是吸血鬼。除了这条道路，我别无选择。”

    后来的无数个梦境，他又梦见了这个场景。加德纳都催促着‘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我都明白！不用再多说了，不要再愧疚什么了，我们走吧，我们一起走吧!’他常常想要带enoch离开这要命的鬼地方，再研究出可以改变血族基因的药品，让他所认识的血族都远离血液，远离子夜，迎接阳光。然而，每次当他梦见自己身临其境时，却似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他想要呐喊，想要哭泣，想要拉住enoch的手，然后逃离；但是，月光下的那个温柔的男子他听不见，他仍然微笑着，看着白色的玫瑰。而加德纳则被限制在楼梯上，心急如焚。

    在现实里，那夜，他还记得自己只回答了一个字：“嗯。”

    血腥的死气越来越浓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夜必将来临，但没人知道，这一夜来得如此之快。

    凭借着被加德纳培养出来的出色领导天赋，sisyph没有令他‘失望’。

    一个血月之夜。

    第三代吸血鬼受到sisyph挑拨，认为他们的创造者——二代吸血鬼是肮脏的、愚蠢的、自私的代言人，他们背叛了自己的创造者，一起谋划了一场血与月的演出。

    演出开始前

    “eri！”

    在古堡内，气质一如既往但表情略有些慌张的加德纳冲了过去，拉住了eri的手。“我找了一个人，把他塑造成你的相貌来替代你，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就躲到我布置的石像下面的暗道里去！”加德纳嘱咐道。

    “等等，你不是最仇视二代血族了么，现在不正是如了你的愿吗？事到如今，我目前也抵抗不了那么多三代。你只管自己逃好了，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加德纳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很擅长说这种话的人，我说得这句话可能会使你酸掉大牙，但是恕我直言：对于我来说，你、enoch与其他的血族是不同的。所以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去讨论这些没用的问题了，好么？现在，你，告诉我，enoch在哪里？”

    eri原本不屑的神色，统统被加德纳的这一番话驱散了。提到enoch，他的神情忽然难过起来。

    “enoch他自从那天我们绝交以后，他便去找sisyph决斗。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加德纳沉默了片刻。

    不过一会儿，忽然，他感觉到已经有人造访，便匆忙打开了机关，让eri跳了进去。

    “eri，听着，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们都必须振作起来。我我现在可以麻痹自己——我不会感到悲伤。你沿着这条暗道一直走，能够绕道古堡的后花园的石桌下。那个时候，你的右手边伸手便可以触到一个机关，按下去，你头顶的石桌就会移开，你可以趁那时赶快逃跑！”

    “我的老天，你可真是让我惊讶！”eri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加德纳迅速地关闭了机关。

    等他刚转过身，sisyph便出现在面前，使他心脏措不及防地一抽动。

    “哦，sisyph，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早。”加德纳淡定地微笑着，动作十分自然，丝毫看不出慌张。若不是与他日夜相伴了那么久，恐怕sisyph也会被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骗到。

    “不，现在看来，你早就猜到了我会来得很早。”sisyph看了眼石像，勾了勾唇，没有去理会此刻已经跑了的eri。

    外面有不少血族的气息越聚越浓，所有二代的、三代的血族即将到来。

    感应到erosion已经离开，加德纳放松了起来，即使面对死亡，他也不那么畏惧了。

    他知道不过不了一会儿，所有在古堡的二代血族都会被杀掉。

    事实上，他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仇将报，亲已逃。他感觉自己简直是这‘血月之夜’最大的赢家——他忘了自己并没有脱困和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

    他本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在这里被sisyph亲手了结，却没想到，sisyph拍了拍手，走进来两个三代血族。

    “带走。”

    “是，亲王大人！”

    在强悍的三代血族面前，加德纳毫无反抗之力。他在感知到对方实力时，就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而是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地被那两个三代血族带走了。

    那晚的月，的确是被二代血族的血液染红的。有很多三代、四代血族事后都对此悔恨不已，但都迫于sisyph的威严，故之后便再无人提及那一夜。

    而加德纳则幸免于那场无数血族的噩梦，却被带到了之前古堡用来关一些人类的地方，也正是加德纳用以做实验的那些人类被关押的地方。

    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抬起了头，刚想要自嘲地笑一笑，心想‘原来我也会有被关进来的一天’。却发现自己即将‘入住’的铁笼甚至比外面的房间还要大一些，里面有一张他所趟过的最舒适的床，一些雕工精致的桌子柜子，上面摆着蜡烛，地上还铺着一层质地不错的地毯。环境舒适奢靡到他几乎忘了外面可能发生的一切。

    没等他回过神，便被人推了进去，自己的一只脚便被人铐上了锁链，锁链很长，尽头深入地下。

    直到很晚，sisyph回到了古堡，来到了这华丽的牢笼前。

    sisyph对外界声称加德纳已经逃离，要亲自将加德纳抓到并处置。但每当他回来，看到了加德纳，却总是下不了手。两相挣扎之下，使他变得暴戾无比，性格阴晴定。

    虽然加德纳被困的这些年除了在床上休息的时间更多了以外，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但sisyph却知道加德纳始终不会喜欢这样的环境。

    第3章 第 3 章 瘾

    “你知道么，sisyph，我不喜欢能使人上瘾的东西。上瘾就意味着被控制，而我最不喜欢被控制。”

    sisyph每次来看加德纳，加德纳几乎都在休息，似乎要一次把之前在冰窖里不眠不休的日子补回来一样。所以sisyph便开始认为加德纳是在逃避事实——睡着了，就可以做梦，可以回忆从前。

    sisyph不允许他这样做，便下令让笼外守卫进去将床砸了。

    那天，加德纳的神情似乎极为恐慌，好像自己的精神世界崩塌了一般，他跪在地上，抓着sisyph的袖子，却因为很少交流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sisyph看了他一眼，便把他甩开了，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

    加德纳听见，sisyph是这样说的：“我知道你在等候机会，你真以为你还能逃出去吗？‘血月之夜’后，那些三代血族很后悔自己的行为，我便着手引导他们将责任推在你的身上若不是你，二代血族就不会想到要创造三代血族，他们也就不会这样受到内心的煎熬。所以，他们为你编织了一个罪名：你由于想要得到吸血鬼中最高的地位，一通黑暗世界，便设计杀死了其他的二代。知道么，你被整个世界的血族通缉了。还不如不出去的好，免得被人分了尸咽到肚子里去。”

    “醒醒吧，加德纳，你老了，你完全不敌那些三代血族。如果你要后悔的话，就后悔那夜你把给我剩下的亲王之血都浇了玫瑰花，而不是自己享用吧！”

    加德纳好似听不见他说的话一般，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或许是出于愧疚，自那以后，sisyph来看望加德纳的次数更多了起来，即便每次来，加德纳都是蜷缩在笼子的一个小角落里。

    每次来，他都是为加德纳带来一些外面人类世界新出的美食，或是一些小玩意。

    sisyph还记得加德纳曾经对还没有成为亲王的他赞扬过人类的一道美食，只是经过时代的变迁，除了服装的改变以外，那道美食也随着时光的推移，销声匿迹。为此，sisyph苦练许久，终于做出了和当年那道美食相差无几的佳肴。

    他极为开心地将那道菜端到笼子里的桌子上，一天后，sisyph再次走进笼子，见那到美味佳肴未曾被动过。刚开始还有一些难过，仿佛一把刀的利刃在生剜自己的心脏，后来慢慢地习惯了，他每天来了再换上热的一盘，将冷的那一盘端走。他发现，不是习惯了，只不过是刀锈了，钝了，心脏痛到麻木了而已。

    加德纳对他最近大献殷勤的态度十分冷漠，应该说，他自被sisyph锁入笼子以来，就一直是一个样子——沉默、沉默、沉默。

    直到有一天，sisyph又换下了自己亲手做的一盘菜，见加德纳依旧瑟缩在角落，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事实上，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您知道我其实对您的冰窖很感兴趣吗？我在那里发现您其实可以使用人类的食物。我想起来您救我那一天，是在太阳下的白天。我想起来您从来不饮用人血。我从enoch他们那里得知，您的力量是靠吸收他们的血液得到的。而且，自从您为我服用了十二位亲王之血，使得我成为了第十三位，也是最强的亲王之后，您就开始拒绝服用任何血液了；这也导致了您的能量连一个现在最弱的三代血族还不如。这证明了什么？”

    加德纳手指颤了颤，没有说什么。

    “证明了您其实算是个人类，不是吗？那些编纂史书的应该来看看，他们笔下恐怖暴戾的二代‘嗜血狂魔’加德纳现在就像一只人尽可欺的小绵羊。”

    随着sisyph的逼近，加德纳向一旁逃避，最终后背撞在了墙上。从始至终，他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冷漠，没有任何明显变化。

    ‘我是怎么联想到小绵羊的呢？对了，他的白衣。’想到这里，sisyph不禁一笑，倒成了一个风流的贵公子。

    “可是，您既然也拥有一些血族的特质，您明明可以吸血，却不愿意您说，这是为什么呢？”sisyph笑得狡黠，像一个得意的、知道了什么秘密的孩子。

    “”加德纳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起头，看向sisyph，以沙哑的声音，微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杀我？”

    “该死，他妈的！想死，想离开我？哈哈哈哈哈哈你别想了，你永远都别妄想了！”sisyph拿出了一把刀，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恕我直言，我的叔叔，您是一个极其伪善的卑鄙小人，你的面具戴了太久，以至于您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人道主义者了！您不肯饮用血液，是因为您知道血液会使吸血鬼上瘾，也会使您上瘾，而您曾说过，您不喜欢使人上瘾的东西说实话，您的这副伪君子的样子，最能使我感到恶心！”

    加德纳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无力反驳sisyph的话。

    “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自己的真面目呢？”sisyph轻笑着，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加德纳瞳孔放大，他知道那是该死的血液。他疯狂挣扎着，却无奈脚上的锁链太过沉重。他被sisyph强迫着抬起头，将sisyph的血液咽了下去。

    很快，他便进入一种迷醉的美好境界，仿佛身心都得到了解放。眼前出现了幻觉，好似已濒临仙境。于是，潜意识驱动他想要更多的血液。

    “好了，好了。”sisyph收起了手腕，伤口自动愈合。他看着局促不安，眼色不自觉流露妩媚之光的加德纳，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加德纳，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加德纳被他的血液迷惑，根本分不清是非。看着临走时加德纳对他恋恋不舍的目光，sisyph低声地笑了。

    加德纳，为什么只有用这种方式，你才会不离开我呢？

    等到sisyph再次来到这里时，他忽然眼前一黑，被加德纳推倒，重重地摔在玄铁栅栏上。

    他并不恼怒，也没有起来，只是笑了笑，说道：“看来我的血液很有效地使您更活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