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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夜正站在专门为自己弟弟准备的巨型兽笼外面,目光正停留在饕餮细腻的脖颈上——那个黑色的、控制咒印。绝夜身旁还站着一个人,身形很纤瘦,他的脸白得像冰水里的白瓷。此时正有风吹起他的黑发,令他出尘,令他无暇。

    饕餮的所有反常,都源自这个人。

    绝夜伸手抚上对方手腕上的伤疤。“辛苦你了。”

    对方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发现的?在你十年前来找我,我发现密云的咒印无法按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是龙行的儿子鸱尾,不受我咒印影响的只有龙行和龙战,龙战早逝,那你必然和龙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龙行销声匿迹之时,流下的龙血和龙骨,都化为精魄,遗留在世间。龙骨将会选择妖神,而龙血则会选择人类。你,就是龙血最后的选择。因此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在我的掌控之下,一切将变得更有意思。”

    身形纤瘦的少年仍旧一言不发,听完绝夜的话之后转身离去。

    绝夜目不转睛地盯着离开的背影,直到楚天翔从身后那道暗门里出来。楚天翔的脸色很差,想必对于刚才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过。

    “都听到了。”绝夜开口道。他将一个问句嚼成一个平淡的陈述,并且也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便继续讲话。“你可以去告诉殇痕了,饕餮之乱,一切都是因为我。”

    “为什么要让天尊城与纵剑神域为敌?”

    “当年为何囚禁饕餮?”

    “因为他在天尊城大开杀戒。”

    “当时的城主是谁?”

    “连成。”

    “连成的野心众人皆知,他封印离火灵王,逐一清除五圣,饕餮之乱,原本就是他有意而为之。”

    “这些事都与我没有关系。”

    “别的我不再多说。”绝夜垂下眼,在抬起的刹那,瞳仁瞬间变为竖瞳,他的身体周遭迅速呈现一层虚像——一头金狮。鸱尾打了一个极长的哈欠,金色的鬃毛微微颤动,转而虚像撤去。“让龙炽莲期待一下吧。我有预感,龙行要回来了。让连轩也期待一下吧,毕竟当年龙行是因人类而死的。”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然后你就该和殇痕掰了。”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们会产生无法调和的意见分歧。因为偃影是龙血,没有我他会死,所以你不可能让我死,而连轩一方要我必死无疑,这就是你们不可避免的矛盾。”

    “你是故意的吧。”楚天翔道。“你从没有打算让我们和睦相处,对么?”

    绝夜突然笑了。“我可没有逼着你们这么做。”

    楚天翔一拂衣袖,转身离去。绝夜的话一字不错,他没有逼着任何人去做什么,但一切都在按他的步骤进行。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善攻心计,步步为营。楚天翔的确要去找殇痕,他也必须去找殇痕。因此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可避免。

    殇痕近些日子很忙,忙着连轩分下来的国家大事。连轩的出发点总是好的,但有些执行起来总是免不了千人千面,殇痕和焰陨作为连轩的左右手,要将这件事尽量处理好。

    但每次楚天翔来的时候,殇痕还是非常客气的,无论他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纵横殿所有的墙壁上都挂着地图,被划着大大小小的圈,重要地段被做成沙盘,沙盘环绕着水玉案牍,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些要用的资料。

    殇痕命人倒茶,与楚天翔坐在一排。“说吧,什么事。”

    “一个坏消息。”

    “有好消息么?”

    “没有。”

    “请讲。”

    “鼠狱是饕餮粉碎的。”

    “我知道。”

    “饕餮被绝夜控制着。”

    殇痕顿了顿,抬眸盯着楚天翔。

    “偃影是唤醒饕餮的原因。”

    “偃影?”

    “你知道龙血么?”

    “略有耳闻。”殇痕的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呷了口茶开始咀嚼碧绿的茶叶。“偃影是龙血?”

    “是。”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殇痕没有再讲话。

    “打算怎么办?”楚天翔问道。

    “绝夜非死不可。”殇痕的语调很平淡。

    “绝夜不能死。”楚天翔抬起眼,正好对上那双金眸。“绝夜一死,偃影必死无疑。”

    “绝夜非死不可。”

    “偃影身上有绝夜特制的咒印,除非绝夜本人,没有人能解开。”

    “绝夜非死不可。”

    “战圣者!”楚天翔拔高声调。

    殇痕的目光十分冷淡,就像冬天雪地上反射的阳光那般,冰凉的,没有温度。他一字一顿地,无比清晰而温吞地,再次重复了一遍。“绝夜,非死不可。”

    “我不会让偃影死。”

    殇痕一言不发。

    楚天翔倏忽起身。“所以我也不会让绝夜死。”

    “金沙鬼王请回吧。”殇痕垂下头,继续喝茶,抬起手一个“请”的姿势,似乎面前的人还不如一杯茶有吸引力。

    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楚天翔盯着殇痕良久,最终转身离去。

    殇痕盯着白瓷杯中的茶叶,在茶水中沉沉浮浮,紧缩的叶子被泡开,脉络清晰而碧绿。殇痕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刚刚飞向窗外一只飘渺灵蝶身上。

    殇痕心如明镜,绝夜的监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银白色身影,三两下便翻了进来,下一秒,殇痕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下面一片侍卫的惊呼。“刺圣者,您不能从这进啊!!”

    殇痕不由得低笑一声,纵横殿的大门越来越形同虚设了,一个两个都爬窗户。

    “刺圣大人。”

    羽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腔调,阴阳怪气的。”

    “绝夜教的。”

    “快别提那个小贱人了!他快把我徒弟害死了!”

    “都听到了?”

    羽霜一愣,瞬间又勾起个笑来。“我来很久了,刚只是想个办法名正言顺地进来而已。”

    “挺好。”

    “你跟我徒弟的小情人掰了?”

    殇痕没有讲话,他的眉峰只是略微一皱。

    “你说你跟龙行有关系,我信。焰跟龙行有关系,我也信。哪怕连轩跟龙行有关系我都信了。现在事实却告诉我,我家小影和龙行有关系?”

    “偃影是龙血。”

    “小影这是铁了心要继续跟着绝夜了!”

    “他非跟不可。”

    “密云的咒印都是十年,小影的第二个十年才刚刚开始。绝夜不松口,一切都是白搭。”

    “绝夜非死不可。”

    “绝夜死了,小影就得跟着殉葬。倘若绝夜不死,恐怕整个天尊城都得动荡起来。”

    “不是恐怕。”殇痕的语调很平静,却莫名地令人后背发寒。“是肯定。”

    “有什么办法么?”

    殇痕一言不发。他将十指交叠,托住下颌。羽霜知道,每当他思考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副做派。

    从羽霜的角度看过去,殇痕这样未免安静得有些可爱。绛红色长发顺着肩侧流下去,脖颈处的发丝却有些蜷曲,就像刚刚洗完澡一般。殇痕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沉浸在自己的某种情绪里,与世隔绝。有一丝红发落在他鼻尖,在整张白净的脸上就像是种装饰。殇痕是白,他比焰陨白,倒是很不像久经沙场的老手,倒像一个斯文端庄的文官。但他只要有表情,有动作,就和文官的气质大相径庭。

    他很孤傲,举手投足间都能反射出这种特质,包括他在当年人微言轻的时候。这样的独特令他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这样的独特遭爱,也遭恨。殇痕的世界里,爱憎向来分明,在某种程度上,他和羽霜有点相像。

    这时候,殇痕迅速抬起眼来,绛红色的发跟着颤了颤,仿佛注入了新鲜的生命力。在抬眼的同时,他的下颌跟着一起扬了起来。金眸里的光十分锐利,像是含着笑,细看却又没有半分笑意。这时候,他的唇角勾起来。

    羽霜瞬间明白过来,略微歪了歪脑袋,像一只思虑之中的鸟,也足够表现出鸟类的灵气与机警。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殇痕的脸,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