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相信，阿诺德死的时候会变得那么丑恶，刚刚他看见的那些凸起膨胀的红黑脉络会遍布他的身体和脸庞。

    他也不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阿诺德明明是那样自爱的一个人，他可能也不会接受自己死的时候，是那样难看的。

    洛基想起来以前在中庭的时候，他和阿诺德相约去看戏剧，莎士比亚的《无事生非》。

    两个半小时的演出时间，其中包含二十分钟中场休息。

    而阿诺德的准备工作，往往就需要花费一个多小时。他要泡澡，刮胡子，打理头发，挑选西装和内衬，皮鞋要擦的一尘不染，腕表和袖扣也要互相衬托。

    最后用一点淡雅又迷人的香水，这一切才算准备妥当。

    这样的阿诺德，他怎么忍心让他死的时候变得丑恶。

    “你一定不想……一定不想死的时候那么难看。”洛基一手捂住了阿诺德眼睛。他怕自己看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就不忍心下手了。“我救不了你，阿诺德，我救不了你。”

    “所以我只能……”

    作者有话要说：　　真爽，写这个

    ☆、第九章

    阿诺德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慢慢收紧。

    他没能明白，洛基的手为什么是凉的。他也没能细想，接着，他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毅力，去压抑自己想要挣扎的冲动。

    洛基说得对，他接受不了自己死的时候是那样难看的。

    在他对死亡的规划里，是他活到一个合适的年纪，就选择一种得体的死法自己离开，而不是可能伴随着疼痛的抽搐，血管爆裂而死。

    那太难看了，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不能让你那样……用那样糟糕的模样在我眼前死去。”洛基的声音慢慢哽咽了起来，“我宁愿是我杀了你，在你还没有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时候。”

    “这样得体的，安静的……在我手里沉睡。”

    阿诺德不明白洛基是在哭什么，他感受到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脸颊上。然后他突然变得难受起来，是从心里的。他缓缓地伸出手，颤抖着，搭在了洛基卡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上。

    洛基感受到了，阿诺德的手在颤抖着。他突然松了些力道，听见手底下的人发出一些声音沙哑的咳嗽。

    然后他轻轻移开了自己的手，他想最后看看阿诺德的眼睛。

    就像他预想的一样，当他看见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的时候，他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他看着那双因为呼吸不畅而充满血丝的灰蓝色眼睛，时刻盈着的笑意被泪水替代，那样脆弱又让人心疼的眼神。

    他像是承受不住了，心里真是委屈极了，俯下身抱着阿诺德，颤抖着声音喃喃道。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阿诺德？”

    就好像未来那些苦痛都是加在自己身上，刚刚要掐死这个人的也不是自己，他真的觉得心里委屈的难以承受。

    明明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害阿诺德将要失去生命的是他，害阿诺德要死的很难看的是他，想要掐死阿诺德也是他。

    刚刚他还看着那个人在他手底下眼里盈满热泪，他却像是自己承受了莫大的伤害和委屈。

    因为他反应过来，“我不想让你死。”

    他的所有委屈，都来源于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给他救赎的机会。

    他也没有救他的办法。

    他甚至想着要在他还没那么难受的时候掐死他，可他也下不去手。

    你说，我是要看着你因为我的错误，难看的死在我面前？还是为了杜绝这一切，把那些让我们双方都痛苦的未来扼杀，就现在让你死在我手里？

    洛基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这样的选择题，两个选项都糟糕到令他想要抓狂。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我明明不喜欢玫瑰花。”

    ☆、第十章

    如果说身为奥丁之子是有什么便利，那么在洛基看来，就是他比中庭人和阿斯嘉德人都更加明白，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从头再来”的机会的。

    “我喜欢你的金发，阿诺德。就算在阿斯嘉德，就算是希芙，也没有你这样耀眼的金发。”洛基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他哽咽着，缓慢的说，“我不想看它们在我面前凋零。”

    确定了死亡的威胁彻底退去，阿诺德终于能抬起手，做了他一直想做的动作。

    他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抚摸着洛基整齐的打理在脑后的黑发。他甚至微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他第一眼看见洛基的那个路口，“你的黑发也很漂亮。”

    虽然他明白，他明白洛基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绝不只是喜欢他的金发。但是他想，在他剩下的不知道还有多少的生命里，他再也不能为之做出回应了。

    他也拒绝，他拒绝再为之做出回应。

    “阿诺德，你能不能对我说一些好听的话，就像过去我们在中庭那样？”洛基眨了眨眼睛，他知道怎么样对付阿诺德，这个男人极其喜欢他这张脸庞，“只要你对我说一些好听的话，我就可以对你很好。”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阿诺德。那像是咏叹调一样的低沉声线就落在阿诺德耳畔，那双深邃又迷人的暗绿色眼睛，散发着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深沉的诱惑。

    阿诺德的眼睫颤了颤，他知道洛基是故意的。这个男人大多数时候是比较恶劣的，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就会毫不犹豫的利用起来。

    但是阿诺德那天并没有说些“好听的话”，他看着洛基等待着，等待着，最后颇为失望的垂下了头。

    “我知道，你带我来阿斯嘉德，是想让我消逝的慢一点。”阿诺德闭口不提自己的“消逝”从何而起，他内心有预感，“但是我现在，好像还没有做好离开的准备。”

    “就让我多一些时间，来看看这个世界。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洛基，你可以动手杀了我。”

    洛基感觉到自己的手又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阿诺德能对自己说出这么残忍的话，“那个时候？你指什么时候？你要我动手杀了你？你觉得我做的到？”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的。”阿诺德不再避让，他死死的盯住洛基的眼睛，就算对方因为自己残忍的话而红了眼，他也没敢错过洛基脸上哪怕一瞬间的表情。

    “你可以的，洛基。你能做到，因为你比谁都狠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能不能get上一章那句“我明明不喜欢玫瑰花”？哎这句话真的太带感了

    下一章预告，“我不想吓着你，所以你不要折磨我太久”

    ball ball收藏呀

    ☆、第十一章

    洛基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对阿诺德自律有了认识。

    这种强大的自律，不是说定了日程表就严格按照执行那种简单的行为。而是，在他自己允许的时候，他可以放任自己为了所谓的“欣赏美”来做一些之于他算是出格的行为，但是当他内心拒绝的时候，不管是较之以前多诱人的条件，他都不会再打破自己的坚持了。

    这让洛基明白，他或许再也见不到之前在中庭生活的那段时间的阿诺德了。

    “你知道吗，他在恨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洛基反应过来跟自己粗线条的兄长讨论这件事是一个多么糟糕的选择。

    可是当他放弃从托尔那里得到回应的时候，却被托尔安慰性的拍了拍肩膀。

    “虽然我看不出来他在恨你，但是，洛基……”托尔有些为难的皱了眉，他不希望自己接下来的话给自己的弟弟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洛基咬着牙回了自己的宫殿，他锁了寝宫的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就坐在书桌前，面部肌肉因为愤怒而不受控制的有些抽动。

    是啊，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本来作为中庭人的寿命就只有短暂的几十年，还要在正年轻的时候，因为他而死去。

    所以被他憎恨，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但是他怎么可以转变的这么快，就好像那些在中庭一起度过的时间不存在，现在的洛基只单纯的是害他即将死去的混蛋一样。

    那些过去，就丝毫不会动摇他吗？

    就这样任由他，对自己说出那些残忍的话。

    洛基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怕有人看见自己的表情，会被吓得尖叫起来。

    那一天，洛基一直在书桌前坐到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