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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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林总总的放在一处,倒衬托的童若瑶娘家的亲戚身份地位高一些。无论官品大小,好歹也是官,何况,还有童若秋的夫家孙家和大嫂蒋蓉华的娘家蒋家。但也不及国公府王家身份地位尊贵。

    看到郑家的字样,童若瑶顿住,忍不住搁下笔。小玉在一边磨墨,见她如此,忙道:“二奶奶写了一上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歇会儿吧。”

    童若瑶摇摇头,上次瞧童若绾的模样,柳姨娘早产似乎与她有关,只是自己一时琢磨不出来。而现在外面盐一事,据蒋蓉华和顾廷煊透露的信息来看,和郑家多多少少脱不开关系。

    正说着话,只见香雪神经兮兮的跑进来,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脸色煞白,十分不好。小玉见状,忙问她怎么了。

    香雪拍拍胸脯,好像还没有从惊魂中回过神,小玉一急,道:“什么事儿吓成这样,莫非大白天的你见鬼了?”

    香雪深吸几口气,道:“谁见过鬼,倘或见过还有命活?不过,那人和鬼也差不多!”

    童若瑶被她这一搅合,把注意力也全吸引过去了,笑问道:“不做亏心事,见了鬼又有什么好怕的?鬼本无形,心中有鬼才有形。”

    小玉道:“可见你这蹄子定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怕成这样。”

    香雪懒得理她们,自己到了一杯茶吃下去,才稍稍镇定一些,道:“哪里是鬼,分明是个人,不过模样凶声恶煞的,实在吓人。”

    顾廷煊平日里黑着一张脸就足够吓人的,童若瑶笑道:“到底什么人你仔细说,别弄得神神秘秘的,叫我们猜也猜不出来。”

    香雪咽了咽口水,才娓娓道来,“方才门上的婆子进来吩咐,说二爷叫咱们这边的厨房多做几个菜给九爷送去,说是来了客。不过咱们这边二奶奶在,不好招待外客,九爷那边就是九爷独住,所以……那婆子只说来的客人凶神恶煞,我瞧着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糊弄我,听说二爷和九爷领着客人去拜见老夫人,我就跑去看,结果……”

    结果不用说了,看香雪的模样就知道,那个凶神恶煞的客人把她吓成这样。童若瑶好笑,“大白天的,不过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吓成这样?”

    香雪道:“我从来没见过长成那样的!”香雪手舞足蹈的比划,一边道,“那脸就好像抹了锅底灰,跟碳一样,满脸的大胡子都看不见嘴巴和鼻子了。长没长眼睛我都没看清!”

    这话把小玉都给逗乐了,道:“没长眼睛岂不是妖怪?”

    香雪从小玉这里终于得到一个适合形容那人的比喻,头点的似拨浪鼓,“可不就是妖怪,真正吓死我了,不成,今天晚上我要和小玉姐姐一块儿睡,否则我可睡不着。”

    童若瑶怜惜的看着她,十分同情她怎么就吓成这幅模样,不过也好奇,“可知道是什么人?”

    香雪摇摇头,“反正是客人吧,不过老夫人寿辰还有些日子,应该不是咱们家的亲戚什么的,我也从来没见过。”

    如果见过,现在也不会吓成这样。童若瑶没多想,毕竟,顾廷煊在外奔波多年,自然有些千奇百怪的朋友,叫小玉去厨房吩咐厨娘,现有的食材多做几道菜。

    过了一会儿,顾廷煊就从外面回来,童若瑶大倒杯茶递给他,就听到他说中午去顾炎那边吃饭的话,童若瑶想起香雪的模样来,笑问道:“不知是什么客人,香雪那丫头好奇看一眼,回来吓唬的脸色都变了。”

    顾廷煊将信将疑,不过倒是有些赞同,保守的道:“乍见到向老板倒是觉得此人不易相处,且并非善类。”

    被顾廷煊这样一说,童若瑶倒是很感兴趣,到底长成什么样这么可怕?等等,顾廷煊说那人姓向,童若瑶惊疑问道:“可是西京的向老板?”

    顾廷煊点点头,童若瑶脱口而出,“那岂不是顾炎给秀珠看上的那门亲?”

    顾廷煊没说话,不过也默认了,道:“向老板为人十分重义气,倒是值得结交。”

    童若瑶笑道:“不值得结交的,二爷怎么会邀请到家里来。”

    心里倒是愈发的对此人感兴趣了,顾廷煊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心里升起不悦,黑着脸问道:“你想认识他?”

    声音十分不对劲,童若瑶微微一笑,别以为黑着脸就能吓唬住人,故意十分向往的道:“见见也算是长了见识吧,世间万物本就千奇百怪,何况是人。而且……”

    而且还是男人,男女相吸,又是身在这样一个不能随便见男人的时代,童若瑶连美男子也没见这几个,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别的穿越女美男环绕,到了她这里,除了大哥,身边这一只尚且还算是……

    顾廷煊去的时候,顾炎与向老板已经酒过三巡,少不得受罚多喝几杯。

    而关于顾家突然来了个凶神恶煞的客人的消息,极大限度的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但凡有幸见过此人一面的,大多都吓得和香雪没两样,这个下午,连青松院的其他丫头婆子也按耐不住,想去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恐怖法,可大多听了见过的人描述后,就打消了去瞧那人的念头。

    再者,毕竟是男人,即便是丫头,能回避一二的还是该回避。爱八卦的婆子倒是鼓起勇气去了,可惜,此人吃过午饭,因还有其他事儿,需要及时处理,匆匆离开顾家。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吕氏哪里,晚饭去吃饭时,少不得问了一句,顾炎放下碗筷笑道:“说准了明儿来拜见义母。”

    吕氏十分担忧的道:“到底是什么人?听她们说的竟好像是土匪什么的,三教九流之辈。”

    “也是那些丫头婆子胆小罢了,不过是生意人,做香料买卖的。”并未提起是给秀珠相中的那门亲。

    不过,估计秀珠自己也才猜出来了,西京距离上京不远,算着上次顾炎说那人要来,时间上也差不多。所以这顿饭对秀珠而言,实在难以下咽,几度张口想要问,终究没问出来。草草扒了碗里的饭,就坐在旁边去了。心里千般总不是滋味,嘴角只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悲悲戚戚,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风声,纵然置身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心里却生出一股又一股的凉意。

    翌日去千禧堂请安,童若瑶把那些远房亲戚的请帖也一同带了去,老夫人过目后,禁不住赞道:“若瑶的字写得极是漂亮呢!”

    童若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黄氏到对这个不感兴趣,之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氏身侧的秀珠。

    老夫人看一会,朝童若瑶笑道:“你娘家那边的亲戚,你就跑一趟送回去,也好与娘家人聚聚,瞧瞧老太太可好些了没。叫他们得了闲就来逛逛,可别特意去预备什么贺礼。都是亲戚,咱们家不在乎这些虚礼。”

    童若瑶点头应下,黄氏收回目光,笑道:“老夫人不必操心这些,就预备些福气,到了寿辰那天,把福气传一些给我们这些儿孙们就成了。”

    老夫人心情愉悦,将请帖递给一旁的钱妈妈,叫钱妈妈拿去给黄氏。黄氏收下,似是想到什么,看着顾炎问道:“听下面的人说,昨儿有远客来了,我正预备着叫人去收拾客房,留客人住下,结果又说走了,那客人可还要来?”

    这不明知故问么,谁会相信消息灵通的黄氏不知道那人的来历。童若瑶暗暗看了秀珠一眼,她虽低着头,双手却不自禁地紧紧捏着袖口,微微发抖,似是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顾炎立刻答道:“让二婶子费心惦记,倒不用特意去安排住处,侄儿住的地方就很宽敞,与前院挨着,离后院较远,向老板若是想住下,住侄儿那里便成。”

    黄氏自然十分赞同,笑道:“如此也省下一事儿,只是委屈侄儿和怠慢了客人。”

    顾炎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不拘这些俗礼,反而要拘着。”

    黄氏见老夫人没说什么,她也巴不得如此,便没继续客气。顾炎和二老爷任就要出门,顾廷煊先去安排一些事儿,好顺道送童若瑶回娘家去,三个大男人走后,众女眷才鱼贯着从千禧堂出来。

    童若瑶扶着吕氏,听吕氏嘱托一些琐事,黄氏和郝氏走在后面,忽地珍珠用不大不小恰好前前后后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怕兮兮的朝黄氏道:“听说向老板把原来的老婆克死了,奴婢原还不信,昨儿瞧着向老板的长相,奴婢……要奴婢靠近一些只怕都会吓得没胆。翠珠在九爷跟前伺候,不知吓成什么样儿呢!”

    随即另一个丫头接着道:“也许根本不是克死了老婆,而是把老婆吓死了,不是说新婚不久就死了老婆么?”

    黄氏故意板着脸冷着声音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嚼舌根子的话,不该说的也说,就不怕阎王爷割了你们的舌头!”

    吕氏浑身一颤,脸色随之变了,停下和童若瑶说话,扭头去看秀珠。只见秀珠脸色铁青,额头细细密密冒出一层薄汗,贝齿紧紧咬住嘴唇,渗出丝丝血迹,她自己还浑然不觉。其容甚是堪怜,童若瑶瞧着很不厚道的察觉到,自己心里有些痛快之感。

    黄氏还在训斥两个多嘴的丫头,道:“不过是有些人没福气享不了福罢了,向老板可是西京最大的做香料买卖的大商家。”大有事不干己,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洒脱风范。

    107:心中有鬼才怕鬼

    童若瑶也没见过向老板,无从根据,自然也不知如何说。黄氏训斥一回丫头,声音便渐渐远去,恰好门上的婆子来催促童若瑶快些过去,顾廷煊已经在垂花门外等着了。吕氏回过神,叫童若瑶早去早回,便满腹心事让范妈妈扶着回去。

    连小玉也禁不住眉头紧蹙,一边扶着童若瑶往前行,一边道:“果真那般吓人么?瞧她们说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童若瑶淡淡一笑,“一个人的长相再怎么丑陋无比,也不至于吓死人,而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小玉叹一声,想起童若绾来,不由点头道:“二奶奶说的不错,最可怕的人心。”顿了顿又道。“三小姐的事儿,二奶奶要不要与二夫人说说?”

    可即便知道是童若绾做的,也找不出证据来,可说不定也能寻到蛛丝马迹,“总该给个提醒,这样的事儿做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关键是,张氏此人虽不甚贤惠,心胸窄小不说,手段为人也不算好。只是现在,怕是她也已经悔过了。她对外人虽不好,对童二叔也算是尽心尽力,那些年她能拿出自个儿的嫁妆帮衬童二叔渡过难关,也算是有心的。

    说这话就到了垂花门前,顾廷煊几步走过来携了童若瑶的手,见她光洁的额头上细细密密冒出一层薄汗,便举起衣袖给她擦拭。童若瑶躲避不及,只能嗔怪的瞪他一眼。

    顾廷煊爽朗一笑,扶着她上了马车,才跟着上来,在对面坐下,道:“今儿去成衣铺子一趟,叫掌柜的得了闲进来见见你如何?”

    要去见向老板不成,见掌柜的倒是没问题,童若瑶忍不住怀疑,这位掌柜的一定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算了,我还是先熟悉一下什么流程之类的吧,叫人送几件做好的成衣我先瞧瞧,另外把制作成本,售价什么的也让我瞧瞧。”

    童若瑶琢磨着,又问道:“铺子里应该有绣娘吧?”

    “自然有,两间成衣店一共三名绣娘,三名绣工。”

    绣工便是男人坐下来做女人活计,顾家在南边几个织坊庄子里头,便是以绣工居多,绣娘反而少一些。其实,用绣工反比用绣娘好,绣工是男人劳动负荷变大一些,偶然加班加点赶工比女人强些,况且能耐得住性子坐下来做这些细致伙计的男人,一旦学会上手后,比绣娘工作效率更高。自然,绣工的工钱比绣娘要略高一些。

    顾家织坊庄子里头的绣工,有些手脚麻利的一个月能挣好几两银子,相当于童老爹一个月的月俸了。且这样的活计比在外面做其他的更为轻松,相对于男人而言,照这样轻松月钱又不错的工种,实在太少。

    只是,男人做这样的事儿,多少有些为人所不耻,毕竟自古以来,便是男耕女织的说法。所以要留住一名绣工也多不容易,而且对外还要保密,免得被大伙知道了而耻笑那些同样用劳动换来月钱的绣工们。

    而眼前这一只,就颇为具有大男子主义,童若瑶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铺子里的事儿。城东南那间铺子生意惨淡,但一直做下来,大概也是为了顾家的缎面丝绸。顾家虽是皇商,可在上京的根基不深,上京自然还有其他做缎面丝绸生意的大商家,顾家在南边名声大噪,在上京也只能姑且算是有些名声,也是因挂了官商,做起天子买卖后才有的。

    城南居住者多为达官贵人之家,之前都有其他丝绸铺子做了这些人家的生意,顾家要跻身进去也不容易。不过,顾家也在极力研究新鲜花样子的缎面。所以才开了一间成衣铺子,也是为了体现自家缎面做出来的衣裳如何美观,吸引目光。

    听了童若瑶的分析,顾廷煊大赞童若瑶聪明,童若瑶得意洋洋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咱们在城南的缎面铺子就挨着成衣铺子吧?”

    顾廷煊点点头,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童若瑶的脑袋,笑问道:“所以,那铺子生意好不好都无关紧要。”

    “话虽如此说,可毕竟是一间铺子。不赚钱岂不是浪费着?”

    顾廷煊眼前一亮,“瑶儿有法子?”

    童若瑶摇摇头,“我能有什么法子,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见顾廷煊不相信,童若瑶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道,“是真的没有法子,想必外面的绣娘、绣工也是独具匠心的,我还得跟着他们学才是。”

    顾廷煊见她如此说,生怕她自己为难自己,安慰道:“不必急于一时。”

    今儿顾廷煊倒是不忙,所以就陪着童若瑶拜见了周氏、大嫂,说明老夫人做寿的日子,邀请周氏和蒋蓉华赏脸去逛逛。

    周氏因见他回来之后,女儿回来总是相伴左右,夫妻对视向往,情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心里愈发欢喜,再看顾廷煊冷清的模样,也是越看越满意。何况,顾廷煊言行举止,总是很自然的流露出尊敬,这种自然远比那些面子上做出来的真挚。

    因笑道:“反正都来了,中午就留在这里吃了饭,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童若瑶扭头看顾廷煊,也希望顾廷煊能留在娘家吃一顿饭,顾廷煊稍作迟疑,点点头道:“如此小婿就打扰了。”

    周氏忙摇头,笑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们回来我才高兴呢!”

    童若瑶挽住周氏的手,笑道:“娘等等我们,我们先过去把二叔家的请帖送过去。廷煊还要出去一趟,外面有些琐事没有料理完。”

    顾廷煊任就陪着一道往童二叔这边来,前去瞧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老太太一回,恰好张氏在老太太屋里照顾着,看见他们来了,忙不迭的迎上来。愈发憔悴而苍老的张氏,看着着实叫人心酸,却强颜欢笑,打起精神,笑道:“侄女回来了。”

    童若瑶几步上前,朝张氏见了个礼,随口一问,“二婶子一向可好?”问完才觉不妥,柳姨娘虽早产,孩子也夭折了,如今任就在月子里头。童二叔虽没有和张氏吵闹,可也不见得对张氏多好。她眼角的鱼尾纹是愈发的多了,以前瞧着周氏比她年长不知多少岁数,如今倒是反过来,张氏愈发显老,周氏因儿女婚事落定,心无所愁,大嫂蒋蓉华又体贴孝顺,如同亲女儿般,又少了些许操劳,面容气色都不错,看着也年轻了许多。

    张氏勉强笑着,眼底和眉宇间的倦怠却无法掩饰一二,笑道:“谢侄女记挂,还是老样子,不过你二姐倒是来了信,不日就要回来。这一次是做准了,她回来我也能稍安一些心。”

    童若瑶惊喜不已,“好长时间没有见着二姐了,她让我帮着做的衣裳一直没机会给她,回来就好了。”

    略作寒暄,张氏领童若瑶和顾廷煊进里间瞧过老太太,老太太磕着眼休息,也不好多做打搅,让小玉把带来的东西递给服侍老太太的廖妈妈,便同张氏一道出来,去隔壁抱夏坐坐。

    丫头上了茶,张氏捧着茶杯,略略打量顾廷煊几眼,才出声感激道:“一直没机会当面谢侄女婿对我们家外面铺子的照顾,今儿难得侄女婿来了,好歹留在婶子这里吃了午饭再走。”

    顾廷煊抬起头,道:“婶子此话严重,小侄不敢当。”

    童若瑶打量着抱夏的摆设,和以往倒是不同,帘子后面多了一张架子床,床上还有被褥之类,看那面料倒不是下人用的。再看门口候着的丫头婆子,皆是张氏近身伺候的,最重要的是斜对面的梳妆镜前,摆放着一些张氏常带的首饰。童若瑶心头一惊,难道童二叔将她赶来这里?

    或者,是张氏自己搬过来,以此日夜尽心尽力照顾病中的婆婆,让童二叔不能轻易休了她。

    “婶子要照顾老太太,本就劳累,我们怎好留在这里打搅婶子,母亲已经叫人预备了。再说,都不是外人。”童若瑶婉言谢绝。

    张氏也不做强留,童若瑶问起童二叔,张氏犹豫半响,才讪讪地道:“在外面忙着,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好,家里的事儿都是他料理的,如今虽然好些了,他体谅我不叫我料理,我就专心过来照顾老太太,也好让她少些担忧。”

    张氏分明说的即使勉强,童若瑶不便细问,便说起老夫人做寿的事儿,张氏忙点头答应,道:“一定去,一定去。”

    童若瑶笑道:“等二姐回来,劳二婶子一定给侄女带个话,侄女也好请二姐去逛逛。”

    张氏接连点头,“你出阁时,你二姐没能喝上喜酒,等她回来,等要侄女破费补上。”话题相对轻松了些许,张氏感叹道,“说起来你二姐还没去过你哪儿呢,倒是每次写信回来,都念着你,说她若是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连我在她心里也没那么重的地位了。”

    知道张氏说的客套话,童若瑶笑道:“是二姐疼我,不过在二姐心里,还是婶子排在前头,我哪里能和婶子比较。”

    闲聊一会儿,顾廷煊有事先走,张氏留童若瑶说话,便打发丫头过去给周氏说一声,顾廷煊道:“马车停在那边,我从那边出去。”

    张氏点头,和童若瑶一道将顾廷煊送出门,携了童若瑶的手又回到屋里。脸上笑容逐渐淡去,眉间阴霾重重,眼底的倦意衬托的眼眶周围愈发黑青。唉声叹气道:“也不知是我做了什么孽,偏报应在你二姐身上。”

    童若瑶明白还是童若秋的病,忙安慰道:“二婶子无需这般担忧,等二姐回来找张大夫瞧过,有病吃药,没病保持好心情养着,总会没事儿的。”

    张氏道:“侄女如今也嫁做人妇,有些事儿纵然我们长辈的不说,你心里也该明白。你二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二姐夫本就对她不上心,若是不生个孩子,以后再夫家可有什么地位?”

    到目前为止,童家大房二房几位女孩儿中,只有童若秋嫁的最好,无论是夫家的背景,还是身份地位,都是最好的一个。当初张氏也以此事沾沾自喜,谁知事事不如人愿,童若秋过得不怎么好。

    “二姐虽比我年长一点儿,到底还年轻,一时半刻没能怀上也是有的,我不是也……”说到这里,童若瑶忽而想起,自己这个月的小日子已经推迟了两天。

    张氏苦涩的笑了笑,道:“你二姐哪里有你这样的福气?侄女婿对你如何,婶子有眼睛能看到,可你二姐夫对你二姐……”

    “那是二姐夫没有发现二姐的好处,是他自己吃亏,如今年少,以后慢慢自然就知道了二姐的好处。”童若瑶见张氏愁眉不解,又道,“张大夫虽说他自己不擅长医治女人的病,不过也是他自谦才如此说,何况,他还提过,认识另外的大夫,最是擅长医治女人身上的病。有张大夫引荐,二姐定然会好起来。婶子若是如此,二姐还不知怎么样呢。”

    张氏叹口气,听童若瑶如此细心开导,眼眶不禁红起来,哽咽道:“倒是让侄女来开解我……”

    童若秋的事儿算是个引子,真正让张氏泪流不止的还有童二叔对她的态度。童若瑶好容易才劝住她,只觉心里凉凉的。

    从抱夏出来,迎上热辣辣的阳光,才将心里那一口浊气吐出来。辞别张氏,和小玉一道慢慢儿往这边走来。

    小玉禁不住叹道:“二夫人也实在可怜,我瞧着她身上穿的,竟然都是以往的旧衣裳。”

    童若瑶深吸一口气,也算是为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亏心事赎罪吧。

    小玉见童若瑶不说,琢磨着说些开心的,忽地眼前一亮,道:“方才听二奶奶说起,我才想起,这两日总有什么事儿,可偏想不起是什么,原来是二奶奶的小日子推迟了。”

    童若瑶下意识去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成亲时她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与未来丈夫相处,顾廷煊外冷内热,对他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很快,就冒出第二个问题,孩子成了和婆婆吕氏之间的问题。童若秋因为小日子不正常,不能怀上孩子,张氏急成这样。而自己……

    心底洋溢起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悲戚,淡淡道:“不过推迟一两日罢了。”

    小玉笑道:“倘或是二奶奶怀上……”

    童若瑶急忙打断小玉的话,“哪里这么快?回去可别浑说。”

    小玉被童若瑶弄得愣住,迷糊的问道:“难道二奶奶不高兴?”

    “哪里是不高兴?万一空欢喜一场呢?”顾廷煊回来的日子不多,这两日虽没像头两天那么疯狂,可毕竟日子太短了,谁能有十分的把握?

    小玉琢磨片刻,点着头道:“二奶奶的顾虑也对,等些日子若是小日子没来,便能请大夫诊诊脉了。”

    童若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孩子她当然想要,或许,只是觉得不该是这个时候吧,自己似乎并没有预备好做母亲。

    “总算是过来了,怎么去了这般久?”刚进屋周氏就一边说,一边招手叫童若瑶过去坐。

    “陪二婶子说了一会儿话。”童若瑶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蒋蓉华的大肚子上,笑道,“大嫂还能站得这样笔直,也不怕我侄儿在里面住着难受。”

    “瞧瞧,竟比我这么个做娘的还心疼他了,四妹这么喜欢孩子,也快些怀上一个,以后他们年纪相仿,也好一处玩儿。”

    童若瑶嗔怪道:“原来大嫂只是想给我侄儿找个玩伴,亏得我如此心疼他呢。不过,谁是谁的玩伴还不知道呢!”

    说笑一回,童若瑶扶着蒋蓉华坐下,周氏叹口气,想着童若瑶从张氏那边过来,道:“你婶子这些日子也难过,陪她说说话儿也好,只是我们天天儿过去,该说的也都说尽了。”

    童若瑶想起一事儿来,方才还想着问问张氏,见她那般伤心,也没问这会子才问母亲和大嫂,“不知三姐回来过没有?几天前她还去了我哪里一趟。”

    提到她,周氏和蒋蓉华脸上的笑容随即淡了几分,蒋蓉华淡淡道:“三妹倒是回来过一趟,四妹又不知不知道她那性子,不回来反而好些。”

    这样说来,童若绾回来定是闹了一场的,做戏也算是做足了。

    蒋蓉华又道:“倒不是三妹妹找四妹所为何事,不过她倒是也来找了一回我,要我和她搭伙做买卖。只是我如今这样,母亲又不放心,所以就婉言拒绝了。”

    童若瑶淡淡一笑,果然是憋不住了,道:“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儿,只是,家里本来就有铺子,我婆婆身子不好,里里外外的又不太平,便也搪塞过去了。”

    蒋蓉华立即道:“咱们倒是好说,可她回来大闹一回,又找上二叔!”

    童若瑶大惊,只是当着周氏的面儿,生怕她看出什么挂在心里着急,便不动声色收敛脸上惊讶的神色。

    蒋蓉华也忙岔开这个话题,叫童若瑶吃茶,笑道:“虽然快到秋天了,到底还是热的不成,方才你过去,我特意吩咐夏青拿些果子放在井里。”说着便叫惠儿去取了过来。

    童若瑶笑道:“大嫂可要注意着,别食凉多吃。”

    周氏蹙眉十分心疼的盯着童若瑶问道:“大热天儿的,女婿可是天天儿出门?”

    童若瑶忙道:“他是男人,在外面奔波惯了的,不会有事儿,娘别担心。”

    “话虽如此书哦,你还是要好好儿照顾着,就因为是个大男人,才粗枝大叶的什么都将就着过,落下什么毛病,等以后上了年纪才知道厉害。”

    这话暖融融的暖进心窝,童若瑶点头应下,朝蒋蓉华玩笑道:“以前听说一句俗话,好女婿好比儿子,好媳妇好比女儿,如今娘有了好女婿,有了好媳妇,就把儿子女儿抛开了,尽心疼你们去了。”

    大伙都笑起来,蒋蓉华道:“瞧瞧,刚才编排我,现在编排母亲去了,可见母亲疼你也是白疼。”

    周氏佯装生气,“哪里听来的话,也好意思说出口来。”

    “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娘本来就心疼大嫂的呀。”

    周氏说不过她,瞪她偏目光慈爱,也起不了作用。一时之间,屋里气氛格外热络,虽然人不多,却其乐融融,十分温馨。

    中午童老爹前脚回来,顾廷煊后脚也赶来了,进来拜见了周氏便去书房拜见岳丈大人。不知说了什么话,反正午饭顾廷煊和童老爹在书房吃,周氏、童若瑶、蒋蓉华在饭厅吃。这边吃完了,书房还没动静,蒋蓉华见童若瑶额头冒出好些汗水,便叫她跟着去自己屋里洗把脸,重新整理妆容。

    童若瑶不爱往脸上涂抹东西,平日里也不过修修眉毛,有时候涂一点胭脂膏子。蒋蓉华如此说,想到刚才听蒋蓉华说童若绾去找童二叔,便也跟着去了。

    童二叔家如今却是艰难些,头几年日子好过,张氏又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如今老太太病重,虽然还有老太太的那些产业撑着,可毕竟花费也不小,这个时候,童若绾提出做生意的事儿,童二叔未必不会答应。

    蒋蓉华却摇头,道:“听那边的人说,二叔心里觉得对不起三妹,虽然没答应和三妹一块做什么买卖,倒是拼拼凑凑的拿了白来两银子给她。”

    童若瑶松口气,不知道童若绾到底知不知道郑家受了牵连,倘或她知道,还这样为止,就实在叫人寒心了。毕竟,童二叔对她算是极好,家里本来就不比当初,任就还是给了她银子。

    “我也不知四妹夫到底知不知道,或者与你说了没有,所以上次小玉回来,我才嘱托她带话给你,叫你别和三妹来往。如今的情形,对咱们倒是好的。只是,此事牵扯甚广,即便要彻查也须得一些时日,就怕这中间出什么变故。”

    蒋蓉华说道这里,童若瑶倒是想起一事来,“嫂子如此说,蒋伯父伯母哪里,我倒是先不去了。免得因此事牵扯蒋伯父,就怕蒋伯父伯母归罪我们失了礼数。”

    蒋蓉华微微一笑,“四妹多心,不是还有王家?”

    童若瑶琢磨着道:“王家已经受了牵连,若是再把蒋伯父牵扯进来,万一出了大事儿,可叫我们如何安心。现在这情况,略略知道一些的,都不大来往了,倒是还有你们一直帮着我们,我们心里亦是万分地感激。实在不能……”

    蒋蓉华见她如此,也不强求,笑道:“四妹顾虑周全,现在的情形在外人眼中,已经视为一派。”

    童若瑶真心实意的道:“是在嫂子这里,才不说见外的话。”

    蒋蓉华爽快的道:“也成,咱们不拘这些俗礼,爹娘都是明白人,四妹琢磨着怎样就怎样吧。”

    其实,蒋家一事上,童若瑶本就犯难,孙家倒是好说,毕竟孙大人如今外任,而蒋大人恰好在督察府任职。但凡涉及朝廷命官的案件,都是督察府负责查办。顾家从商,本来也到不了督察府,却因为牵扯出来了王家,所以才提交督察府了。

    童若瑶吐口气,闲聊几句,遂将那日试探童若绾的情形说给蒋蓉华听,蒋蓉华眉头紧蹙,手心冒出一把冷汗,实在难以相信,“竟然是她!”

    “所以,瞧着二婶子那模样,我也甚是觉得可怜。可没想到她还想着要拉二叔下水。”这件事便不能不说出来,“在婶子哪里,我们都不好说,须得旁人去提点一二才好。”

    蒋蓉华琢磨片刻道:“这事儿四妹别放在心上了,我想法子就是。她做了这样的事儿,心中有鬼,总会露出马脚。”

    下午,童老爹任就要去部里,顾廷煊在书房小憩。待到外面的日头弱下来,童若瑶和顾廷煊才辞别娘家人,登上回家的马车。一下午都和蒋蓉华、周氏说话,这会子马车一摇一晃的,竟然觉得有些倦,最后靠在顾廷煊肩头,迷迷糊糊小憩一会儿。

    马车停下就醒了,而从马车里下来时,最后一点儿迷迷糊糊的睡意也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影震得干干净净。

    身形无比魁梧,和顾炎站在一块儿,简直就是顾炎得两倍,当然不是身高,也是魁梧彪悍的身形,穿着藏蓝色袍子,却没有大肚腩。浓密而黝黑的卷发,梳于脑后,当他无处回避,索性大大方方甩个正面的时候,童若瑶终于相信了香雪的话,还真是一点儿也都不夸张,浓密卷曲的络腮胡子,把那张巨大的脸也掩盖了七七八八,额头带着发箍,一对如同大毛笔挥洒上去的浓眉斜斜朝两边飞扬,即便如此,远远望去,也确实一眼看不见他的眼珠子。

    他更像张飞还是沙和尚?童若瑶觉得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更像张飞的,反正能吓唬住人。然后扭头看一眼顾廷煊,如此一对比,顾廷煊看起就无比的软弱,好似白面书生,很没男人味儿。

    身形虽然魁梧,却也健步如飞,瞬间就移步站在童若瑶五步远的对面,抱拳见礼,“在下唐突,冒犯小嫂子,请小嫂子赎罪。”嗓音厚实,语气十分洒脱。

    此人是谁也不难猜出来,童若瑶还了一礼,颇为赞赏这种为人洒脱的人。顾廷煊不留痕迹的往童若瑶这边靠了靠,一只手从后面占有似的揽住她的腰肢。其他丫头婆子皆被吓得不轻,偏童若瑶还是笑出来,而且还不是装的不说,眼睛竟然发亮。

    “向老板客气,久仰大名,如今到时见着了,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了。”

    竟然还能谈笑自如,顾廷煊咳嗽一声,低声吩咐道:“让丫头陪着先回去歇歇。”

    童若瑶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想想还是不要惹他才好,男人小气起来比女人还麻烦。便扯了扯呆呆的小玉,告了罪先行一步。

    直到走了很远,已经能看见青松院的院门,小玉才回过神,脸色十分不好,“我从来没见过满脸大胡子的!”

    童若瑶好笑,“你见过多少人?不过是长了大胡子罢了。”

    小玉怕兮兮的道:“岂止如此,我觉得他一只手指头都能掐死人,这样的人若是发起脾气来,可不得了。”

    “无缘无故,他干嘛要发脾气?”

    小玉拍拍胸口,道:“反正还是隔得远远的,才觉得安全。”

    回到青松院换了一身衣裳便往吕氏那里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吕氏唉声叹气的说话声,“……炎儿到底是怎么想的,秀珠是她亲妹妹,怎么偏偏就……”

    范妈妈劝慰道:“夫人还没见着,只听下人们浑说终究不可信,好歹一会子要过来拜见您,也要您见过之后,要您点了头才成……”

    隐约似乎还有压抑的哭声传来,童若瑶抬脚踏上石阶,小玉先一步撩开帘子。秀珠在里面,一双眼早已哭得红肿,整个人似是毫无力气,依着椅背方能坐稳。

    见童若瑶进来,却忽的抬起头,绯红的眸子射出一道光来。

    吕氏和范妈妈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童若瑶也当做刚才的话都没有听到,笑盈盈上前见礼,吕氏简单过问两句,便叫童若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刚刚说起炎儿带回来的那位客人……”似是说不下去,眉宇间尽是无法言说的惆怅。

    “是与九爷有些生意来往的朋友吧。”童若瑶猜测道,顾炎经营一间香料铺子,而向老板恰好又是做香料买卖的。想到向老板那样的形象,偏做香料生意,童若瑶到忍不住想要笑了。却也连忙收敛起来,毕竟吕氏和秀珠都似乎很是伤心。

    吕氏叹道:“只怕这一次倒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儿,不是说姓向么?”

    童若瑶看一眼范妈妈,范妈妈道:“二奶奶大概还不知道,九爷之前提到的给十小姐……兴许就是此人,夫人和十小姐难过了一整天,奴婢只是觉得,咱们二爷和九爷在外面奔波,见过多少人,识人行事到比咱们能作准,也不知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只是夫人和十小姐……”

    吕氏和休竹听了那些话,终极怎么劝慰都不顶用。童若瑶抬头朝秀珠望去,并非天仙似的人儿,终究也不过是个丫头身份,难不成还要嫁给状元爷不成?也不知状元爷巧不巧的上。她自己年纪大了,还挑三拣四的。

    童若瑶微笑道:“二爷和九爷在外奔波,也少不了这些朋友在患难时伸出援助之手。”

    不管外貌长成什么模样,对二爷和九爷来说,都是朋友,来了顾家便是顾家的客人。吕氏和秀珠这样,岂不是要怠慢客人。

    也算是提醒了吕氏,长叹一声,咬牙道:“是该见见。”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范妈妈忙去门上瞧一眼,转身时神态略显不好,想来也是顾廷煊他们过来了。

    他们倒是没直接进来,而是顾炎先进来通报,吕氏去里间整理妆容,童若瑶和秀珠一道去里间回避。范妈妈张罗着让丫头办了一道屏风放在与外面相隔的帘子处,留了恰好一个人能通过的宽度。反正大伙已经十分清楚向老板此番前来的目的,这道屏风自然是给秀珠预备的,也好叫她自个儿瞧瞧。

    好一会儿吕氏才整理好,外面丫头也已经将茶水之类预备妥当,吕氏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让范妈妈扶着出去,至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人已经过来了,难道还能不见不成?

    童若瑶捧着茶杯悠然坐在椅子上,秀珠站在对面,双手交握,已经没有继续哭,抬着头没有焦距的望着前方,神情悲痛至极。直到外面渐渐响起说话声,她四散的魂魄似乎才一点点的归位,然后直直鄙视童若瑶,绯红的眸子如同两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秀珠跟前实在不必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嘴角含笑望着她,淡淡道:“恭喜十妹寻得佳婿。”

    秀珠浑身发抖,张张嘴巴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如今遂了你的心愿,你是该高兴了!”

    童若瑶坦然摇摇头,“高兴有一点儿,可也惋惜。倒不是为了你,向老板为人洒脱,是怕你去害了他。”

    能与顾廷煊和顾炎交好的人,童若瑶倒是可以保证,绝对不是小人。顾家这些年看似太平,实则一点儿都不太平,顾廷煊能让顾家起死回生,他自身能力固然重要,可若没有识人能力,顾家也不知死了多少次了。顾廷煊或许不喜欢秀珠,可毕竟秀珠是顾炎的亲妹妹,倘或秀珠不是这样的执迷不悟,又做了哪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在顾廷煊心里,她的地位和顾炎也相差不了多少,于是情谊摆在那儿。

    看起来顾炎也不怎么喜欢这些妹妹,可作为亲哥哥的顾炎,难道会害了自己的亲妹妹不成?向老板身上自有别人身上没有的发光点,未必不能做为良人。而秀珠只怕不会作此想,一旦一个人开始将一件事看的扭曲,其他任何事儿也会跟着扭曲。她现在应该连顾炎也恨上了吧?

    这世上与她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只剩下顾炎,她连顾炎都不相信了,实在可悲。

    童若瑶叹口气,外头也十分的安静,只偶尔听到顾炎说几句话,大概是说起与向老板认识,得向老板出手解围,然后又如何结交上之类的。吕氏也说了一两句话,嗓音到还算镇定,没有流露出受了惊吓什么的。

    秀珠愈发颤抖的厉害,脸色煞白,连嘴唇也无一点儿颜色。只瞪着童若瑶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童若瑶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毫无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

    小玉瞧着心里十分不痛快,冷声道:“十小姐别只顾着看二奶奶,还是去瞧瞧外头的人要紧,也免得浪费了范妈妈的一番心意。”

    她声音不算大,而恰好外头传来向老板浓厚的嗓音,足以把任何声音都掩饰了去。不过里间毕竟安静,这话秀珠自然能听到。

    她心里升起不满愤怒,而童若瑶始终含笑淡淡迎上她的目光,这样的较量,也并非凶悍才能赢过对方。向老板的嗓音只是粗犷,并非凶神恶煞。

    秀珠慢慢走过去,琉璃做的屏风,又涂了彩釉,外面瞧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能将外面的人瞧得一清二楚。

    透过吕氏发件的朱钗,是顾廷煊俊美的侧面,即便看不到正面,也知道他拥有一双使人轻易就能陷进去的深邃眼眸,那双眼眸总是透着疏离和薄凉,每每想到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可即便如此,也想站在他身边。

    秀珠咬了咬牙,目光终于从顾廷煊侧面离开,而那个人……

    和顾廷煊并列而坐的人,那一点儿能和顾廷煊相提并论?

    心里乍然响起一道声音,难道自己下半辈子,就要相伴这样的人左右么?那是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心房剧烈的跳动起来,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呼吸不可抑制的急促,从心底冒出来的绝望,逐渐蔓延全身。

    意识一点点消退,她不甘心!

    108:矛盾

    这一场见面,最终以不欢而散结束。

    秀珠晕倒在地,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她回她住的屋里,又去请大夫。因她没有前兆就突然昏倒,吕氏还担心一般大夫不成,叫童若瑶去请涨大夫来。

    顾炎也被秀珠煞白泛青的脸色吓唬住,忙不迭地朝向老板告罪,风风火火地跑出百寿堂。顾廷煊领着老板回避到隔壁屋里,相老板面色不虞,也以为是他的模样吓着了秀珠。

    将秀珠平平稳稳放在榻上,吕氏红着眼眶朝童若瑶道:“你法子多,瞧瞧有没有办法先看看她?”

    童若瑶也没有想到秀珠会突然晕倒,一开始以为她是装出来的,可脸色毕竟不是装就能装得这般像,难道真的是被向老板的模样吓昏的?

    那些丫头婆子瞧见向老板,也只吓得脸色不好,可也不至于晕倒这般厉害,再说,向老板是活生生的人。童若瑶依言走到榻前,看着榻上愈发消瘦的秀珠,想起香雪和小玉第一次见到向老板的情形,或者秀珠就是装的!

    伸出手试了试秀珠的鼻息,略显短促,衣裳宽大,恰好掩饰住另一只手,便隔着衣裳用力掐了几下。留心观察秀珠的神色,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里一横,又使劲捏了一下单薄衣裳下的肌肤,仍旧没有一点儿反应。

    她竟然是真的晕倒了!

    “母亲别担心,十妹呼吸还算好,等张大夫瞧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吕氏道:“还用问么,也不知炎儿心里怎么想的,偏找这样一个人来,把秀珠都吓成这样,当真要嫁过去,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童若瑶在心里冷笑,不说话,目光扫过方才在屋里伺候的两个小丫头,范妈妈和吕氏年纪大,是见过世面的没有被吓的大惊失色在情理之中,可另外两个丫头年纪比秀珠还小,都没见着吓的晕过去这么厉害。

    秀珠昏倒的还真是时候,只怕向老板也打消了念头吧。吕氏这样说,态度也已经十分清楚。童若瑶将目光落到范妈妈身上,范妈妈察觉到,也只能给了童若瑶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隔壁屋里,顾廷煊神色清冷,眼底到底还是有几分歉意,向老板倒洒脱地道:“是小弟无福,竟害得府上姑娘这般。倒是顾兄是有福之人,小嫂子岁数应该不大,胆识倒比一般人强。”

    向老板比顾廷煊略小两个月,因为皮肤自然黝黑,又满脸大胡子,乍看之下倒比顾廷煊年长,顾廷煊在他跟前也从来不已长为居。又颇为欣赏向老板洒脱为人,见他如此,说多了反而显得生分,便也不说。何况,向老板赞扬起童若瑶,心里自然有飘飘然之感,道:“向兄谬赞,内子不过一般妇道人家罢了。”

    向老板爽朗一笑,道:“顾兄不必掩其光华,小弟心里也只仰慕罢了,终究福薄之人,享不了身怀美眷之乐。”

    顾廷煊淡淡一笑:“我倒是羡慕向兄潇洒逍遥自在的作为。”

    几句话便畅谈起来,方才吕氏和秀珠失礼一事,已然不在向老板心头。

    大概半个时辰,顾炎终于把张大夫叫了来。吕氏、童若瑶等人皆回避出来,留了范妈妈在里头服侍。心急如焚地等待诊断结果,好像比等到张大夫来的时间更长。

    天色已渐渐暗下,小丫头轻手轻脚点了灯。屋里慢慢亮堂起来,外面传来脚步声,吕氏忙放下茶杯,道:“请张大夫进来回话吧。”

    童若瑶见状,便起身回避去了正屋里间,一时只听见脚步声,吕氏客套两句,就听到张大夫的声音传来。

    “府上十姑娘无碍,不过是因长久抑制进食,导致体虚亏损,略作调养方可。”

    秀珠是要减肥么?竟然不吃饭,难怪一次瞧着比一次憔悴!

    吕氏似是不信,“可她却突然晕倒?”

    不吃饭,身体所需求的能量无法给予,怎么可能不会晕倒?童若瑶不得不说,秀珠真狠,对自己都能这样狠!

    范妈妈道:“奴婢问过十小姐屋里的丫头,丫头说十小姐的饭菜十次有八次都是叫她偷偷拿出去倒掉了。”

    顾炎压抑着满腔怒火,竟发狠道:“她这样不知好歹,就由着她去罢了!”

    吕氏气道:“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如此作为岂不是枉费父母对她的疼爱,她不知感恩,竟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可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对得起义母?”

    乍见秀珠发作,他也唬得慌了神,没想到将张大夫请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顾炎深吸一口气,“身体发肤源于父母恩赐,她作践自己的身子,已为不孝!”

    这一番抢白,让吕氏又气又悲,没想到作为秀珠亲哥哥的顾炎,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如今还昏迷着,你怎么能,能这样说她?”

    小玉只觉心里一阵爽快,朝童若瑶低声道:“没想到在九爷眼里,秀珠如此不堪。”

    “关之切故而气之深,顾炎到底是她的亲哥哥。”童若瑶淡淡叹口气,顾炎虽不喜欢这个妹妹,可还是把她挂在心里的,可惜,秀珠偏偏没有看到这一层挂念,只被其他的蒙了眼睛。

    现在,给秀珠寻得这门亲已经无可挽回了。秀珠能走的路,就是去长伴孤灯吧?童若瑶希望如此,但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范妈妈随着张大夫下去开药方子,依稀听到张大夫朝顾炎抱怨的话语,“……没病让自己有病,这样的病人,下次别找老夫了,还不知多少需要老夫的病者心焦不安地等着……”

    童若瑶从里间出来,吕氏恹恹地坐在椅子上,神态萎靡,提不起精神。外头婆子领着两个进来禀报:“二爷带着客人去九爷那里了,这些是客人留下的礼品,说是赔罪。恐夫人见了他害怕,就不亲自进来了。”

    吕氏缓缓回过神,婆子的话多少有些严重,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洒脱不羁的向老板不像是会说那样的话的人,那就应该是顾廷煊吩咐的。

    童若瑶心头一动,匆匆看了一眼丫头怀里捧着的精致盒子,目光轻轻落到吕氏脸上,果然见她有些慌乱似地,忙吩咐婆子去厨房预备一些酒菜,往九爷那边送去。

    “时候不早了,母亲也该吃饭了。”童若瑶趁机闻声细语地说道,又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秀珠屋子的方向,不能不吃饭和秀珠一样晕倒吧。

    又朝婆子道:“叫厨房预备一些清淡可口的吃食,等十小姐醒来,好给十小姐送去。”

    片刻,范妈妈进来,回说:“九爷让四儿跟着张大夫去抓药,不放心夫人奴婢就先回来了。”

    吕氏一点一点打起精神,范妈妈和童若瑶相视一眼,只默默去桌子边,准备开饭的事宜。秀珠是自己不肯吃饭才晕倒,根本就怨不得别人,吕氏自己想不开,多劝了反而好像是劝她的人造成的。

    顾廷煊和顾炎都去陪客人向老板,秀珠又昏迷着还没有醒来,这一顿饭屋里就只童若瑶和吕氏两人坐在桌上吃饭,故而十分压抑,童若瑶也没什么胃口。吃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小腹坠涨,是小日子来临的前兆。

    这个时节,衣裳穿的单薄,而今天从娘家回来,就换了一身颜色淡淡的衣裳。顿时如坐针毡似地,小玉察觉到忙用眼神询问,童若瑶也不知如何示意,急得满头大汗。

    范妈妈觉得不对劲,道:“二奶奶是不是不舒服?”

    童若瑶忙点点头,讪讪朝她一笑。吕氏听闻,淡淡道:“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今儿出了趟门,别是中暑了。”

    童若瑶如获大赦,放下碗筷站起来,只觉得一股热流流出来,不觉加紧步子往青松院去。

    小玉未免有些失望,“原以为二奶奶可能怀上了,没想到推迟两天还是来了。”

    童若瑶倒没她那么失望,释然一笑,才想起这样饭中途离开,只怕吕氏要多心。大概是大脑自动不愿深想下去,又有小玉在一旁说话,“那奴婢去厨房给二奶奶做碗糖水来。”

    香雪端着茶杯进来,蹙着眉头道:“二奶奶小日子一向准确,这一次推迟两天,也不知有没有什么缘故?”

    刚走到门口的小玉听得这话,想起童若秋的情况,也唬得变了脸色,道:“还是请张大夫瞧瞧才好。”

    童若瑶哭笑不得,“不过推迟两天,也是正常的,瞧你们两个,难道非要我不好才成?”

    “二奶奶还有心情说笑,夫人一直盼着二奶奶能怀上呢!若是怀上了,凭某些人如何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花样来!”香雪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小玉更是从门口走到童若瑶身边,琢磨着目光一票道:“她未必不是摸透了夫人的想法。”

    童若瑶知道说的是秀珠,淡淡一笑道:“她还能怎样?已经把自己饿得昏倒,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调理呢?”

    “可这样下去,到底也不是法子,留她的日子越多,只怕夫人越要……”

    童若瑶不是没想到这一层,看来自己也是要做戏的,有些话自己不好说,老夫人总能说吧。“好了,不是说要做糖水么?还不去?”童若瑶蹙蹙眉,似乎有些难受,小玉忙忙地去了。

    童若瑶小日子倒没大反应,只是开始两天有些不自在,后来陈妈妈做了糖水,竟然能缓解,小玉知道后便留心记下了。每次都亲自去厨房做一碗给童若瑶送来,其实所谓糖水,也就是打两个鸡蛋,做一碗荷包蛋吃下去。女人经期因排除大量淤血,身子虚弱,吃些鸡蛋恰好可以补一补身体所需能量,也是有些科学依据的。

    吃了小玉煮的荷包蛋,抬头看见小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笑道:“你们也下去吃饭吧,别饿坏了才好。”

    小玉回神,道:“我们自然不会做出那等不孝之事。”

    口气这样冲,童若瑶目光软软地看着她和香雪,由衷地道:“不是还有你们么?我还怕什么?”

    小玉叹口气,又想不出法子,只得先下去吃饭。

    屋里灯火通明,却十分安静,就连外面似乎也一瞬间彻底无声。童若瑶以为自己会烦躁,可心却静静地沉淀下去。顾廷煊从外面进来,就瞧见小妻子坐在榻上,榻桌上放着一盏灯,灯光映着她娟秀俏丽的脸庞,心满满的似是能溢出水来。

    童若瑶察觉到目光,抬头看见顾廷煊,忙从榻上下来,巧笑嫣然迎上去,“二爷回来了,向老板可还留在府里?”

    顾廷煊故意板着脸,“你倒是挺关心他?”

    童若瑶禁不住翻翻白眼,“他好歹是家里来的客人,是你的朋友,我不过多问一句罢了。”心里却升起一股甜蜜,自己确实没什么好怕的,是不该花那么多心思去应付秀珠,而让眼前的人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才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童若瑶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头顶上即刻传来更加不满的低吼,“你还笑?”

    “不笑,难道二爷要看我哭?”

    顾廷煊当然不想见到她哭,不过那力道还真的让童若瑶差点儿流出眼泪来,慌乱中忙道:“不行,这两天都不行!”

    顾廷煊憋得一张脸成了绛紫色,见童若瑶穿着家常服,却重新换了一条裙子,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慢慢把浑身的火气抑制下去,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抱着她去榻上坐着,瞧见榻桌上的账册,便自告奋勇讲解起来。

    隔日一早,向老板离开顾家,老妇人蹙着眉头问道:“怎么突然就走了?大老远地来做客,也不多挽留挽留。”

    顾炎和顾廷煊来不及说话,黄氏便抢着道:“听下面的人说,昨儿向老板把秀珠给吓昏了!”说着一笑道,“秀珠胆子也忒小了,儿媳虽没见过向老板长什么模样,可也不至于吓昏这般厉害吧。”

    她虽没见过,毕竟见过的人也不少,怎么就不见其他人晕倒?黄氏言外之意,也是想老夫人细问吧。昨儿秀珠晕倒是傍晚时分,可那么大的阵仗不可能没有惊动其他人,具体如何,只怕黄氏早已十分清楚。

    老夫人眉头蹙得更紧,盯着神情担忧而恹恹的吕氏,问道:“秀珠那丫头可是生了病?”

    吕氏叹口气,“许是胃口不佳,吃不下饭吧,昨儿晚上就醒了,今儿瞧着还十分虚弱,儿媳就没叫她来,还请老夫人体谅。”

    黄氏立刻抓住吕氏的话,道:“怎么突然就没胃口了?”

    吕氏没说话,童若瑶垂着头,也有些提不起精神。

    之前还只说些老夫人寿辰的话,气氛倒是不错,现在提到向老板,又提到秀珠,气氛也没了刚才的活跃。就是顾炎也只垂着头不说话,顾二叔瞧着黄氏急巴巴的模样,咳嗽一声提醒她,黄氏才讪讪一笑,道:“许是天气热的缘故,要说秀珠这丫头之前的身子骨倒是好的,没想到自从……”

    自动认了吕氏为义母,就开始三病两痛,这话黄氏没说,只怕大伙心里也都会作此想。

    老夫人道:“病了就好好养着,她年纪也不小了,这样拖下去又能怎样?”

    语气未免有些僵硬,透着不悦。接着便说起顾廷礼的事儿,以及崔氏产子等,如此家常一会子,也就叫大伙散了。独叫吕氏留下,说是有话要说,童若瑶想了想,便出来去隔壁抱夏候着。

    反正顾廷煊也要出门,她也没要紧的事儿要做。不想,她刚去了抱夏,黄氏也跟着进来。等小丫头奉上茶水,就被她遣了出去,叹口气道:“真是委屈了侄儿媳妇!”

    不知这话从何说起,童若瑶抬起茫然的双眼,黄氏心疼地看着她道:“大嫂子也是想抱孙子罢了,只要侄儿媳妇怀上,自然就没有这些事儿。”

    童若瑶只是装着不懂,秀珠的心思大家明白就好,可若是敞开了来说,自己和吕氏之间只怕更是难?</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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