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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方才说,你早就知道了?”年羹尧的声音颤抖,“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是啊,从见到他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他眼熟。后来,想起他从前是老八的家仆,遣人一查,果然如此。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胤禛瞥了眼年羹尧又很快转过头去,“以你的本事,他又耐你如何?后来你离开了四川,我好不容易借岳升龙的手除掉了他,岂料你——”

    年羹尧凝望着胤禛深不可测的双眸,双膝一弯,一点点跪了下来。

    “皇上,贺成这个人胆小怕事,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不能答应让他做官,也请您高抬贵手,放了他把。”年羹尧的唇颤抖着,胤禛的手也颤抖着。

    “我不放过他?我已经放过他一次了。若不是他贪心,竟然利用你向朕求官,朕会如此吗?”胤禛一发力,狠狠将手中的狼毫折成了两段。

    “皇上,我,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真的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你放了他。”年羹尧眼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

    “双峰,你不要被他骗了。他根本就没安好心。老八他们无恶不作,陷害十三弟养蜂夹道十年受苦,又逼得我屡次陷入绝境,与他们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胤禛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胤禛——”年羹尧哽咽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双峰,你要想什么,朕就是倾尽天下之力也一定给你,你要朕做什么,朕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会为你做到,只是这件事,朕一定不能答应你。”胤禛是如此决绝,倒让年羹尧生出一丝欣慰来,他的胤禛,终于真正成长为一位帝王了。

    “臣无话可说,臣告退。”

    年羹尧深深拜了下去,那是一位臣子对君王最大的敬畏。

    第39章 探狱贺成起疑心 ,晴天霹雳知真情

    年羹尧黯然走出养心殿,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而彷徨。

    时过境迁,他也许又是那个四处漂泊,一无所有的年羹尧了。

    胤禛答应了他,虽然不能放过贺成,可他得到了特许,可以去牢中与贺成见最后一面。

    年羹尧犹豫着,他不是不想去的,可是他却更怕见到贺成那张沧桑的脸庞,怕见到他那双饱含了哀求的眼。

    “年大人。”年羹尧正低头想着,身后一个公公叫住了他。

    “这位公公面生,从前咱们应该没见过吧。”年羹尧道。

    “自然是没见过的。我是伺候牢狱那边的公公,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怎么会见过我们这些下等人呢。”那公公谄媚地笑着。

    “牢狱?是不是贺成有话要你带给我?”年羹尧醍醐灌顶。

    “年大人真是智慧过人,我还没说呢,您就知道了。”那公公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绉着的纸条,悄悄塞到年羹尧手中,便向他行了礼,匆匆告退了。

    年羹尧展开这张几乎被揉碎了的纸条,上面是用鲜血写的一行字,这字歪歪扭扭,却如蛇虫鼠蚁密密麻麻地爬在年羹尧心上。

    “兄弟一场,贺成自知无救,有一要事相告,务必来此相见。”

    年羹尧再也没有半分犹疑,拼命地向着贺成奔去。

    贺成显然在这里过得并不好,他那本就苍老的脸上添上了几道鲜明的血痕。

    他的衣服敞开着,斑驳的血迹从他的脸一直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年羹尧不忍道:“贺成,对不起,我,我救不了你。”

    贺成却大笑起来,朗声道:“兄弟,年大人,容我叫你一声兄弟。这一切是我恶果自尝,怨不得别人。不过,有一件事,如果我不告诉你,怕是死也不能瞑目。”

    年羹尧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贺成要说的这件事与胤禛有关。

    “你说吧。”年羹尧的心提了起来。

    “其实皇上早就知道了我是八爷的人,他是有意不告诉你的。”贺成的牙被打落了几颗,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我知道,他告诉我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不能打草惊蛇。”年羹尧叹气。

    “呵,若真是如此,他考虑过你的安危吗?若我真的把你的事告诉了八爷,你以为他不会推你出来做替死鬼?”贺成嗤笑。

    “如果你让我来听你说这些,我看是大可不必了。”年羹尧转身要走。

    “这件事你可以不在乎,可是你妹妹年婉贞和你那个可怜的侄子福惠的事你也不想知道吗?”贺成抓紧了栏杆,眼神里说年羹尧从未见过的怨恨。

    “年婉贞”与“福惠”这两个名字是一剂猛药,直接让年羹尧瞬间卸下了一切防备。

    他直接扑了过去,喊道:“你想说什么?”

    贺成的嘴角漾起一丝冷笑,冷冷道:“你知道福惠怎么会得上天花,怎么会死吗?因为他的皇阿玛,年贵妃的丈夫,你心心念念的胤禛,亲手杀了他。”

    年羹尧如五雷轰顶,直抓着贺成的手,拼命地问:“你怎么知道?”

    “八爷党虽已失势,可我们这些人过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有什么情报是我不知道的?”贺成又道,“若你不信,大可亲自去问他。”

    年羹尧一下乱了方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胤禛竟会心狠至此。

    他还是留存了最后一线希望,忐忑地向着养心殿而去。

    推开门,胤禛正端坐着批阅奏折。他今日却不是锦衣华服,而是一袭淡淡的青衫,头上的毡帽一下子抓住了年羹尧的眼,也抓住了他的心。

    这正是当初他送给他的那一顶。

    胤禛见他来了,起身笑道:“今日天凉,朕忽然间瞧了这帽子,想起还是往日你送给朕的,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你我都已不复当年了。”

    年羹尧红了眼,小心地问:“福惠究竟是怎么死的?”

    胤禛愣了一下,道:“怎么,婉贞没有告诉你,他是天花死的。”

    年羹尧咬了咬牙,大声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胤禛见他激动异常,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只得轻咳了几声,不说话。

    “你心虚了?为什么不说话?”年羹尧从身侧抽出剑来,直指着胤禛。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再来问我。”胤禛又往前行了几步,剑刚好抵在了他的咽喉。

    “你知不知道,这样指着朕,是死罪。”胤禛笑道,依旧去往日那般。

    “给我个理由。”年羹尧将剑握得越发紧了。

    “你知道吗,之前朕找了你几次,你都不肯见朕,福惠死了你一定会来,朕就可以见到你了。”胤禛一步一步向着年羹尧紧逼,年羹尧下意识的一步步后退。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这种话骗不了我。”年羹尧苦笑。

    “如果朕告诉你,这件事与朕无关,你信吗?”胤禛言语间满是诚恳与期盼。

    年羹尧犹豫了,他的脑海中已经是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知道。

    终于,他还是再次举起剑来,苦笑着望向胤禛:“我不信。”

    胤禛便又笑起来,他的笑里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悲哀。

    胤禛只是轻描淡写:“走到这一步,又有谁是干净的?除老八,登皇位,你年羹尧也没少出力吧。那些无辜的战俘也是一条性命,他们又该死吗,还不是你亲自下的命令杀了他们?”

    年羹尧这些年来所有的恐惧,担忧,爱与恨,就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便如山洪般爆发:“我年羹尧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君子,我会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你呢?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可你偏要假仁假义地做些掩人耳目的事情,难道你不是比我更卑鄙吗?”

    剑抵在胤禛的额头,打落他头上那顶毡帽。年羹尧清晰地记得,多年前,是他亲手把它戴到胤禛的头上。那时候,他还叫尹四。

    尹四,不,爱新觉罗胤禛,此刻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跪地求饶,只有从唇齿间挤出的一句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你杀了我吧。”

    “不,我不会杀了你。你的皇位是我帮你打下来的,我要看着你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年羹尧的声音是沙哑的。

    胤禛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近乎疯狂地笑着,将他这沉积许久的心事一并倾吐出来:“一个善良的人是做不成君王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年羹尧厉声道:“说,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胤禛右手握住了剑锋,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滴落在他青色的褂子上。他挣扎着起来,示意年羹尧凑近。

    “我不告诉你,你一辈子也休想知道。”他附在年羹尧耳边轻声道,随后又是刺耳的狂笑。

    年羹尧像只被激怒的雄狮,他的手颤抖起来。失去理智地喊叫:“我年羹尧算是瞎了眼,栽在你的手里!”

    年羹尧扔下了剑,转身而去。

    “自从朕即位以来,你屡立战功,年婉贞受封贵妃,年家势力如此之大,我又岂能让福惠活着?”胤禛在他身后喃喃。

    年羹尧停下了脚步。

    “可你以前说过你很喜欢福惠,你说过想要保住年家。”年羹尧哽咽。

    “朕是很喜欢福惠,可你要明白,保住你就不能保住年家,就算朕答应,群臣百姓也不能答应。”胤禛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在年羹尧身上。

    “你早该告诉我。”年羹尧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