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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贞苦笑着推开年羹尧,哽咽道:“可福惠就是福惠,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若能让他活着,什么劳什子贵妃,我不稀罕。”
“你又来了,这话真不能胡说。”年羹尧拉着年婉贞坐下。
婉贞却朝着他招招手,年羹尧见她有话对自己说,便附耳过去。
婉贞的话却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她说的是:“福惠的死有蹊跷,那日我去看他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染上天花死了。”
年羹尧急忙道:“人有旦夕祸福,也许是上天见他聪慧可爱,便收了他去。”
“不会的,我的孩子我清楚。还有,宫里并没有其他人害了天花,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婉贞说着,疯了般四处乱撞,涕泗横流,直跪在地上不起。
年羹尧见她这般,又急又恸,忙唤了外头的丫鬟进来伺候婉贞梳洗。
“婉贞,就算是为了哥,为了年家,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知道吗?”年羹尧抚去她脸上的泪。
婉贞望着年羹尧,咬着唇,狠狠地点了点头。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太监的呼喊。
“你看,皇上都被你的眼泪惹来了。”年羹尧笑着说,谁都不能知道他说这话时心底是何滋味。
胤禛走了进来,却几乎没怎么看歪在一旁的婉贞,而是径直拉过年羹尧道:“双峰,你来了。”
年羹尧忙抽回了手:“臣还是不打扰皇上和贵妃娘娘了。”
孤独的身影与夜色交融,直到再也不能在幽微的烛光下望见。
胤禛在他身后喊:“双峰,明日未时养心殿见!”
年羹尧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赴约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昨日婉贞的眼泪彻底地让他崩溃了。
相见又如何,相见若是难以自拔,婉贞又该怎么办?
可他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见,臣更是不得不见。
“双峰。”胤禛见他进来,习惯地开了口。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年羹尧思索片刻,终于道:“皇上龙体安康否?”
胤禛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冷冷质问道:“双峰,何以你我竟生疏至此?”
年羹尧只是云淡风轻:“皇上是君,年羹尧是臣,我们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
胤禛冲上前去抬起他的脸,让他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双峰,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无惧无畏,热血年少的双峰。”胤禛说的如此坚定,仿佛山盟海誓般。
“皇上,您却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轻狂不羁的胤禛了。”年羹尧笑了,嘴角却有一丝苦涩。
“双峰,你还不明白吗,在你面前,朕永远是那个胤禛。”胤禛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婉贞她——”
“朕爱她,也爱你。爱她是因为爱你,你懂吗?”胤禛几乎吼了出来。
一滴泪落到胤禛手上,一瞬间便化了。
“皇上,该说的话我从前已经说过了,不懂的是你才对。”年羹尧只强撑着苦笑。
“人生苦短,从前如何,譬如朝露,往后如何,身不由己。纵使是天地难容,这段日子,我们是幸福的,就足够了。”胤禛这番话藏在心里许久,终于在这一刻,悉数吐露。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我想我年羹尧也始终不能例外。皇上,这一刻,你对我好,便是好的。下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说福惠,福惠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死了,他才八岁,你怎么能做到一点难过也没有的呢!”年羹尧终于开了口,当初他助他登位,并未想过这许多。可到了这一步,他却不得不想这些。他们始终是君臣,君臣之间,便比从前夹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利益,权力,威望……善始者众,善终者寡。
“双峰,若你是这样想的,可真是我看错了你。人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我要做的,不仅是在我这里,还要在我的子子孙孙那里,保住你,保住年家。我喜欢福惠,不仅因为他是婉贞孩子,更因为他是年家的孩子,只有他才能在我百年之后保住你的命,你明白吗?”胤禛的这番话让年羹尧愣住了。他从没有想到,胤禛竟然为了他考虑了这么多,这么长远。
胤禛接着道:“所以福惠早殇,我比谁都心痛。可是我又能如何,悲痛能让他死而复生吗?朕是皇上,有时候却又连最普通的老百姓都不如,我没有悲伤的权利,从来都没有。”
年羹尧曾自诩世上除了他,没有人能了解胤禛,十三爷也不行。可今时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胤禛,你说的对,也许是我顾虑太多。福惠的事让我想清楚了一点,生死半点不由人,如果我在这时拒绝了,我怕以后会后悔。”年羹尧笑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一刻,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翌日,年羹尧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便听见那些小太监们议论纷纷。
“年大人和皇上谈什么要务呢谈了这么久。”
“是啊,谈了一整夜呢。”
年羹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太监见他出来,忙打千道:“奴才给年大人请安。”
年羹尧点点头,便急匆匆地出了紫禁城。
他没有去看婉贞,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知道婉贞的心结在于福惠的死因,这一点他已经偷偷派人去查个清楚。
更重要的是,昨晚,胤禛确实交给了他一项重要的任务,这是一项他必须成功不能失败的任务。
第36章 征青海九死一生,立功勋雍王情动
年羹尧驾着马飞驰,他是这样的激动,又隐隐透着些担忧。
回想起胤禛将兵符交到他手中的一刹那,他依旧有许多的心潮澎湃。
前不久胤禛接到军情,青海发生罗卜藏丹津叛乱。青海局势顿时大乱,西陲再起战火。
年羹尧身为抚远大将军,这一战不可避免。
胤禛说起这件事时,却不像个君王般色厉内荏,他只是轻握年羹尧的双手,将一道圣旨郑重地交到他手中。
“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接旨。”年羹尧接过圣旨,这薄如蝉翼的圣旨此刻却有千斤重。
胤禛笑了,他望着面色凝重的年羹尧,倒显出了格外的气定神闲。
“你知道朕为何让你出征?”
“这是臣的本分。”年羹尧道。
胤禛走过去,双手搭上年羹尧的肩,柔声道:“双峰,你知道这一仗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年羹尧摇头。
“这是朕即位以来打的第一场仗,若是赢了,天下可安。若是输了,怕是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老八余党死灰复燃亦有可能。”胤禛话语决绝而又坚定。
“故而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年羹尧附和。
“双峰,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更值得我信任的人了,这一仗,将是我一生中最荣耀最难忘的一场仗,这一仗,非你不可。”胤禛笑着伸出手来。
年羹尧顿了顿,用力地与他一击掌。
其实对年羹尧来说,他这些年来,是沙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早年又对青海一带地形谙熟于心,这场仗,并不难打。
可当他真正到了西宁,却发现果然如胤禛所说,这场仗并不容易。
这里的守军让他切切实实体会了难处。
西宁的守军因常年驻守边关,日渐疲倦,如今已经成为了散兵游勇,毫无章法。
大军未集,如何对敌?
年羹尧急忙传书唤岳钟琪带大军前来帮忙,另一边日夜操练大军,排兵布阵。
可世事无常,这日,年羹尧正于军帐之中思忖练兵之法,一小兵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年羹尧见他脸色发白,语无伦次,心里骤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小兵忙道:“将军,不……不……不好了,罗……罗……”
年羹尧未等他说完,心中已有分晓,大步流星上了城楼。
原是西宁大军未集的消息不知也何竟被罗卜藏丹津得知。
趁着岳钟琪大军未到,罗卜藏丹津竟然不放明枪而走暗箭,率军偷袭,直取西宁。
“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