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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看不见颜色……路迟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崔易宴关于颜色的认知来自于自己给自己普及的常识,不是见到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而是那是什么,所以那应该是什么颜色。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崔易宴的那些设计,崔易宴的那些作品,那些让人惊叹的用色……
路迟抿了抿唇,他有些不可置信,但他没法开口问,他没有勇气去揭人伤疤。
他们一路向前走去,他们似乎走错了方向,沿着小道走了很久,也没有见到洞穴的踪影。
突然响起了一声雷鸣,路迟看着渐渐乌云密布的天空,又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信号的传讯仪,犹疑地开口道:“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嗯?”崔易宴回过了头,他停住了脚步,他看向了路迟,整个人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路迟重复了一声:“我们可能走反了。”
路迟一边说然后指了指他们的反方向,示意崔易宴应该换个方向走。
崔易宴点了点头,淡金色的双眸像是没有焦距一般,显得有些无神。
蓦地,又一声雷鸣响起,“轰隆——”
路迟还没转身,看到了崔易宴整个人抖了一下,路迟一顿,然后靠向崔易宴,问道:“你怕打雷?”
崔易宴的唇色微微发白,却快速地摇了摇头,语气恶劣:“怎么可能?你以为我像你这个蠢女人一样胆小么?”
路迟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手,抽了抽鼻子:“行吧,我怕打雷。”
“我们一起走吧。”
崔易宴下意识地想反驳,想说路迟真蠢,可当他微微垂眸的时候,他看到了路迟伸出的手,小小的,白白的,细细的,看起来很瘦弱,但牵起来很软,他抬了抬眼皮,又看到了路迟淡淡的神色,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不谙世事又无辜,是最没有防备的模样。
崔易宴眨了眨眼,然后一手牵住了路迟的手,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般地道:“蠢女人连打雷都怕,蠢死了!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喜欢你的,我是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路迟抽了抽嘴角,可是感受到牵住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路迟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死鸭子嘴硬。
他们倒了回去,脚步加快了几分,可是天沉得比他们想象得要快得多,雷声轰鸣,闪电将阴沉的天色劈出一道一道的亮光,风也大了起来,树叶簌簌,一场大雨即将到来,而他们并没有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路迟侧身抬头看了一眼手一直在发抖的崔易宴,崔易宴现在的唇色已经很白了,本就比常人要白上许多的脸,此时褪去了血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像是在忍受着什么,这样的崔易宴显然是不正常的。
听说有些人怕打雷会怕得走不动路,崔易宴也是这种么?
路迟又一次试着在脑海里呼叫了一下系统十四:“十四,系统现在可以用地图么?”
“当前处于无信号区域,无法定位,无法使用地图,请宿主知悉。”系统十四冷冰冰的机械音慢慢地传来。
那现在系统和传讯仪的作用没有什么区别了!路迟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声。
系统十四默默给了路迟一个表情包:我有一万个表情包等着你jpg
路迟难得没有心情回复系统十四表情包,他被拉住了,崔易宴站着不动了。
“要下雨了,”路迟对着崔易宴说道,然后拉了拉崔易宴,“我们得找个避雨的地方。”
“嗯,”崔易宴应了一声,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松开了牵着路迟的手,“你自己找吧,我累了。”
他这样说着,又一声雷落下,他浑身又抖了一下。
就在此时第一滴豆大的雨“啪嗒”落下,随之便是两滴三滴,转瞬就如同瓢泼一般,一息而下。
路迟眼见着崔易宴淡金色的双眸粘上了水汽,苍白的脸色衬得他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般。
路迟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一把拉住崔易宴的手,就向着前面跑去,拉着一个人跑挺吃力的,雨声渐渐变大,脸也渐渐湿了。
……
跑着跑着,崔易宴就试图甩开路迟的手,他在雨中对着路迟喊道:“找不到了,可能根本就没有洞穴吧。”
“你别乱甩!”路迟转过头对着崔易宴吼道,“老实一点!”
崔易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迟,像是一个炸毛的小猫,张牙舞爪的,爪子还很尖锐,让崔易宴不禁就听路迟说的,然后老老实实地跟着路迟继续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路迟回头对着崔易宴道:“廉芒学长说有洞穴,肯定有的!”
路迟的语气十分肯定,像是在说一个既定存在的事实,让崔易宴不禁一怔,他看着路迟跑在他前面的背影,茫茫大雨中路迟的背影几乎与天色融为了一体,如果现在他戴上了彩瞳,看到的路迟会不会是发光的,会不会是这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崔易宴的目光落在路迟拉着他的手上,明明是这么小一个人,明明手那么小,那么软,为什么好像有可以一直奔跑的力量,就好像可以无所畏惧一样,这样的人,真好啊,和他一点都不一样,这就是一直活在彩色世界里的人啊。
勇敢,坦率,温柔,认真,愿意相信别人,这样的人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吧。
第57章 第 57 章
“你看!”路迟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欢欣雀跃, 扬着手,下巴微抬,嘴角微微地上扬,像是一个耀武扬威的孩子,眼睛眨巴着,犹如在等一个应有的夸奖。
崔易宴微微垂下了眼眸,然后嘴角一抿, 显得有些不屑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这是他惯有的样子:“没想到还真被你找到了,真是运气好。”
路迟一把将崔易宴推进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洞穴当中, 所幸他们身上还穿着廉芒让他们特意穿上的防水服,防水服效果很好,除了跑的时候脸和头发有些湿了,其他地方都还很干, 路迟下意识地甩了甩袖子。
接着对已经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的崔易宴摇了摇头,然后理所当然地道:“不是运气好。”
“什么?”崔易宴扬起了头, 他看向走向他的路迟,路迟脸上是常见的淡淡的表情,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
却用着理直气壮的语气道:“不是运气好,是因为廉芒学长说了这里有洞穴, 只不过我们一开始跑错了。”
路迟说着伸手指了指洞穴的东边,然后对着崔易宴道:“你看,那里就是瀑布,只不过刚好被树遮住了, 所以我们才没找到,很近吧?”
崔易宴顺着路迟的指尖看去,才发现原来瀑布距离这个洞穴竟然不过十几米,是真的很近。
崔易宴点了点头,而随着崔易宴的点头,路迟就像是得到了他刚刚想要的夸奖一样,嘴角微微咧了一下,露出了几分简单的心满意足。
崔易宴看着置于一片黑白中的路迟,在一片黑白之中,这微微一咧嘴,像是一场无声的默剧,带着欢喜。
崔易宴不禁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等着老廉很无聊?”
“嗯?”路迟歪了歪头,脸上带着些微的疑惑。
“为了不让你太无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讲个故事吧。”崔易宴用着大发慈悲的语气这样说着,这是他常用的姿态,明明是对人的好意,却总表现得像是在施舍。
“我有个朋友,他生母是个知名的科学家,热衷于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科研事业。”崔易宴淡淡地说着,可谁都知道往往说“我有个朋友”的其实指代的都是本人。
路迟弯起了膝盖,趴在膝盖上看着崔易宴,让自己呈现出一个标准的听故事姿态。
崔易宴没有看向路迟,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瀑布上,他继续说着:“有一天,科学家想看看自己的基因会生出什么的孩子,于是她试管了一个孩子,她将孩子放进了一个培养皿里,像对待她所有的试验品一样,认真又冰冷。”
“培养皿里放入了增长液,能够令孩子快速地长大,约莫是正常人类的两倍速度吧。”
崔易宴的语气很平静,像是真的就在普普通通地说一个故事:“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这是一个失败品,因为这个孩子的世界里没有彩色,只有黑白。”
“她是不会容许失败品的存在的,她很聪明,她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失败品可以有什么用处,她开始了她的试验,她伟大的,新的试验可以让任何黑白的人都可以看到彩色的试验。”
“她想了很多方法了,试验了很多次,每一次试验都会给她带来新的收获,比如说其中有一个试验,是试验如果让人类的眼睛和蛇的眼睛一样使用热感,那么是不是就会激发人类对视觉感知,于是她的试验品拥有了和蛇朝夕相处的机会。”
崔易宴的说法可以说是很温和了,可是路迟不经想到了他被蛇的咬的时候,崔易宴麻利地手法,这显然不是一次两次就有的,路迟看崔易宴平静的语气,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他是知道游戏在做设定是时候,为了使游戏增加可玩性,会给游戏人物增加各种各样的设定和背景,崔易宴的背景也是这么被人随手设定增加出来的么?那么崔易宴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随手设定就要去承受这些呢?
“她成功了,不仅成功设计出了一种新型的生物热感装置,能够运用到各大交通工具以及各种电子产品,她还研制出了彩瞳,和美瞳长得很像,却能够使色盲看到色彩,这两项都是无与伦比的成就。”
“她很高兴,她乐于给予她的试验品一些甜头,于是她的试验品表示自己想要学画画。”
“她给试验品请了一个年轻的什么都不懂看起来很好懂美术老师,这个年轻的美术老师是一个极有天赋的老师,当她第一眼看到试验品的时候,她的眼睛在发光,因为她看到了她所寻求的艺术品。”
“她耐心地教导着恍若一张白纸一样的试验品如何画画,如何运用色彩,如何将自己想画的东西表现出来,如何进行创作,如何设计。”
“她为了让她的艺术品更加地完美,她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她很会运用自己的资本,她用自己的魅力,将试验品偷偷带离,藏了起来。”
“天才年轻美术家与天才科学家的战斗的战利品就是那个又可以当试验品又可以当艺术品的孩子,她们斗争了很久,而那个孩子也才渐渐发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也才渐渐学会如何离开培养舱生活。”
崔易宴这时扭过了头,他看向了路迟,发现路迟的眼似乎是湿了,他不经伸出了手,他将双手覆在了路迟的眼睛上,手心摸到了些微的湿润,他心里微微一动,他叹了口气,没有将自己的手拿下来,偏了偏头继续说这个故事。
“她们一个是他生母,一个是他母亲,她们一个教会了他如何生存,一个教会了他如何活下去。”
“他有常人没有的优渥的物质生活,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他曾经穿鞋都觉得磨脚。”
“他不喜欢与人接触,他们总会发现他与他们是不一样的,他曾看不见彩色,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去记住那些在普通人眼里是常识的颜色知识,为的是能够少做两次稀奇古怪的试验,甚至到后来能够看见彩色,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相信眼睛所看到的颜色,而是相信自己脑海里记住过的颜色。”
“他有很多缺点,应该说是几乎没有优点,他胆子不大,害怕打雷,因为有一次雷曾经劈到过实验室,培养舱差点触电,他也不懂怎么和人说话,他没有正常的长大,不知道和人应该谈论些什么,因为他是一个没有什么过去的人,也没有那么多色彩斑斓的回忆。”
“他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一个人。”
“他也没有勇气去接近人,只会不停地毒舌瞎说,很容易惹人生厌。”
“他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他喜欢自己,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喜欢他,所以他喜欢上了设计衣服,喜欢上了打扮,他希望自己每一天都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他喜欢对着镜子说话,当他看到镜子里不同的自己的时候,就仿佛拥有了很多个不一样的朋友。”
“他其实只是想和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一样,简简单单地活下去,普普通通地认认真真地过每一天。”
“然后能够普普通通地工作,能够普普通通地吃饭睡觉,不用担心有一天又被当做试验品,不用担心有一天又被当做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