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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时候,他是想避免陆之昂经历这些的。
录制结束之后顾桥初就跟在陆之昂后面,他看着陆之昂沿着马路一直走,跟了有十来分钟才开口叫了声,“陆之昂。”
陆之昂一下就抬不动脚了,他回身去看顾桥初面上一片冷静无悲无喜的样子,哑着嗓子念叨了一句,“你一早就知道。”
顾桥初哽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好像嗓子都干了,只舔了舔嘴唇说,“之昂……是这个规则。”
“什么规则,在这个社会生存的规则吗。”陆之昂难受的眼睛都红了,他突然抿着唇微微笑起来,“阿初,我知道我们的差距了。你适应这些规则适应的太好了,我跟不上你。”
“我也不想跟上这样的你。”
顾桥初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他笑眯了眼,感叹了一句,“那真是太好了。”
陆之昂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哭了出来,他每次看见顾桥初笑的无所谓的时候,就像是回到了探监的那一天。他记得监狱里冰凉的座椅,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歇斯底里,最后所有所有的,都好像回到了顾桥初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夜里他回到家,拥着顾桥初站在花洒下面。他微微低头去亲吻顾桥初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抚平自己看不见的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他不知道顺着自己眼角留下来的到底是水还是眼泪,他只是笑着问,“阿初,你笑起来的时候,就是高兴的时候吗。”
顾桥初楞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想要阻止温热的水流落进眼睛里,因为这让本来就视力下降的他更加看不清陆之昂的表情。但是失败了,所以最后他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说,“大概是吧。”
其实他自己也忘了。
夜里入睡的时候顾桥初说,“遇见的事,我很抱歉。”
程七七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女生,她太会把握时机了,直到遇见表演快要结束,所有人都以为遇见晋级是铁板钉钉的事只顾得上欣赏表演的时候她才按下红灯。这样目的明确有规划的女生,偶尔顾桥初会想,她如果收敛一些,那不管是在娱乐圈还是以后进军商业应该都会有很好的发展才对。
可惜,贪心是大忌。
那时候顾桥初没想到,程七七会连立夏也忍心伤害。
他离开学校的时间恰到好处,根本不清楚当初舞台的事故。直到后来立夏离开,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终究还是低看了程七七的狠心。他以为两个一起长大的小姑娘,程七七至少应该对立夏好一些的。这也是后来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立夏的地方。他没有在最开始就对立夏说程七七的问题,因为他不想立夏因为这事纠结难受,没想到最后却给立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甚至后来,他开始后悔自己那天说的话,他不该在想达成自己的目的的时候,拿立夏做理由。
有的时候,伤害都是在不经意之间形成的。后知后觉发现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之后的几天,这个世界发生得到一切都好像是给这几个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上了一堂课。让他们伤痕累累的直面这个社会最残酷的生存法则,但是也让他们学会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如何相互扶持着前行。
顾桥初在周一上班的第一天例会上就被批了,理由是他拒绝了副经理上交的提议撤销傅小司和程七七共同代言墨镜的策划案。他站在投影面前,面色冷静的指出,“现在傅小司画作赝品案才刚刚冒出个苗头,我们就在这时候撤销他的代言资格,就算是保留起诉权,未免也显得我们太过不近人情,到时候在消费者眼里华尚形象一定会一落千丈。再说过几天他就会举办个人签售会,一切的情况,我们不妨等签售会之后再做决定。”
“你这样保他简直是意气用事。”会议结束之后余来黑着脸跟在顾桥初身边一路火急火燎的往立通赶,他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车子,最后还是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现在的处境雪上加霜,可你以为你这样的缓兵之计能有多少用处。”
按照当初签的合同,傅小司在代言期间不能有任何的给本品牌抹黑的行为。虽然认识这么多年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傅小司不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但是在画家身上,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以后别人提起他,都少不了这一个污点。这样下去,路通从大局考虑,或许根本不会答应傅小司的首发会如期举行。
造假的录音带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直到顾桥初接到陆之昂的电话说颜末已经搞定了他们的大老板,立通决定对首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任其发展的态度,他才像是突然放心了下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官司会输。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好像大家都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忙了起来。
首发会开始之前顾桥初最后一次见立夏,是送立夏去机场的时候。小姑娘背着包笑眯眯的冲他挥手,“你去忙吧,我能行的。”
一直以来,顾桥初都是看着立夏为了傅小司忙前忙后不停付出的,他总是会想,如果立夏高兴,那她和傅小司一直这样也未尝不可。只要立夏高兴就好,傅小司能够一直对立夏好就好。
回去的路上顾桥初收到余来的消息,说立通的老总出国旅游去了。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能明白阿伦这时候离开的理由。但是转念一想首发会能够举行,他也就不再想那么多了。
第35章 三十五章
〈三十五〉
发布会前一天,顾桥初接到陆之昂发牢骚的电话,说是他们在布置场地的时候被人搞破坏了。他坐在办公室里耐着性子宽慰,没说自己刚刚被高层管理cue去开会的事。
华尚已经决定终止和傅小司的代言合作,这话现在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他伸手去开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之后却又忘了自己到底是想干嘛。察觉到自己最近的状态不算好,或许是烦心事太多了,也可能是终于有压力了,那时候他还在想,等明天的首发会结束之后,他可能会申请放假。
夏天来了,日本又要举行盛大的花火大会了。
他突然想再过去看看,体验一下穿着浴衣踩着木屐坐在路边看烟火绽放的感觉。
夜里他给陆之昂发消息,“明天之后一起休假吗,花火大会要开始了。”
陆之昂忙了一天,回家洗漱过后倒头就睡了。手机就在他的枕头边上,提示灯闪烁了几下,没叫醒熟睡的人,也就暗下来了。
第二天陆之昂起了个大早,他抓起手机看了一眼顾桥初的消息,抿着唇微微笑起来。但他没有回复这个消息,他想着等下在首发会后台可以当面跟顾桥初说。
好的。
他以为这一天是傅小司翻身证明自己的一天,他们会在首发会结束之后一起去庆功宴,夜里他能抱着顾桥初睡个好觉。
直到丁易阳站在了傅小司对面的台子上。
顾桥初在去的路上还在跟余来商量晚上去哪里吃饭,他想着趁这个时间把当初一中出来的人都找过来聚一聚,以后大家一起在上海发展互相也有个照应。
余来顺手给助理指路让人把车停在空位上,回头瞥了一眼顾桥初一本正经的警告,“你今天自己小心点,在这出什么乱子可不像学校。”
还真特么不像,谁在学校里会明目张胆斗殴的。
遇见骂了一句“”冲上去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切悲剧的序幕。
顾桥初回头看了一眼陆之昂,没来得及跑过去就被汹涌的人流把他挤的退了几步,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被人推搡着掉落。视线里的模糊让他很不适应的皱紧了眉头,半眯着眼睛看着陆之昂被人一把推的撞上桌子他才像是突然炸了。
余来眼睁睁的看着顾桥初奋力推开面前的人想要过去,直到陆之昂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顺手拿了瓶酒在桌面上敲碎。他听见顾桥初叫了一声“陆之昂”,但是陆之昂却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之昂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知道顾桥初是怎么冲过来拦在自己身前的,但是在看见傅小司被人辱骂踩踏的时候消失的那些理智,好像在这一个瞬间都回来了。手心里温热黏腻的触感和搭在肩上的有些泛凉的手都在提醒他顾桥初是怎么把他拦下来的。
他们曾经无数次用这个姿势拥抱,但是这时候顾桥初的头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他听见顾桥初哑着嗓子说,“之昂,不怕。”
那些血沫子在吐息间落在他的脖颈上,但是却很快没了温度甚至在变得冰凉。
四周都像是安静了下来,但是他明明看见跪倒在地上的颜末在声嘶力竭的哭,那些躁动的人们拿出了手机对着他们。
余来反应迅速的脱了外套罩在顾桥初身前,他抖着手把顾桥初揽过来,那个沾着血迹的酒瓶在地上摔的粉碎。
警卫冲过来的时候,顾桥初红着眼睛就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他突然一把死死的扣住余来的手腕,“余来,你留在这,除了佳杰谁也不能带他走。”
陆之昂想他永远不会忘了这一天,他听见颜末扯着嗓子对他吼,“之昂!跑啊!”
“跑尼玛逼!”余来瞪着眼睛回头吼了一句,他咬着牙让助理叫救护车送顾桥初去医院,最后还不忘叮嘱她别让人拍到顾桥初的伤口。
顾桥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能让人把陆之昂关进去。
可余来环视了一周的环境,除了会场几个角的监控和在场的目击者,就连他们顺手拍摄发到网上和朋友圈的视频也对陆之昂极其不利。就算他及时遮住了伤口,让顾桥初在录口供的时候一口咬定没受伤或者只是意外,但是一查起来,简直漏洞百出。
况且发生在公共场所的伤人事件,就算被害人顾桥初放弃上诉,当地法院公安局也极有可能提起公诉对陆之昂判刑。
手术麻药过效之后顾桥初才悠悠转醒,那是上海最明媚的夏天,但是病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他眯了眯眼看见自家母亲坐在沙发上,用没挂水的那只手撑着半坐起身,他一开口,嗓子干的声音像是纸张撕裂,“妈妈。”
“醒了……医生说没有伤到内脏,好好养一段时间就行。”那个在法学界享有不少盛名的女人停住手机的视频,画面正好卡在她的儿子嘴里溢出血来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慢慢踱步到病床边上,“你从小就聪明,我们也说你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因为我们都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但是你跟之昂这孩子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们,让我们有个准备。或者你告诉我,如果我明知道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是不是还要像以前一样支持你的决定。”
“……你怎么知道是错误的。”
“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正确的!你这几年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但是……妈,这种事哪里有什么对错。”顾桥初红着眼睛,但是却抿着唇微微笑起来。
“奶奶听说你受伤……晕倒了,你爸已经赶回去了。”
余来在警局跟刘佳杰对着坐了半下午也没等来顾桥初的消息,他皱紧了眉头反复看表,回头看了眼被铐起来的满脸麻木的陆之昂,出去打电话问了问才知道顾桥初已经赶回浅川了。
“帮我压压,我得赶回去一趟。”余来伸手拍了拍刘佳杰的肩膀,却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你赶紧想办法,我这压不了多久。桥初有信了记得告诉我。”
顾桥初从头到尾都没掉过一滴眼泪,但是等他走进病房,跪在老人家病床前的时候,他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巍巍的抬手落在他手上,断断续续的说,“乖孙……疼不疼……”
那一刻他是再也忍耐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就落在地上。他握着奶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反复的说,“不疼,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那孩子不好……”老人家看着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孙,只模模糊糊的觉得老伴如果还在一定会气的大发雷霆,“我们不要他了,阿初,不要他了……”
就是那个时候,顾桥初突然反应过来,他是真的到了和陆之昂彻底分开的时候了。
来的路上母亲就告诉他,只要他以后跟陆之昂再没有牵扯,她就可以让案子不会变成公诉。案子不变成公诉,到时候他再放上诉,这事也就算是结束了。
本来他还在纠结,他实在不想再对陆之昂有什么伤害。可是当母亲问他这几年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的时候,他却悲哀的答不上话来了。更何况现在奶奶因为他的事卧病在床,他也不想再让这个家里的人因为他而出什么乱子。
陆之昂出来那天只有顾桥初去接他,顾桥初先跟别人都打好了招呼,到点了自己一个人开车去门口等陆之昂出来。
他腹部还缠着纱布,几天来没休息好折腾的眼底一片青黑,张嘴说话的时候嗓子干涩的厉害,“走,送你回家。”
陆之昂没有应声,他只是坐在了副驾驶上。他偏头看着窗外,听着顾桥初发动车子的声音,也再没有回头。
他想他应该道个歉的,不然问问顾桥初还想不想跟他一起去花火大会,或者至少,他该问问疼不疼的。
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好像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真的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