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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冲了个凉凉水澡,换上干净的衬衫和长裤,坐在阳台上给余来打电话。

    日本和中国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余来当时还在睡梦里。他已经大二了,何况又是法律系的学生,学习和打工各种事情加起来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看见来电显示是顾桥初的时候,他本来是不想接电话的。但是他反应过来是在日本的顾桥初,突然就坐起来穿上鞋子去了走廊。

    “睡着呢?”

    他听着顾桥初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一下瞌睡就醒了大半。他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咔哒的一声响,“醒了……你怎么了。”

    “余来……”顾桥初是真会抽烟了,他坐在板凳上背靠着阳台的护栏,努力的仰着头去看东京夜里四处亮着的霓虹灯光,“你说我是不是好人。”

    如果这个电话是在白天什么时候打过来,或者顾桥初说话的声音里能带点笑,余来真就能笑的没脸没皮的说“你不是”,还能笑他这特么才多大年纪搁这装什么深沉。可是就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余来听着顾桥初的话猛地就打了个激灵,像是人在夏夜里汗湿了迎来第一股凉风那样。虽然明知道顾桥初看不见,可是余来还是重重地点了头,“是。”

    顾桥初看不见余来红了眼,他在宿舍的走道里努力的压低了声音,清了嗓子说,“阿初,你是好人,真的……好人长命百岁。”

    顾桥初一直到最后,也没跟别人提起他做的那个梦。他谁也没说,那个梦里的十分不安定的生活。

    他梦见自己十八岁那年的六月七号,他穿着母亲从国外设计师那里订做的衬衫长裤,站在路边收到陆之昂发来的消息。

    陆之昂说,“顾桥初,救我。”

    但是他再没有那一年那么好运被人救下来,他永远留在浅川那个阳光灿烂的夏天。他躺在桥洞地下,他的衬衫不再洁白,腿骨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曾经画画弹琴拿过无数奖项的手被人碾在脚底,整个左眼充血眼睑破裂温热的血水蓄满了眼睛。

    陆之昂在一个细雨迷蒙的日子去参加他的葬礼,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斜斜的遮着身旁的地方。

    “陆之昂,我每次想到某些事,都想问你……你想跟我在一起吗,就算只有四年也好那种。”

    第26章 二十六章

    〈二十六〉

    顾桥初的告白实在不太美好,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洗了把凉水脸就冲上楼,就算是自己已经极力克制也没能让砸门的声音小一点。他被冲过来开门的陆之昂拽进屋里,比他高一点的处于一个不知道该称之为男人还是少年时期的人对着他竖起食指立在唇边,“你小点声!邻居都睡了!”

    “所以呢?”顾桥初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抬眼盯着像是感觉到什么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的陆之昂,轻声说,“陆之昂,我每次想到某些事,都想问你……你想跟我在一起吗,就算只有四年也好那种。”

    他算不上会说甜言蜜语的那种人,也亏得两个人都性别为男不需要那一套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是后来每一次两个人争吵的时候,陆之昂都免不得想起来他们开始在一起的这个夜晚。

    他终于是比顾桥初年轻一些,他也像每一个在恋爱过程中遇到挫折的人那样对顾桥初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但是吵闹再怎么发展,最后争吵的话题终究逃不过一个。

    “别人谈恋爱都想着怎么样让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更好!只有你!你一开始就算好了我们什么时候会结束!”

    忘了第一次的争吵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他们刚刚在一起不久,颜末开始三天两头到陆之昂家蹭饭的时候。

    顾桥初每天在学校忙,他被森川带着去学校的创新实验室,每天和各种瓶瓶罐罐和各种化学试剂打交道。直到有一天都夜里十点多了才回去,推开门却正好看见陆之昂送颜末从家里出来。

    他一挑眉头没说话,对着颜末点头致意之后侧身进了屋里。他倒也没说什么,是陆之昂送了人回来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受不了了,皱着眉头问他,“你能别这表情吗。”

    顾桥初去厨房看了一眼,锅里有单独留出来的饭菜。他没回陆之昂的话,把盖子盖上转身准备回自己家,“今天事情比较多,我先回去了。”

    他一直知道他们两人的感情比谁都脆弱。不管是他消失的那些日子,还是陆之昂母亲的葬礼他明知道却没有回去,还有很多的事,都是他们两人中间永远的死疙瘩。但是这几天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这些东西,也都是在互相忍让罢了。可是这样互相膈应着忍着退着,又怎么是个办法。

    他被陆之昂拽住胳膊的时候,嘴角还有一个似乎在笑的弧度,但是说出来的话怎么也算不上好听,“你现在松手让我回去,我俩都好看些。”

    陆之昂不知道自己不松手会有什么后果,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压抑的久了。他突然拽了一把顾桥初,狠狠的把门甩上,一只手掐着顾桥初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顾桥初的嘴唇被咬的破了两条口子,他推开陆之昂嘶嘶的吸着凉气,用舌头舔了舔伤口。他本来疼的直皱眉头,可是抬眼一看陆之昂,突然就笑了,“你属狗的吧。”

    他开玩笑的时候声音都在抖,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样悲伤的陆之昂。

    他记得自己高二那年在校门口第一次见着陆之昂的模样,他蹬着自行车笑的过分张扬,整个人像是雨后最清爽的阳光。可是现在呢,他垂着脑袋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明明被咬的流血的是自己,可是他身上悲伤的气息却扑面而来,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脑子里空下来的时候,他开始想,当初爷爷去世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像现在的陆之昂这样。这么一想他就止不住的后悔,说到底他是低估了陆之昂母亲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不知道,那位妇人的病逝能把陆之昂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陆之昂努力的压抑,可他明明就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陆之昂。顾桥初当时想,如果知道是这样,那他当初是真的应该爬回去的。

    他不该让陆之昂一个人承受的。

    那个夜里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相拥着亲吻,在这个尚且陌生的城市的夜里抚摸彼此的身体,最后两个人轮流去浴室冲凉水澡。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缓和了些,在那个阳光和煦的下午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书。陆之昂看了看顾桥初拿着的书的封皮,“你没事天天鼓捣那些化工的东西干嘛。”

    顾桥初学的管理学,从头到尾和化学没有一丁点关系。他抬头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化学挺有意思。”

    陆之昂想了想,问他,“你要觉得化学有意思,干嘛不学化工。”

    这话说完陆之昂就后悔了,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或者说答案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只是不好说出来。他想了想,不自觉的换了个更为致命的问题,“阿初,你有什么梦想吗。”

    顾桥初一直以为这是小学作文里的题目,但是遗憾的是他几乎没有十分童真的时候。在他的小学时期,别的同学都写长大了想当宇航员科学家或者保护地球的英雄的时候,他就写了一篇被叫家长的作文了。

    “梦想是不属于我的,我有我的未来了。”

    这话是顾桥初小学用来当作文开头的,当初他就因为这句话被请了家长,语文老师从孩子的身心健康出发跟他爸妈聊了有两个小时,过了十几年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成效。现在他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说给陆之昂听,他难以理解陆之昂眼里若有若无的怜悯是什么意思。

    顾桥初想了想,他实在没有明白梦想这种意识流的东西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在他看来,难以达成的期待几乎就可以称之为梦想。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期待是难以达成的。

    打小他也没想过要成为科学家宇航员或者一路披荆斩棘打倒恶龙迎娶公主的王子,他想的简单些,就是不断充实自己到能够继承家业的地步。中间不管是发展什么兴趣爱好或者自己创业都行,但是最后总归是要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的。

    他一路顺风顺水,除了陆之昂这么个意外,再没出过别的差错。

    说到底,不管是高二那年耗费大量时间准备的艺术节,还是明里暗里为了陆之昂做的那些事,如果顾桥初再成长一些,他就会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自己这些看起来出格的行为,都叫“合理投资”。

    他把“合理投资”这个形容讲给陆之昂听,那人听了笑的直不起腰来,拍着桌子指他,“那只能说明你看上我有些时候了。”

    顾桥初就开始后悔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想的深些,总感觉自己这时候的坦白像是给了陆之昂某些勇气。

    话说回来,不得不提的就是顾桥初非典那年回学校带给陆之昂的御守。他没跟陆之昂说,那是自己亲自去神社求的,不是门口那些摆摊的小贩那里给钱就可以买到的东西。他带着御守回家当天晚上就拆了开来,把钱包里那枚硬币装了进去。

    他以为陆之昂不知道他把硬币送给他了,但是其实陆之昂都知道。

    他在某个夜里拿着御守细细打量,在周边摩擦了一圈就发现里面有个圆形的硬的东西。过去十几年他没有去过日本,也不了解御守这东西。他是上网查了不是每个御守里都有这玩意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当初在室县顾桥初拿到的硬币了。

    所以两个人在交往过程中免不得有一些“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我特么都倍儿清楚”的事。

    不可否认知道事实的陆之昂是高兴的,以至于之后顾桥初就算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消失不见,但是等他重新出现甚至是过于突兀的表白的时候,他也是愿意答应的。他也会想,那时候顾桥初知道却没有回来,一定是有苦衷的。

    那样选择的理由,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可以相信的。

    陆之昂算是等了挺久了,等到他和顾桥初两个人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的度过大学四年了,他也没有等到顾桥初亲口告诉他当初自己需要的那个理由。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除去两个菜鸟一开始在磨合过程中的摩擦,显而易见恋爱还是一件挺美好的事的。

    他们在一个新鲜又疯狂的城市,在这里感受和浅川不一样的民风和习俗。他们一起习惯这里过于礼貌的人,习惯每一次买东西之后和售货员进行几乎看不见尽头的互相鞠躬的活动,习惯这里就算是深夜也依旧吵闹喧嚣的街道。

    偶尔两个人突发奇想,开始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比如陆之昂就问过,“如果我们是在国内……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他是换了个含蓄的问法,原话其实是,“如果我们是在国内,是不是你就不会跟我在一起。”问这话的时候他去亲吻顾桥初的面颊,手不自觉的紧紧抓着沙发的垫子。

    顾桥初习惯性的微笑,他思考了一下欺骗面对这个问题过于真诚的男人的必要性,最后轻声说,“对。”

    如果我们是在国内,不管是哪一座城市,陆之昂,我一定不会跟你在一起。

    “不过这样的假设,我觉得真的没有一点意义。”他又这样补充说。

    第27章 二十七章

    〈二十七〉

    顾桥初跟李雯雯说,“以后有机会再聊”,其实这句话有多半的敷衍的意思,大多数人也能听得出来。可是李雯雯却不是个好打发的人,她逃了周四下午的体育课来到店里,时间卡的极准,算着陆之昂在上班没来店里。她主动跟坐在窗边的青年打招呼,“嘿,我来听你的后续了。”

    顾桥初眯着眼睛笑了,他把手中的书插上书签合上,两手扶着压在膝盖上,这才说,“你是不是对那时候的故事太上心了。”

    “你也说了这是个故事。”李雯雯朝着他俏皮的一眨眼睛,端端正正的坐着好整以暇的模样,“怎么有不听完整的道理。”

    “但是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跟别人分享的故事。”

    “那你压在心底就合适了吗……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们两个人在那个年代都能选择顶着压力在一起,那到底又是什么……把你们分开了。”

    李雯雯问的这个问题过分犀利,这也是顾桥初这么久以来反复思考的问题。他总是会想当初是什么把他和陆之昂分开了,后来才明白,是他们当初太年轻了。

    他们都没能承受住在一起之后对方暴露的越来越多的问题,那些在暧昧时期对爱情的所有美好的幻想被一一打破的时候,他和陆之昂就算曾经百般努力,却没有人能够在那个时候坚持下来。

    那是一个不管从自身还是周边社会环境,都不适合他们在一起的年代。

    “分开我们的不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物或者人……就是我们自己啊。”这是顾桥初一直以来想对陆之昂说却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这个过分晴朗一点不适合悲伤的下午他说给李雯雯听,却是前所未有的难受。

    顾桥初是在和陆之昂在一起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小气。

    他在陆之昂面前默许那个叫颜末的女孩长期在陆之昂家里蹭饭,但是脑子里却一直在提醒自己那女用钓鱼竿勾走了陆之昂的内裤甚至是把它挂在了陆之昂家门把手上,然后默默的减少了自己去陆之昂家里吃饭的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