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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

    手术中那三个红字亮的鲜艳刺眼。

    文原将脸深深埋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躲避空气中漂浮的消毒水味道,气氛在长久地静默中凝固。身旁的中年女人轻轻拍拍他的背。

    山川一样厚重的身影也有倒下的一天,到那天,依附于这片山的人该怎么活呢?

    窗外夜渐渐深了,但是那扇代表生死通道的门还是没有打开。

    文原心知今晚是回不去了,他走到手术室边长廊,给家里小祖宗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不回去了,让他自己点个外卖解决。

    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少年懒懒地声音像是羽毛一样在耳朵边瘙痒,“阿文怎么啦?”

    “我今晚不回去了,家里出了点事,你给自己点个外卖吃吧。“一开口文原才发现半天时间水米未进,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好吧,阿文晚安~”仿佛什么也没意识到,陶洋懒洋洋地挂了电话。

    怔怔地挂了电话,文原望着走廊窗外黑沉沉地夜,思绪间翻腾过万千回忆,但似乎什么也没有。

    走回手术室门前的时候,护士已经出来了,正跟同样陪了一下午的姑姑说话。

    文原走近了听见几句零碎的话语。

    “………你们家属要做好准备……”

    他心头一跳,快步走过去,只见护士姑娘已经带回了口罩,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充满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回了手术室。

    文原看着姑姑通红的双眼,一时间双腿沉重到仿佛灌了铅,他迟迟不敢动,好像这样就能避过那最后的结局。

    姑姑勉强擦干眼泪,轻声看着他说:“你爸爸可能撑不过去了,医生说他出血点不好,出血量又大,即便醒过来也基本是个全瘫。”

    瘫字入耳的那瞬间,文原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那块悬着大石头终于下落了一点,他甚至还有余力安慰姑姑:“姑,你不怕。我爸瘫了我养他,我养他一辈子。”

    姑姑只是擦着眼泪不住点头,泪水像是无尽的一样,擦了还控制不了地往外涌。她那张来时妆容精致的脸早已经斑驳成色块,狼狈地像她惯常看不起的那种女人。

    岁月打破了这个女人无坚可催的心,从某种程度而言,她是个民间版的撒切尔夫人,公司周转不顺几近倒闭,丈夫携款与情人潜逃时,她也未曾流过一滴泪,对她而言,哭是耻辱,但在此刻,她视之为标杆的兄长倒下的这瞬间,这个女人禁不住泪流满面。

    文原却只觉得眼眶干涩,流不出一滴泪。他默默收拾好女人带来的礼包,轻声道:“姑,我回家收拾点东西过来,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一会。”

    向来懦弱的男人发现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伞倒下了,这一刻,他似乎长大了。

    听不到姑姑的回答,文原抬起头才发现女人正满含怨恨地盯着他,尖利的声音划破这方空间的寂静,“你是不是还要回去见那个贱人!”

    从来自持身份的女人在激愤下也控制不住的吐脏字,“你爸为你都成这样了!医生跟我说,脑溢血跟时常生气关系很大!你还跟那个贱人在一起!文原,你没良心啊!”

    最后那声良心像是把利剑划破最后一层沉寂。

    沉默良久,文原轻轻弯腰把包放在凳子上,他低声回复道:“我马上就回来。”

    走出长廊时,女人尖锐的视线似乎还在背后灼烧着。

    第五章 、

    深夜,即便是医院外也没有太多的车,文原在冷风中冻了好一会儿才坐到一辆。

    一进到他家那个老旧的小区,文原就觉得不对劲,按照往常的惯例,陶洋即便是去外面玩,到家这个点也应该睡了。

    但是现在,从楼下的角度也能看到家里那扇窗户正亮着黄色的光。

    这代表着温暖的光却让文原心中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不过一天情绪过大的波动让他头痛不已,一时间竟然没有太多精力想东想西。

    文原只是拖着疲惫的脚步爬楼梯,等到好不容易到四层的时候,他神思恍惚竟然没看到放在门口那双很显然不是自己的男士皮鞋。

    等到终于换好拖鞋,文原才听到那从这件房子里唯一一间主卧传来的呻吟声。

    大脑似乎被接二连三的刺激的麻木了,文原停下手边的动作,定定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过了许久,声音还没停歇。

    似乎是大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文原终于迈动已经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卧室。

    手搭上把手的时候里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叫的越发大声,跟平常在床上羞涩的文原完全是两个极端。

    推开门的一瞬间,文原只觉脑中最后那一根线轰然绷断。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天才跟他在同一饭桌上吃饭,自称是他好友的男人正光溜溜地躺在少年的身下,那双白`皙的长腿极尽缠绵地勾在少年纤细的腰上,很显然是刚爽过的脸上还带着几丝潮红,看上去竟媚眼如丝,跟那个西装革履的精英完全是两个人。

    少年看到他回来,似乎懵了一瞬间,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大大方方撇下刚才还亲热的床伴,光着身子走下床,软软糯糯地问道:“阿文不是今晚不回来的嘛?”

    少年问的如此理所当然,好像那个上一秒和别人缠绵的不是他一般,他眼中清澈坦荡,满都是疑惑,疑惑文原怎么回来了。

    文原有一瞬间的迷惑,他甚至想到是不是我不应该回来,但很快涌上心头的恨意让他清醒过来,从未有过的深刻怒火在心中奔腾,燃烧的火焰焚烧了理智。

    他感到浑身颤抖,不是恐惧,是愤怒。他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感到口腔中弥漫出一股铁锈味,这股味道让他越发怒火高涨。

    “苏昊你为什么在我家?”他第一次发现当人愤怒到一种境界时,说出口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男人漫不经心卷起被子裹在身上,他甚至悠然地点燃了一根烟,慢慢地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吐出去,回答地毫不在意:“跟你家小孩做`爱啊!”

    他看都不看文原一眼,似乎料定了这个男人什么也不敢做。

    看到那个所谓前好友脸上轻蔑的神色,文原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什么也没有了。

    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捉着一把刀,一下一下往身下早已失去呼吸的男人刺着。苏昊那张俊秀斯文的脸已经被划地面目全非,鲜红的血溅地到处都是,他发觉脸上好像也沾了不少,尚未凝固的血顺着他的脸蛋正缓缓往下流着。

    男人光滑的胸膛上倒处是深可见内脏的伤口,血流的满地,猩红地刺目,他头软趴趴地歪着,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地神色,瞳孔早已扩散,一片死气。

    文原忽然打了一个机灵,他清醒过来,咣地一声丢下刀,挣扎着站起身,登登往后退了几步。

    旁边笑眯眯围观完全程的少年发觉他清醒了,亲亲热热地凑过来,全不在乎他满身血迹,笑嘻嘻地问道:“阿文,你都杀了他,那我可以吃掉他嘛?”努努嘴,示意地上那具尸体。

    绝艳的脸上带着天真的残忍,黑色且清澈的眼眸一片安然。

    文原脑子一片混乱,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先是木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姑姑还在医院等自己,就转身绕过地上的尸体,进了卧室拿了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清洗一下。

    他匆匆冲了澡出来,发觉陶洋已经收拾的一干二净,地上连丝血迹都找不到,少年懒懒地躺在床上打饱嗝,纤细的小腿无聊地晃动着。

    文原第一次觉得那幅慵懒地美人图那样刺眼,他把进浴室前收拾好的东西又清点一遍。

    看也不看陶洋一眼,低着头提起大包快步走到玄关处,将要出门的那一瞬间,他想了又想还是低低道:“你等我一晚上,我明天晚上会回来。”

    说罢也不等少年的回应,就匆匆关上门。

    第六章 、

    等坐到出租车上时,文原才恍惚中有了一点真实感觉。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后移,影影憧憧,像是隐藏在某处地怪兽,正待择人而噬。文原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手,细细碎碎地低喃着,质问着自己,我真的杀人了?真的是我么?是我杀得么?

    忽然,回忆起满手黏腻的感觉,文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医院离家不远,等车驶进医院时,文原还没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等到看到姑姑在大门口焦虑徘徊的身影,他才一个激灵,把钱付出司机,提着大包爬下车。

    重新走进医院带着暖气的室内,清冷的白光洒下,仿佛一切罪恶都能随之消弭。

    双眼通红的姑姑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怎么才来?你爸已经出来了,正在icu躺着呢!”

    突然间,文原觉得有点累,疲惫不是如同潮水一样冲刷上来,而是像蚂蚁般细细地啃食着身躯,把这具早该随之而去的皮囊掏空了。

    他沉默地跟着女人走到icu的门口,透过门口的玻璃看到他爸脸上罩着面罩,正静静地躺着,往日总是皱在一起的额头纹也舒展开了,竟显得年轻不少。

    文原只觉得鼻头一酸,一瞬间有些哽咽,年少时总是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也老去了。

    他回过神来,发觉身旁女人正痴痴看着病房中的男人,从来线条冷硬的侧脸在这瞬间也柔软起来,好像是一朵花终于为她所心爱的人绽放。

    仿佛病房中趟着的不是她的兄长,而是爱人。

    霎时间,一道白光闪过文原心头,他好像终于明悟了什么,明悟了为什么女人这么多年不结婚,明悟了为什么女人从不跟男人交往。

    这个荒谬的真相意外地没让文原觉得可笑,他奇妙地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大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清清嗓子,他嘶哑着问女人:“我爸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女人依然站在病房门口,一边定定地望着里面的人,一边随口回答:“医生说体征很平稳,应该明早就醒来了。”

    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来什么,扭头凶狠地看向文原:“我跟你说,没良心的,你爸出来以后就交给我,交给你个小没良心的,不知道要成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