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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仙女闻言感慨万千:“父王,若非为了本仙女,你也不会离开爹离开魔界吧……”

    紫丞对曰:“若非事出紧急、走得仓促,我定会携了楼兄一道前来……”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即便楼兄醒来见我不在身边,知晓我是为了亲女而不得已离开他,想必亦不会怪罪……”

    之后勾陈见小仙女已无大碍,随即告辞而去,口中只道是自己对了这人界毫无兴趣。送走勾陈后,紫丞便携了小仙人一道于宫中暂住。

    在宫中某一间密室里,身为禁军统领的宵明躬身迎来了魔界少主的大驾:“王。”

    紫丞开口说道:“首辅不必多礼,此番小女获救,多亏了首辅及时传信与我,若再耽搁些许时日,只怕晚矣。何况这些年来首辅潜伏宫中,对小女多有顾看,正是劳苦功高,我当重谢。”

    宵明对曰,倒也不卑不亢:“王谬赞,此不过属下职责所在。”说罢又道,“只不知王此番离开魔界以及……来此,只怕不是为公主解毒那般简单……”

    紫丞颔首道:“不错,我此来另有二事。其一,彼时人界之主下聘书欲娶小女之时,许诺给予小女正宫之位,然事过多年,碍于其魔族血统,小女竟仍是众妃之一,尚未位极群妃……”说到这里凤眸微眯,冷冷道句,“莫非我族便始终唯有低人一等?如今我便要看看,若是令一身怀仙家血统的魔物登上这人族帝王的后位,又是何种光景……”

    此言一出,宵明亦不禁心下一怔:“王之意,莫非是……”

    紫丞答:“我会令卉儿亲手将自己送上后位。”

    “……”宵明顿了顿,又问道,“那么第二事是……”

    紫丞道:“其二却需拜托首辅帮我调查……”

    ……

    却说此三年正逢大旱,京城周遭数个郡县收成大减,更有不少土地颗粒无收。为激励民心、劝课农桑,皇上甚至于亲身下地耕作。然天有不测风云,便是天子,老天亦是翻脸不认人,头顶火辣辣的日头高悬,并无一丝一毫天降甘露之相。众人见状,皆是无可奈何。

    小仙女见皇上成日里愁眉不展,亦急得只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口中直道:“要不本仙女直接上金神之城一趟,揪住金神老头问问有何降雨的法子吧……”

    一旁的紫丞见状开口道句:“其实无需面见金神,卉儿便可自己动手解决降雨之事。”

    小仙女忙不迭追问道:“父王,这话怎么说?”

    紫丞笑道:“卉儿莫非忘了呼风唤雨、引火霹雷皆为你父亲的拿手好戏?卉儿自小跟随在楼兄身畔,莫非不曾习得楼兄本事?”

    小仙女闻言恍然大悟:“不不,这些老爹都教过的,只是本仙女还从未施展过,不知成是不成;加之老爹又不在身边,也没法向他老人家请教……”

    紫丞对曰:“即便如此,想必卉儿亦不愿辜负彼时楼兄的教诲,更为了福泽天下苍生,为了替皇上分忧解难,卉儿亦需勉力一试……”

    小仙女听罢颔首答道:“父王的话有理,本仙女知道了。”

    随后父女二人来到皇上跟前,道明愿登台施法求雨一事,皇上闻言大喜,只如柳暗花明一般,便又闻自己那“丈母”开了尊口:“只在下还有一事欲请示皇上,若紫妃当真能为苍生求得甘露,届时还望皇上能为娘娘‘正名’。”

    皇上闻罢这话,心领神会,暗自感叹一回自家“丈母”不愧是自小于宫中长大的前代黎王,如今虽远离朝堂,然若论帝王权术、谋略手段,怕是万人难及;行事待人更是心细如发、算无遗策,此番求雨之事分明是有备而来,当即颔首应下。随即昭告天下,道是紫妃宅心仁厚、怜悯苍生,愿代帝祭天、祈降甘露。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一改前朝历代在城隍庙祈雨之习,改为在皇宫北面的望神山上搭坛设祭,且祭礼当天,更大开禁忌,特许京城百姓在山下观礼。

    之后小仙女于宫中斋戒四十九日,沐浴更衣,身着祭袍,拜别皇上,于吉时乘步撵来到望神山下。在由官兵密密合围的山道之上下撵,再步行登山。而即便被官兵隔得老远,人群之中亦有那耳聪目明之辈远远地瞧见了紫妃娘娘的真容,只听那人瞠目结舌地嚷道:“紫、紫妃娘娘和俺们都不一样……竟、竟然是名天佬?!……”

    周遭众人闻言纷纷被吸引,难以置信地问道:“老三你可是瞧清楚了?!听说紫妃娘娘美貌无双,后宫佳丽无人能及,年纪轻轻的怎就是天佬?若是这样又如何讨得圣上欢心?……”

    正径自议论着,便为一个声音叱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此议论圣上之事!……”正是卫队长。

    众人闻声,登时垂下头去,噤若寒蝉,再不敢吱个声儿。

    另一边,小仙女本是习武之人,脚力自非寻常宫人可比,早已健步如飞,不多时候便已到达了山顶祭坛所在。早有另二人候于此处,正是紫丞领着小仙人,正是为相助祈雨而来。

    此番三人按照天地三才阵站了位,各分阴阳,小仙女居中,紫丞站阴而小仙人站阳,从旁协助,正是依了阴阳相生之理。只见小仙女轻抬皓腕,从祭桌之上郑重拾起一只仙笔,回想一番,除却上回行刺之事,自己已是许久未曾画符施咒了。眼光随着笔杆缓缓掠下,伴着四周响起的祭祀的鼓乐之声,小仙女深吸一口气,心下默念道:“老爹,本仙女今日就将你老平生所授全部使出来,你老可千万要保佑本仙女……”

    西魔界,魔王寝宫。

    只见在寝宫的床榻之上,正安静沉睡着一青年。而床榻一旁,一名状貌十一二岁的女童正双腿交叉站立,双手支颐撑在床榻之上,自言自语道,又似对着沉睡那人说着:“怪仙人,少主跟小公子都离开魔界好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少主临走时让我们留心照看你,可你每天都只是昏睡不醒,又有什么好照看的……”

    “还有啊,之前少主传信说今天是小公主求雨的日子,如果事成,对小公主大有帮助……怪仙人,小公主是你的亲女儿,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正说着,不提防一个声音出人意料地响起,在道:“小姑娘,你说什么?”

    ……

    ☆、祈福(三)

    只听山上祭乐声声,可知祈雨仪式已经开始。山下百姓尽皆引颈向上,渴望从那渺远的视野之外觑见祭坛之上的蛛丝马迹。不多时候,便见那山巅之上金光闪烁、仙气大盛,随后头顶的万里晴空便骤然变了脸,乌云赶集一般从四面八方向此处聚拢,堆三叠四地累积在一起。伴随着一道闪电横空划过,紧接着雷声滚滚,好似车轮过境,豆大的雨滴便仿佛眼泪一样滴落在众人面上,其后不待人回过神来,便已为倾盆而下的大雨浇了满脸。登时山下人潮涌动,众人欢呼雀跃,纷纷跪天叩地,口中直呼:

    “紫妃娘娘真是天女下凡,来拯救苍生的!今年的收成有救了!”

    “有紫妃娘娘保佑,我朝定能海晏河清、国祚永昌!”

    正值众人欢天喜地、叩首拜谢不及起身之时,却见之前尚还只如黄河决堤一般倾泻而下的大雨竟逐渐减小,半晌过后便已细如牛毛,而本昏暗的天空只倏忽间被蛮横地扯开了一道口子,将毒辣的日头重又投向人间。

    小仙女见状大惊:“这、这怎么可能?!本仙女的水咒分明没有错啊!……”

    一旁紫丞凤眸微眯,暗忖此番到底还是仙气不足之故,即便自己为求稳妥,专程令清气与卉儿同出一源的兰儿从旁辅助阵法,然他姐弟二人毕竟年纪尚幼,修为尚浅,还不足以支撑大量降雨这等逆天施为之事。可惜自己即便浊气充盈,却不懂求雨,否则定可相助。此番若是楼兄在此……

    眼见着之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降下的甘霖便要消逝于无形,众生面上的欣喜若狂便要重回失落绝望,小仙女急红了眼,复又画了一道水咒的符文,却仍是于事无补。只见头顶上方乌云的开口越张越大,如同一个无形的巨人使力硬生生将其撕裂一般。小仙女情急之下忍不住开口急唤一句:“父王,这要如何是好?……”

    此番不及紫丞开口答话,便闻一个声音由远而近、由小变大,从天而降:“紫紫,难道你已经将本仙人教你的水咒符文都忘光了吗?!”

    “爹!”

    “楼兄!”

    与此同时,一干本因云消雨霁而一脸失落的民众还不及彻底将悲哀释放,表情便因空中骤然现身的仙人而凝固成了难以置信神色,无不目瞪口呆地举头仰望。只见天际之上,一银发素袍的仙人御笔而来,身形潇洒、姿态不羁,一面朗声说道:“不过是小小的求雨,怎么难得到本仙人?看本大爷的!本大爷就让这雨下个三天三夜!”

    彼时自己是何种表情,或许小仙女永远亦不会知晓,只知有温热的水流较雨水更早顺着自己的面颊滚下,不知自己是有多久未曾见到自家亲爹活蹦乱跳地现于自己跟前了?便连彼时自己出嫁皆未曾醒来的爹,此番却为了助自己祈雨而匆匆从魔界赶来。

    这回却是不同于之前,便连被官兵阻拦在山下的百姓亦瞧得清楚了,只见空中金光耀眼,竟赛过那白昼之辉。而金光之中,腾于半空中的仙人从身上取出一支半大不小的狼毫,身形一跃、手腕翻飞,于空中挥毫写下一行咒文,伴随着一阵阵电闪雷鸣,斯须之间,大雨复至,只如天河之水决了堤,将世上万物淋了个透彻。

    见这雨去而又至,较之前那阵更是过之而无不及,此番不拘是在这山下瞧热闹的抑或是城外的百姓,俱是举手相庆、欢欣鼓舞,纷纷磕头跪谢仙人施恩,只如遭逢人间盛世一般。却无人注意到在半空之中,那方才还被仙人握在手中之笔从仙人手中落下,而仙人亦同时从仙笔之上跌落,仿佛之前的施咒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楼兄!”

    “爹!”

    “父亲!”

    紫丞见状,当机立断,唤出混沌来,令其腾空而去接住楼澈跌落的身躯。而山下的众人见罢此景,又是一阵好奇惊叹之声,连声称赞“好一只神奇威武的大鸟,果真是天仙下凡啊”。唯有伫立在大雨之中的一家三口,脸上划落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大雨中,紫丞揽住楼澈的身躯,抚摸着他的脸颊,面上的神情不知是喜是悲,口中喃喃说道:“楼兄,这还是头一回你醒来之时我不在你身边,还来不及和你说句话你便又陷入沉睡,下回醒来,却不知又是何时……如此一来,即便我寻来返魂草,亦不知能否存到那时……”

    一旁小仙女闻罢这话惊道:“父王,莫非你这次前来人界,除却为解本仙女之毒,还是为……”

    紫丞颔首对曰:“不错,此番来到人界,还为找寻这惟六十年方才长成一株的返魂草。我遍查古籍,查到此草有驱除梦魇、提神醒脑之效,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然是否便能解除楼兄身中术法,却不得而知,我不过姑且一试……”

    小仙女听罢这话默默无语,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随即漫上心头。自己自小跟随父亲长大,与父王近些年来方才相认,彼此之间总存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兼了父王惯常心思难测,为人多礼少亲,亲近之意便更难兴起了。而自己唯一瞧的明白之事便是父王对父亲的情分,那是任何人皆无法插足的密度。

    自楼澈施为之后,天降甘霖,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久旱的大地龟裂不再,重又绿意盎然。自此,小仙女乃是天女下凡、前来相助圣朝的传言便在百姓之中广为流传,且愈传愈奇,更连小仙女那素来被视为妖女象征的一头银发并了一双银眸亦被众人传为是与众不同的天女的标志。似是就在一夜之间,小仙女在宫中以及民间的声望急遽上升,毕竟祈雨之事并了仙人从天而降之景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若是有人质疑这般说法,岂非正是质疑了身在现场目睹了这一桩奇事的自己?而就在祈雨之后,随即便有大臣见风使舵,向皇上上书进言,请皇上念在后宫之主虚位以待多年,择定后位人选。而收到上书的皇上面上虽不动声色,却是暗地里喜在心头。

    待此间事了,小仙女随即提议道:“父王,本仙女想为爹祈福!之前父王曾为救爹尝试各种方法,本仙女也不能输!本仙女从典籍中得知‘……刑主杀伏,德主生起,二月榆落,魁临于卯,八月麦生,天罡据酉’,此番本仙女欲为爹祈福六六之日,正合刑德并会之象,向天祈求一线生机……”

    小仙女话音刚落,一旁的小仙人便又接口道:“王姊为父亲祈福,兰儿也当同王姊一道!”

    紫丞闻罢二人之言有些踟蹰:“然祈福并非容易之事,何况若欲合天罡,更需不吃不喝登台祈祷足足三十六日方可,你们可能承受?……”

    小仙女则毅然决然对曰:“为了老爹,这点苦不算什么,本仙女不怕!”

    小仙人亦随之点头。

    紫丞见状,暗忖此事虽难,对了自家亲女却是大有益处,如今因了祈雨成功之事卉儿在宫内宫外声望大涨,期间封后之说亦是呼声愈高,而皇上亦不过在静待最佳时机罢了。若是此番能借由祈福之事打出至诚至孝的名声,则封后之事便再无周折。

    念及于此,紫丞对小仙女颔首道:“若你已下定决心,自当好自为之。”

    见小仙女去了,紫丞方才垂下头去,目光静静流淌在枕于自己膝上的那张无知无觉的俊颜之上。指下的肌肤触手温凉,紫丞的笑容有些无奈,开口道句:“楼兄,此番便连亲女亦为你做到这般地步,你依旧不肯睁眼醒来吗?……”

    ☆、祈福(四)

    八月初六旋即便至,仍是在皇宫北面的望神山上,小仙女登台祈福。在此之前,皇上颁布圣谕,昭告天下,道曰紫妃娘娘之父久病在床,娘娘为求父愈,亲身登望神山为父祈福,不眠不食,祈祷三十六日,欲以己身之诚感天动地,乞天垂怜……而京城之民闻罢此昭,感念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同情者有之,更有那质疑以一弱女子之肉身能否承受三十六日的祈祷之苦者,纷纷于初六那日聚集在望神山下,隔着官兵重重防卫的人墙,拼命向山上引颈而望。

    只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而真正做事之人却也有苦说不出。三伏天气,烈日当头,只见那山头之上旌旗飘摇,旌旗之下跪着祈福的二人却是纹丝不动、滴水不沾。有那百姓远远望着山上之景,一面拼命摇动着手中的蒲扇,一面喘着粗气叹道:“这般天气,便是俺们在这里站着,都热脱了一层皮,那紫妃娘娘便是天仙,也是细皮嫩肉的,哪能受得住这般苦楚煎熬……”

    又一人接口道:“这不正合了前代‘缇萦救父’、‘孝女曹娥’的故事吗?或者这紫妃娘娘正是那孝女转世?”

    而这等议论亦随之传入了皇上耳中,一时之间皇上亦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无论宫内抑或民间,对小仙女的评价日涨,呼声愈高,封后之事只待来日;然忧虑之事便是这时日不短,日头甚毒,便是小仙女再非肉体凡胎,又如何吃得住这不眠不歇之苦?

    与此同时,紫丞亦是日日携了昏睡的楼澈前往望神山半山腰之上的凉棚之下屏息以待,半是担心着一双子女,半是忧虑着昏睡不醒的爱人,只见随着这时日过去,年幼的儿女渐渐不支,而躺于膝上之人依旧无知无觉、毫无好转的迹象,心下越发焦急难耐。正值此时,一不速之客却是出人意料地现身,伴随着一阵浓厚的仙气,降于这望神山上。先是驻足眺望了一回山顶之上祈福的姐弟二人,半晌过后又回过身来,将目光投向半山腰上凉棚之内的紫丞,随后便提步往半山这处行来,正是仙人伶叶。

    此番待伶叶走得近了,方才瞧清紫丞膝上躺着的楼澈,大感意外,忙不迭开口问道:“澈儿这是出了何事?”

    紫丞见问,方才垂下眼眸,收敛那满含警惕的疏离目光,淡淡开口,将数年前楼澈身中狻猊法术之事简单解释一回。便闻伶叶说道:“这么说来,澈儿当年是为救你方才中招?”

    紫丞闻言,自是明了伶叶言下的指责之意,却仍是果断应下:“不错。”

    闻紫丞答得爽快,伶叶眉头微蹙,却是转而道句:“之前我路经此地,觉察此地清气充盈,以为是澈儿在此,想来我与他多年未见,正可见见他,哪料……若是对付那狻猊之时我在场,亦不会令他生出此事……”

    紫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