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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他也能看出来,果然是真的吧。
第十四章
何宝荣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也不曾主动去打探他的消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迷恋上打球。偶尔还会赢钱,于是我跟张宛这对合作拍档就开始分钱。我们像分赃一样他两块我三块的,我发现他有时候很可爱。比如说我们赢了五块。他会捏住五块钱乐呵呵的看着我,“给你两块。”
“为什么你三块而我两块?”
他嘿嘿傻笑,又递给我一块:“好,那给你三块。”
我觉得日子不再那么难熬。我发现一群人之中原来张宛的声音最大。在午后的小巷踢足球其实很热。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年夏天过的很快。
没过多久,我跟他又一起在酒吧喝酒。他显得很开心。倒上满满一杯酒,递给我,“来,谢谢你这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
“你攒够钱了?”
“对啊。”
“恭喜了。”酒杯碰撞,心里却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也会离开。消失不见。他曾说过,一个人的声音不能伪装,不知道他能否听出我现在的心情。就连我自己都不懂自己的心情,好像习惯了一样东西的存在,又即将被失去取代。
“你准备好去哪了吗?”
“往南走,去一个叫hua的地方。”他的声音充满期待。
那是世界尽头的地方,我告诉他那里有一个灯塔,失恋的人很喜欢去哪里。能把不开心的留下。
他问我:“现在还有人会这样吗?”
“不知道,或许有吧。”
他想了一会,拿出了一个录音机:“来,说几句话。”
“不要了吧,不知道该讲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没想过谁会把关于我的一些东西当做纪念保留。
“没关系,随便讲些什么啦,不开心的也可以,我帮你留在世界的尽头。”
“我没有不开心的!”我马上笑着反驳。
也许是看出我的拘谨。他说出去玩,将录音机留下。我看着他起身挤进人群中,才拿起录音机。放在嘴边,还是想不到应该说什么。眼睛忽然酸了。心里很难受,对已经失去的难受,对正在失去的难受,对无法挽留的难受。所有情绪一下子占满了我的脑子,我只有用力的忍住哽咽。
自然而然的,我喝醉了。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喝醉酒。他提着行李,将我送回出租屋。最后他握住我的手,说:“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见到你。”
“你闭上眼睛。”
“干嘛?”
“先闭上眼睛。”
张宛很听话的闭上眼睛。渐渐的他与我记忆中深刻着的那个人的影像重叠。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谁啊?”
“盲侠。”
他哈哈大笑。之后紧急抱住我,我也回抱住他。这样就不像了。因为我跟何宝荣之间的拥抱很亲昵。跟他之间的,只是拥抱而已。
他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接触多了,那晚抱着他时我什么也听不到。就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他可有听到?
现在只剩下我自己。我还在这个国界里兜兜转转。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是留在最后的那个人,因为无论是何宝荣,还是张宛,他们都向往着自由和更远的地方。
第十五章
经历了那么多相聚离散,我变了很多。以前我从来不会到公厕那里流连,是因为我嫌那里很脏。这段时间因为贪方便,不时也会去那里。我没有想到会碰到何宝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
一直以为我跟何宝荣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
其实,离开香港之前,我拿走了公司一笔钱,那是父亲介绍的工作。老板跟他是手足兄弟。在阿根廷,我一直在工作,我很想有一天能够将钱还给人家,也很想对父亲说声对不起。在电话亭徘徊了很久,还是拨过去了父亲的号码。我想,我应该是在漂浮之中找到了启明灯,指引我应该走的那条对的方向。
十二月的阿根廷很热。那天30多度,我放假。想着写张圣诞贺卡给父亲,没想到越写越长。在香港我很怕跟他讲话,到那天我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我都是渴望他知道的。我不知道他读信后会怎么想,我给他写的是,等我回去了,希望他给我机会,从头开始。
之后,为了多挣钱,我换了在屠宰场的工作。除了工钱高,时间也很适合我。晚上工作,白天睡觉。我觉得那样,我就又回到香港的时间了。
而有些事情不断循环。不久何宝荣又打来电话,要我将护照还给他。我不是不想那么做。我只是不想跟他见面。因为我很怕听见他的那句老话。
深夜时我听见敲门声,出去看时,却空无一人。最近又有些失眠,直到早上看见电视机才发觉,阿根廷跟香港在地球的两边。反转的香港会是什么样子?
有的时候我不想留在出租屋,假日也会回到屠宰场值班。我得承认何宝荣那句话的杀伤力。我只是不想继续下去。
大概多劳多得吧,我很快挣够了回香港的钱。在离开阿根廷之前,我决定再去瀑布一次。
这一次,我找对了方向。驱车前往,相比以前来瀑布的理由,这次好像只是期间兜兜转转留下的执念,或者单纯的只是一件未完成的事。
虽然兜兜转转走了很多路,我终于来到瀑布。我觉得很难过,因为我始终认为,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一对。
我在瀑布下站了很久,真实的瀑布不像台灯上那样梦幻。只是站在真实的瀑布下,才能感触到不同于台灯上的触目惊心的震撼。任巨大落差的瀑布落下的水溅落在身上。
我用自己的方式告别。
在台北起床已经是下午。在1997年2月20日,我回到地球的另一边。我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我回到香港前在台北停了一夜。我到了辽宁街。夜市很热闹。我没见到张宛,只看见他家人,我终于明白,他可以开开心心在外面流浪的原因:他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他回去。
我不知道再见到自己父亲会是怎样的场景。到时候再说吧,我心想。
离开时我拿走了张宛的一张照片。我不知道哪天可以再见到他,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想见的话,我知道哪个地方可以找到他。
我终于,也可以回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