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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来,那一个月,我过得浑浑噩噩,我在自助银行取了一大笔现金,不停地打车换车,饿了就在路边随便吃点,偶尔住进一间查得不严的旅馆,洗个澡睡一觉,醒来继续流浪。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去,我像是在跟谁赌气一般,忍耐着不去打那个电话,哪怕知道对方有能力替我解决一切,只要躲进对方的庇佑之中。

    我跟济深重逢后,度过了一段尴尬的时期,多年不见的隔阂,彼此身份的天渊之别,我们相处得并不顺利,好在,慢慢地,两人找回年少玩耍的那份亲昵,济深出资让我去读了个成人本科,还帮我找了份体面的工作,我渐渐找回了自信,重新跟他称兄道弟。

    我看得出来,济深一开始只是出于单纯的好意,顺手拉我一把,但随着我们接触得越来越深,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疯狂

    不过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吗?我不但一无所有,还是个肇事逃逸犯,有哪个功成名就的商人愿意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来帮我,就算是济深,应该也恨不得跟我撇清关系了吧。

    因为一个意外,我流浪的日子没能继续维持下去。

    那晚,我喝了点酒,躲在一个僻静的加油站,躺在一张长椅上缩紧身子睡觉,手紧紧抓着行李箱的把手,忽然感觉一道刺眼的亮光照在身上,有人踢了我一脚,“诶,醒醒,你这个酒鬼。”

    我惊得起身,恍惚了一会,才发现眼前的情况不太对劲,在我面前,站着几个衣着邋遢的青年,那流里流气的样子,使我想起以前见过的几个社会仔,事实上,他们也的确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有人一伸手把我手上的行李箱抢了过去,“哥们,你这箱子挺重的啊,放了什么好货呢?”

    这一手来得猝不及防,我连忙上前要去抢回箱子,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还给我”,我手还没碰到那人的衣角,就被其他人拉住手脚,狠狠地压在水泥地面上,“操,你们这帮强盗!”我奋力挣扎,却只能像砧板上的鱼弹跳几下,压住我的人力气大得出奇。

    “小样”,为首的青年试图打开箱子查看,折腾了一会才发现打不开,又转过头来问我,“密码是什么?”

    “别做梦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我挣脱开来,爬起身要去抢回箱子,被那青年一脚踹到肚子上,狠狠地摔了出去,我捂着肚子呻吟,不用看也知道那肯定淤青了一大块。

    “行啊,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那青年眼神狠戾,“那就给我打,打到你说出来为止。”

    我他妈也不是什么乖乖仔,高中甚至拿刀和人家拼过命,这会子又喝了酒,索性拿出不要命的架势跟几个人缠斗起来,可惜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那几个人一看也是打架斗殴惯了,我不反抗还好,这会子激发了他们嗜血的残酷,被打得奄奄一息。

    我被捏住下巴,“现在肯说密码了吧。”

    我鼻青脸肿,嘴角一咧就疼,再也没了刚刚张狂的模样,虚弱地吐出一串数字。

    “嘿,这就对了嘛”,他们打开箱子,我只听到一声欢呼,“这回发达了,宰到一匹肥羊”,他们把现金、珠宝都塞进了裤兜里,还挑了几件名贵衣服,兴奋地跑开,丢下我像一只被撕烂的娃娃瘫在地上。

    我刚刚被人从后面用棍子打了后脑勺,血流进了我的眼睛,眼前是一片朦胧血红,我呼呼地喘出白色的雾气,浑身抽搐不止,庆幸他们没来搜我的身,手机还在,我忍着剧痛,终于按下了拨打键

    初秋夜里的冷空气深入骨髓,寒冽刺骨,我半昏迷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亮光划破了无尽的黑夜,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前面,一双黑色皮鞋映入我的眼帘,那人不急不缓地向我走来,我被一双大手抱起,那是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他将我抱进了车子,把我平稳地放躺在后车座上,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第三章

    半夜,我因为一阵饿意醒来,胃又开始抽搐,那是常年昼夜颠倒,不按时吃饭折腾坏的。

    床边的一盏台灯隔着雕花灯罩透出柔和的黄光,我手上插着针管,一瓶点滴快要流尽,深夜的室内寂静冷清,唯有连续不断的敲击键盘的声音萦绕其间,济深坐在桌前,厚密的头发微卷,眼镜镜片反射出屏幕冷蓝的光芒,将英俊深邃的五官轮廓衬得更加冷硬。

    “我饿”我艰涩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出奇,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很明显,济深听到了,他很快转过头来,“子适,你醒了”,他摘下眼镜,走过来把我扶坐在床头,拿起旁边的一杯温水慢慢地喂给我喝,我喉咙的灼热有了些许改善。

    济深放下杯子,开始替我拔掉针管,“你昏睡了一天,医生来看过了,说你多日营养不良,又遭毒打,着凉发烧,得好好躺着休息一阵”,针管拔出的一瞬带出些血珠,济深把它按住,贴上胶带,又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刚刚的冷冽消融在浅淡笑意中,“还好,烧已经退了。”

    济深说我急性胃炎,吃不得油腻的东西,锅里还温着粥,他去盛了一碗,用勺子舀起,再吹凉了喂我,我一口一口地慢慢吃着,胃疼好了许多,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济深笑了,“你消失了那么多天,我着急找你,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虽然没出声,但我知道就是你马上叫人定位了你的位置”,他放下碗,握着我的手道:“子适对不起,刚开始警方总是盯着我我没办法立刻跟你取得联系。”

    我反握住济深的手,急急问道:“那个人,他,他真的死了吗?”

    济深久久地盯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嗯,不治身亡”,一句话宣判了我的死刑。

    热度从我身上褪去,我脸上空白许久,不知作何反应,济深也不出声,静静地陪着我,“有烟吗?”我问道。

    “有”,济深打起火,我嘴里叼着烟,凑到他手边点燃,尼古丁麻痹了我的痛觉,直到烟只剩下一半,我才开口:“济深,那人是我害死的。”

    “嗯。”

    “都是因为我喝了酒。”

    “嗯。”

    “我犯下了大罪。”

    “嗯。”

    我看着他,“你会把我交给警察吗?”

    济深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向我保证:“绝对不会!”

    济深说这是他在邻市置办的一间单身公寓,因为经常来这边出差,干脆弄了个休息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让我安心在这里养身体。

    房子很大,奇异的是,除了浴室有用门帘挡住,并没有任何隔墙,仅以不同的空间造型区分开来,装修很能体现济深的爱好,简单的北欧风格,运用光影打造出朦胧的感觉,古着家具上的雕花又添了些许风情,配上寸土寸金的地段,低调得十分奢侈。

    早上刷牙洗脸的时候,我被镜子里形销骨立的人影吓了一跳,我一向不喜欢自己的长相,过于阴柔,招来的男人多过女人,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还有人跟踪我到厕所,我抄起旁边的拖把揍得那人差点不能人道,后果是在派出所拘留了几天,出来后直接丢了工作,还赔了一大笔医药费,简直倒霉透顶。

    不过现在应该没人会对我这副样子感兴趣,宛若一具骷髅上直接覆了人皮,苍白的脸上遍布青紫的伤痕,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看起来十足瘾君子形象。

    我想了想,还是拿起济深的剃须刀,将下巴那一茬刚冒出来的胡须剃掉,脸看起来比之前要清爽不少。

    看到警方发布在官网上的通缉令后,我更加不敢出门,怕人家认出我来,幸好济深最近忙着在这边扩展业务,每晚都会回家,我自然地接过他带来的食材,炒菜煲汤,济深就坐在旁边的书桌处理公务,时不时给菜单提点建议,直到饭菜的香味飘到他鼻尖,他就走过来跟我共度晚餐。

    “汤的味道怎么样?”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比较有自信的,毕竟从小跟着爷爷生活,早早当家,后来又独自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只是做饭一小时,吃饭五分钟,还要洗锅碗瓢盆,我渐渐对此失去兴趣,一个人的时候,就随意点外卖对付对付。

    济深啖了口奶白的鱼头豆腐汤,“火候很够,不过”,他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牙,“主要还是我买的鱼新鲜。”

    “去你的”,我笑着踢了济深一脚,他不甘示弱,两个快奔三的人在桌下你踢我踹的,“好了好了,再打桌子都要掀翻了”,他一句话,我们正式停战。

    做饭的人不洗碗,饭后我躺在沙发上用投影仪看电影,济深摘下手表,卷起袖子,一个公司老总戴上围裙洗碗,十足的良家妇男。

    电影有些无聊,我注意力渐渐放在济深身上,一件细腻的黑色羊绒高领衫,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好骨架,配上183的高个子,狂野的性感似乎要喷薄而出,厨房顶灯柔和的光芒稍稍中和了他冷厉的五官。

    济深英俊聪明,从中学起就是女生献殷勤的对象,虽然他基本没理会过,我内心也不愿他交女友,无端多了一个人夹在我们中间,济深对我这奇怪的占有欲只是笑骂了一句幼稚,但他却很听我的话,反倒是我第一次带小雅到他面前时,心里不住地打鼓,担心小雅看上了明显更有男人味的济深,直到看见济深对她全无兴趣,才算放下心来。

    我看得出神,济深擦完了桌子回过头来,正对上我炽热的视线,他轻勾起嘴角,眼神玩味,“好看吗?”

    饶是我再厚脸皮,也不由得在这句挑逗下红了脸,我转身看向电影,强装无事,身后传来几声轻笑,我只当作听不见,然而眼前男主角的脸却化作了济深的样子,还有我对他说想跟小雅结婚时,他不敢置信又极其阴狠的目光。

    “你答应我的求婚?”男主兴奋地怪叫。

    “你真的,要结婚?”济深压低了嗓子,像是蕴含了无尽的悲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一段时间,我的胃病好了许多,伤口也渐渐愈合,济深拿了几瓶药膏,每天为我擦药,疤痕淡得几乎看不见,与之相反,我内心的焦躁,如春风拂过的漫漫青草,不断滋长。

    我本就是个贪玩的人,下班的时间从来没闲着,一天不出门就浑身难受,如今日日禁锢在这间房子里,唯一接触的人只有济深,每天像等候宠幸的妃子一样,等待他的归来,为他洗手做羹汤,一天见不到他,便怅然若失,视野被限制,意志被消磨,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头痛欲裂,夜夜失眠,济深躺在折叠床上,睡得很深,我睁着眼睛,看了他一整夜。

    那天正好是重阳节,济深说他晚上会回来,与我一起过节,我取出冰箱里的食物,精心准备了一顿大餐,芦笋黑椒牛肉粒、干锅鱿鱼须、蜜汁土豆烤羊排,还有海皇豆腐煲,饭做好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放起了孔明灯,它悠悠升起,升向遥远的明月。

    钥匙声响,“我回来了”,济深进门,脱下一袭深灰风衣挂在门口,他凑近桌子闻了闻香,被我催促先去洗手,济深笑得无奈,“是,是”

    餐桌前,我们相对无言,我瞧着济深心情不错的样子,鼓起勇气开了口:“济深,我,我想走。”

    济深放下筷子,咀嚼了会,才问道:“你想走?去哪?”

    “哪里都可以”,我激动起来,“我受不了了,我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你能不能想办法送我去国外,要不,香港也行济深,你,你要帮我。”

    济深沉默了一会,说:“子适,不是我不想帮你,如今警察追你追得紧,只要你一动,警方肯定会闻风出动,我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且”,济深屈起食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你呆在这,我才能更好地照顾你”

    “我不用你照顾”,没等他说完,我“噌”地站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与愤怒,“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想帮我对不对?”

    “你先冷静一下”,济深抬手压我的肩膀,想让我坐下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我甩开济深的手,声音高亢,“我他妈快疯了你知道吗?你到底还要我窝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想了想,嘴边挂起一个嘲讽的笑,“我呆在这,遂了你的心愿是吧?你根本就不想让我走,你这个死基佬。”

    济深坐在那,他一言不发,咬紧腮帮,时不时抽动一下,似乎在消化我恶毒的话语,没错,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后来的眼神越来越不加掩饰,除非我眼瞎,否则怎么会看不懂

    济深喜欢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为此感到愉悦,这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匍匐在我的脚边,我大可以利用他的渴求,向他肆意索取,不必担心被拒绝,我一边鄙视他的性取向,一边享受凌驾于他的快感,可怜他,驱使他。

    济深抬头望着我,道:“子适,你心里是这么想我的?”

    “那就帮我逃走”,我居高临下,“那样我才信你。”

    济深说:“我会考虑的。”

    “还考虑什么?”我不耐烦,“说到底,要不是你借我车,我至于犯这么大的事吗?”

    像有人拿熨斗熨平了他脸上的神色,济深面无表情,“你觉得,都是我的错?”

    我有些发怵,硬着头皮道:“废话!车是你的,这全是你的责任,你帮我是应该的。”

    济深低头笑了几声,轻声呢喃:“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我怎么会喜欢上像你这样自私轻浮的人”

    我心中不安,“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