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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啸日猋稍微翻了一下身,伸出胳膊将雅少的脖子搂住,“睡觉嘛,别看书了,雅少,睡觉吧。”

    雅少被他喷洒在脸颊上的呼吸弄得有些痒,“行了行了,把手放开,好好躺回去。”

    啸日猋咧开嘴笑了,而後乖乖地倒回自己的枕头上。雅少把书放好後,俯身替他掖好被角,关了台灯,而後才自己睡下。

    啸日猋睡觉的时候喜欢攒着雅少睡衣的衣摆,额头抵在雅少的肩膀或者背或者胸口上。

    夏天雅少不会穿上衣,只穿一条长长的深蓝色丝绸睡裤,他无处可抓,就紧紧握着雅少的手。晚上关掉冷气之後,会有半夜升温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心都是汗涔涔的,他无意识地换姿势。指尖像正在生长的植物一样蓬勃地在雅少掌中乱窜。

    雅少被他弄醒了,就笑着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看他,用空出来的手撩开他汗湿的发丝,然後起身去开冷气。

    从十几岁到二十岁,或者从更小的时候开始,这些细碎的小事几乎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毫无保留、全心信赖地当作是兄弟间的情谊而理所当然地接收着。但到最後才发现,这所谓的兄弟情谊不过是一个由他自己编织的梦,当雅少将真相撕开给他看的时候,他所感受的不是小时候骤然分别的痛苦,而是一种更深、更远的茫然无助。

    即使是欢欢也无法在这一点上帮助他。

    事实上,他也从未在遇到困境的时候想到过求助於欢欢。他怜悯她,关切她,但心中缺乏的正是这种相互依持的爱。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他因年幼受寒,体质不算好,天气冷起来,常常背心发凉,睡觉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雅少在的时候,会紧紧将他搂在怀里让他暖起来。而现在的雅少,只在电话的另一端。

    他们住在十七楼,窗外是一望无垠的田野,非常空旷。到了夜里风很大,关上窗也能听到风撞击窗门的声音。

    “这边风也很大,不过关上窗就不会太冷。你冷吗?”雅少说话的时候正在拉窗帘,啸日猋能听到一阵流畅的“哗啦啦”的声音,也能想像灰蓝色的窗帘布在雅少苍白有力的手指下挤压出的美丽的褶皱。

    他沉默地点点头,口中却道:“不冷。”

    他和雅少每晚都会打电话。偶尔说说生活上的琐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耳机沉默无语,有一搭没一搭地吐几个字,直到啸日猋睡着了,失路过来将他的电话挂断为止。

    太久没人说话,雅少也会轻声问两句:“睡着了?”

    啸日猋有时候就算醒着也不会回答,因为雅少不会主动挂他电话。

    沉静的夜晚即使只是在电话的呲啦啦的电流声中也有温馨美妙的一面。但一旦想到自己明明可以握着对方的手,他心中就会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来,但每当他想要开口叫雅少回来的时候,那一夜的经历与雅少说过的话又像梦魇似的接踵而至,令他不得不住口。

    但总有意外的时候。

    “黄泉说调查快结束了,你可以复职了。”雅少走的时候并没有辞掉工作,大约是因为当时心情混乱,根本就把这茬彻底遗忘了。

    “你想我复职吗?”

    啸日猋呼吸一滞,乾涩地回答道:“不想。”

    “可是你想我回来,对吧。想过很多次了。”

    啸日猋没说话。

    “夜里会很冷,即使浑身都在流汗,背心依然是凉的,对不对?没有人用掌心抚摸你的脊背,也没有人用胸膛从背後温暖你。你可以找欢欢,你愿意吗?”

    啸日猋呼吸急促起来,很快便泣不成声了。曾经的雅少有多温厚体贴,现在的雅少就有多残忍无情。啸日猋深谙此事,只是在以前,被人说阴暗的雅少不是用手牵他的那个人而已。

    但在那次之後,该变的不该变的都变了。

    有时候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雅少在酒吧或者饭局上,依旧会照常将耳机塞进掩藏在头发下面的耳窝里。他以前一直不知道工作时候的雅少究竟是怎样的,而在这个时候,他才渐渐知道,那边还存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每个人都有他不曾明白过的各种算计和烦恼。

    电话那头与别人对话的雅少,语气恭谦温和,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经过精心算计的,迂回婉转到最後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啸日猋直到这一刻才清楚意识到,现在的那个人已经完全将原本的自己展示在他面前了——不过也许雅少在他面前从未隐藏过自己的感情,他所隐藏的,只是一个真相而已。而啸日猋早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对方给予的所有感情并予以回应而无所知。

    “小啸,你不能在跟人结婚之後还妄想和我睡在一张床上。除非和你注册领证的那个人是我。当然现实就是,我们不可能领证结婚,即使在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地方也不可能。你不能和我在教堂里得到牧师的祝福,然後生一大串孩子,你我都不能怀孕——但即使是这样,你还是在想我,对不对?就算我会亲吻你、侵犯你,把你弄得很痛,让你哭得很惨,你还是会想,对不对?

    “——可是我累了。追寻你的爱情就像在荆棘丛中跋涉,我觉得我已经碰到了想要的那朵玫瑰,伸手去摘,但那玫瑰的刺却让我流干了最後一滴血。小啸,如果你要我回来,我现在就可以去机场,就算你真的那麽不清醒要和欢欢结婚,都无所谓。我所存的一点希望已经锁回潘朵拉的盒子里面了,只有灾难还留在我心里。”

    啸日猋愣住了。沉默很久,他终於开口道:“……雅少,你变了。”

    “你也变了。不是吗?以前的你不会在植物图鉴里夹片几片枫叶寄过来。这种婉转的心思,你不会。”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咄咄逼人。”

    “你知道,只是没体验过而已。我跟欢欢吵架你只缺席过一两次。”

    “你以前不会这样专挑难听的跟我说话。”

    “两个月前你听到这些话还会发脾气,现在你很冷静。”

    “雅少……你真的是我的雅少吗?”

    “小啸,对不起,我真的累了。”

    “你要放弃了吗?”

    “对,恭喜你,你赢了。现在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回来。”

    “天冷了,这边今天下了雪,我和欢欢去了一趟古宫城,现在嗓子有点疼,好像有点感冒了。你记得加衣服。”说完啸日猋就把电话挂了。

    他把被子拉过头顶,脸埋进枕头里,浑身缩成了一团。

    雅少说他放弃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踏在他起步时留下的足迹上了,每一个脚印都那麽精准地贴合在一起。正如雅少所说,只有在受尽折磨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爱存在时带来的美妙感觉,或者说,爱本身就是折磨。

    第二天啸日猋又跷课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天,脚都麻了。

    在路边找了家咖啡馆买了杯冰激淩,吃了一点点之後便起身回学校。那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搓着手撞进了篮球馆。馆内开着暖气,非常温暖。他和认识的几个朋友打了招呼,从自己的小柜子里取出球服换上之後便耸这肩叮叮咚咚地跑了出来。

    热身之後,大三大四来了几个人,他们凑足了人数分好队之後,相约打了一场小小的比赛。但这次比赛并没有持续多久。

    半个小时之後,心情本就郁卒的啸日猋和大四还没找到工作同样焦躁不已的学长起了冲突,两个人打了起来。他一天没吃饭,人本来就晕乎乎的,胡乱地踢到了人家尴尬的部位,最後对方怒了,把他的脸按到地上捶的时候,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他印象中,那学长一直被旁边的人警告着,拉着,说你不是要找工作吗找他帮忙都来不及打他你就完了快住手啊!

    但到最後,他脑中回响的就只剩了“啊啊啊啊——”这样的声音了。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雅少你快回来吧如果我死了你都不回来你一定会被我拖下地狱的。

    他只想要雅少回来,爱与不爱都不要紧。什麽都不要都没问题。

    雅少十月初的时候和御不凡见了一面。当他知道面前这个左眼角有泪痣的男人就是漠刀滞留在员工宿舍的原因时,心里觉得有点不真实。

    大哥急於把他抓过来,是想要找继承人。这点他明白。当时他也在想为何不找漠刀和刀无极,刀无极是想要分家,而漠刀——现在他总算知道了原因。

    御不凡算是个比较厉害的人了。嘴很快,人也很善良,不过有一些略嫌过头的小计谋。

    约见的人是漠刀。他坐在咖啡厅的玻璃窗後面,远远就能看见,漠刀牵着那人的手直接穿过马路走过来。

    漠刀在国外长大,在习惯上和他们略有些区别,但御不凡倒似乎适应得很好。

    不知为何,雅少每次见到漠刀都会想起举着手和啸日猋玩“蜜蜂飞在花丛中”的游戏的场景,跟着脑子就会“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雅少看起来是个有很多心事的人啊,生活过得不快乐吗?”御不凡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往自己的卡布奇诺里加糖和奶精,自己的糖包用完了,又伸手去拿漠刀的。

    漠刀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慢慢抿着自己的黑咖啡。

    “嗯,有一点。有一点没有解决、又解决不了的事。”

    “有我这麽聪明的人在,世界上就不会有解决不了的事,说来听听怎麽样?”

    雅少挑着眉看了漠刀一眼,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他和啸日猋的事除了黄泉和玉倾欢,周围没人很详细地知道。醉饮黄龙看他天天喝啸日猋打电话,到现在都还以为两人感情至今很好,一心还想着啸日猋毕业之後可以跟雅少回来同他住一起。

    雅少叫服务员加了份薯条,一边吃,一边静静地说。从小时候啸日猋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直说到今天他早上醒来,睁开眼,眼前浮现的小啸的脸。

    御不凡开始听的时候只是小口小口地啄杯里泡泡,到後来就直接大口大口地吞了。雅少还没讲完,他已经喝了三杯。

    漠刀什麽都没说,只面无表情地不停地跟雅少抢薯条,不小心将被子碰翻了,很快跳开,让黑色的水渍洒了御不凡一身。

    除却这些小插曲,雅少艰难地把自己的经历讲完之後,已经是傍晚了。

    御不凡的衣服也干了,只留下一滩难看的棕色痕迹。

    “这个问题很简单嘛。其实你弟弟也很喜欢你啊。”

    “我知道他喜欢我。”

    “也?啊,不是这个,我更正一下,其实你弟弟也很爱你嘛。”看雅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御不凡神秘地笑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所谓旁观者清啊。人和人的距离其实很有限,听你的描述,你弟弟虽然很活泼又害怕孤独,但也不是那种习惯与人很接近的人。但说实话,你和他的距离已经近到不能再近了啊……最重要的是,你们都那啥了,他也没怪你嘛。他不觉得排斥,不是吗?光这一点就很致命了。”

    “可他也没觉得高兴啊。”雅少忽然觉得有点紧张,放在腿边的手渐渐握紧了。

    “那是你做的时候没用对方法。”漠刀忽然插嘴到,御不凡“噗”地一声将口中的果汁喷了出来——他每次点的饮料都不同。

    雅少凭藉当员警的灵敏,往座位上一倒,很轻松地避过了。坐起来的时候,御不凡正拿纸巾擦嘴,脸红透了。

    雅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漠刀:“是这样的,我当时比较急,心情也很糟糕,酒又喝多了……”

    “停!”御不凡把手抬到雅少面前,“别岔开话题,雅少,我们继续说。”

    “好,你说。”雅少往旁边挪了一点,整个人都靠到了玻璃窗上,让服务生来把座位上湿掉的地方擦乾净了。

    “我想说的是,其实是你太优柔寡断了啦。你就怕伤害你弟弟,什麽事都交给他决定,他从小被你惯着,哪里想得清楚啊。你应该稍微狠心一点才行。”

    “伤害他的事,我做不出来。”

    “长痛不如短痛!而且结果可以完全不同的!雅少,真的,你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