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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视着这个娃娃的玻璃眼珠,轻轻叹了口气。而後便见娃娃被人抓住腰际提了起来。
啸日猋站在办公桌前方,手臂撑在脆弱的隔断上,歪着脑袋这个娃娃,眼神颇为玩味。
“欢欢,你知道吗,这个娃娃头上的花以前可香了。”
“玫瑰花都很香嘛。”玉倾欢低下头,将抄好的试卷放到一边,继续看下一张。
“这朵花比其他花都香哦——因为那是雅少自己种的啦。”啸日猋将娃娃放回原位,趴在隔断上,“欢欢什麽时候能完啊?”
“半个小时吧。”每次听到啸日猋提起他这个哥哥的时候,玉倾欢都有一种微妙而古怪的感觉。但具体什麽地方有问题,她又说不太出来。在旁人看来,这两兄弟的感情并不算特别亲近的,对话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觉得疏离,但这种疏离似乎又有些刻意……玉倾欢甩甩头,觉得这件事暂时离她还很远,不需要进行深入的思考,於是抬起头,对啸日猋笑道:“要不然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很多女孩对她和啸日猋的恋爱表示羡慕,她为此感到骄傲。不过常人或许并不知道,这种恋爱跟她们所想的其实也不尽相同——就像带小孩一样,很能激发少女的母性。
比如此刻,听了这句话,啸日猋的脸色立马就垮下来了,虽然他的确也很努力地让自己不将怒气表达出来。
“……”
“你在嘀咕什麽?”
“没什麽。”
“你肯定在说,每次都失约,很过分,对吧?”玉倾欢竭力微笑着看着啸日猋,希望自己的笑容能稍微安慰和平复他的不满。
啸日猋吞了口气,像是将很多情绪都哽在喉结处了,脖子都显得有些僵硬。
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玉倾欢把手伸出去,拉住啸日猋,摇了摇,“那你在这里等我?”
啸日猋摇摇头,“不要。”
“可是我有事要做啊。”
那股气从喉结窜到了啸日猋的口腔里,他的双颊都鼓圆了。
“你总是有很多事要做,我最闲了。”
“小啸……”玉倾欢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本来雅少可以来接我的,你说好了要跟我去看白文鸟嘛,我都跟他说了,现在你又走不了了,等你弄完,鸟市场都关门了。”
“那我们去吃冰?”
啸日猋皱着眉嘟着嘴,什麽话都没说,哼了一声,将书包搭在肩上,转身就走了。
门“哐当”一声被摔上,玉倾欢的心脏都为之一震。
完事之後,玉倾欢走出校门。一路上心烦意乱。
啸日猋很早以前就跟她说过,他能理解玉倾欢为各种事情忙碌,但还是会觉得不舒服,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请她别介意。
然而玉倾欢本人却对此感到非常愧疚。老师交代的任务有时候并非不能拒绝,毕竟老师本人之所以要她来做,也不过图个方便而已。但玉倾欢是真的欠缺拒绝人的勇气,惟独对啸日猋例外。拒绝得太多,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出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完全变红了。梧桐树的叶子虽然泛黄,但还算茂密,林荫道上的湿气让人情绪变得特别脆弱,充满回忆般的感伤。
走到操场前的时候,玉倾欢稍微停了一下。
她不知道啸日猋是什麽时候开始注意到她的,但他一追就风风火火追了一两个月。啸日猋无论从外貌还是家世上都可算作女生幻想的对象,玉倾欢也不例外。所以当这个幻想降临到自己身上,每日不停歇地送些古古怪怪的玩具和花,甚至棒棒糖冰激淩的时候,玉倾欢反倒冷静了。
她犹豫了很久,觉得自己对这个男孩没有接触没有感觉,直到某天下了大雨,他们得从二教楼到三教楼的音乐教室上课,而操场上却积了很深的水。啸日猋踩着水从对面跑过来,把她背到背上,径直冲了过去。
当时雨太大,事实上两个人都湿透了,但玉倾欢总算是被打动了。
也由此让啸日猋赢得了众兄弟的掌声。
可交往起来,她却有种自己越陷越深,而对方却在原地踏步的感觉。或许那种惯有的拒绝和失约,正是她潜意识里对自己的警告吧。
在大多数的文学作品里都会见到这样的忠告:青春热恋的闪光是缺乏热度的,转瞬即逝的。
玉倾欢常如此提醒自己。然而心中却想着如果近日按跟他出去看鸟,他会不会因为伸出手指去逗鸟而被啄伤呢?
穿过操场,玉倾欢惊讶地发现啸日猋竟蹲在大门口保安室外的墙角,旁边的红艳的月季花因几日前不间断的雨丝而盛开,啸日猋的手指就停留在那花朵上。
他在等自己?玉倾欢咧开嘴笑了,心里止不住有热意上涌,甚至有了想哭的冲动。於是她加快了脚步。
正要靠近的时候,校门外停下一辆熟悉的越野车,车门打开後,雅少从车上跨下来,臂上抱着一只一两个月大的小金毛。他小跑几步到啸日猋跟前,弯腰将他扯起来,说了几句什麽,和所有兄长一样笑着摸摸他垂得低低的头。雅少怀中的小狗忽然叫了两声,啸日猋立刻抬起头来,展眉笑了。他像先前逗弄那朵花一样点了点小金的额头,再将它接过来,高高举起,站在路边跟它亲热了一下,就被雅少催促着推上了车。关上车门之前,雅少回头朝玉倾欢的方向看了一眼,因距离太远而看不清具体的神色,之後便离开了。
玉倾欢却因那一眼而颤了一下。她头一次在心中描绘出“害怕”两个字的模样来。
【正文】
命定之缘
六殊衣的简历在一个月之前递给了御天家。去做一个有钱的家族的私人医生比在医院工作来得轻松,赚的钱也不算少。
但那之後就再无音讯,他呈失业状态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个时候他正打算另寻一家私人医院工作,於是托朋友问了一下,将简历投过去,第二天就收到了面试通知。
清早起来,他挑了一件纯黑色的西服以及带着条纹的白色衬衫,外面套上蓬松的白色羽绒服,提着公文包,从家里面走出去。正好此时,羽绒服内侧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您好。”手机上显示的是他未曾见过的号码,这让他有点疑惑。按接听键的时候,公文包从手心滑了下去,他狼狈地想去捡,背後“踢踢踏踏”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公文包被人提起来,又递回到他手里。
他笑着朝後面看去,做了一个“谢谢你”的嘴型。
玉倾欢活泼地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
“啊啊,是这样啊,那好,我立刻就去。”六殊衣道了声“再见”,盖上电话,转身蹲下来,对站在那里守着他出门的小女孩道:“欢欢,我现在要去一个小朋友家里,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啊?据说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哦。”
“跟哥哥一块儿去就会有新的朋友了吗?”
六殊衣摸摸玉倾欢的头,“当然啦。不过今天只是去见见面,因为那个小朋友身体不好,哥哥就是去给他看病的。如果他在睡觉,欢欢不可以吵到他哦。”
因为可以交到新朋友,玉倾欢认真地点点头。
“那好,快去换一条可爱的裙子吧。”六殊衣拍拍玉倾欢小巧的肩膀。
“嗯!”玉倾欢“咚咚咚”地转身就跑进去了。半刻钟之後,穿着粉白色的小布裙跑了出来,并在紮着两个羊角小辫的头发的一侧别上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
如果不是因为醉饮黄龙在电话中说有小孩突然换了肺病,正在发烧,六殊衣也不会答应立刻就去。他本来的打算是就算御天家再给他打电话,他也会温和地回绝,因为朋友帮他在这边医院找到了新的工作,虽说要面试,但多半是没什麽问题的……如果半途而废,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但现在的情况不同,那边有病人,他是个心软的人,仍然以病人为上。
来到市郊的别墅区,六殊衣牵着玉倾欢,顺着门牌号一间一间地寻找。
雪刚停,伞现在由玉倾欢紧紧抱在胸前。那些洋红色的小房子被白色雪覆盖了,露出一些边边角角的痕迹来。房子外面的深绿色灌木丛充满野趣地生长着,间歇能见到正值花季的腊梅树。
“我想送点礼物给新朋友可以吗?”玉倾欢忽然跳到六殊衣面前。
“可以啊,不过你要送什麽呢?”
玉倾欢神秘地一笑,转身跑到一棵腊梅树旁边,别下一根花枝——六殊衣连阻止都来不及,即刻窘迫地瞅瞅旁边有没有人看见。
玉倾欢一手抱着伞,另一手握着梅枝,已经牵不了六殊衣的手了。她跳进一个被阳光所遗弃的阴暗角落里,正巧那就是六殊衣要寻找的门牌号。
门外被打扫得很乾净,雪已经扫到了两边。但这栋小房子像是刻意挑选的一般,安置在被阳光彻底遗弃的角落里,透露着森寒的气氛。与周遭相比,恍如两个世界。
六殊衣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拉了拉羽绒服,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笑容可掬的老人,六殊衣带着玉倾欢一路跟着他前行。房子里面空荡荡的,连脚步声都清晰可辨。玉倾欢此刻也完全安静下来了。
楼道间有巨大的棕红色座钟,因整点到十而“当——当——当——”悠长地响起来。六殊衣的前方除了老人,谁也没有。
他有点紧张,甚至不记得自己方才究竟是怎麽进来的了。
老人停在了一扇橘棕色的门前,敲了两下,门内传来变声期的少年温和平静的声音。
“请进。”
那是与六殊衣交谈过的倒数第二个陌生人。
“御天家阴森森的,五个兄弟只有两个在家里住着,剩下的一堆佣人也是神出鬼没的。”六殊衣记得曾听女同事这样提过。
“但是那位兄长长得非常、非常漂亮啊!声调也软绵绵的,听了特别舒服,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着迷——要是年龄再大一点就好了。”六殊衣在之前调查过御天家的资料,这家兄弟一共五个人,其中一个自小就被送去了国外,老大老二则在常年奔波各处谈生意,整个家里只有老三和最小的弟弟在。这五兄弟的年龄也差挺多的,就老三和老五,已经有八岁的差距了。
现在老三才读高一,所以最小的弟弟不过八岁,和欢欢一样大。这也是他把欢欢带来的原因。
御天家族一向是女同事们讨论的热点话题,不过百闻不如一见,他不得不感叹,那些女孩子们的话果然一点也没错。这位人称作雅少的兄长是非常漂亮的。
六殊衣打开门的时候,他正靠在床上看书,那个据说是生病的小孩被他抱在怀里,安安静静地趴着,因呼吸困难胸口正大幅度地起伏。从他紧皱的眉头和异常红润的脸色可以判断出,这个小孩睡得并不安稳。
雅少听到开门的声音便抬起头来,眼中并没有他的动作所透露出来的平淡和从容,晶亮的眸色充满了仓皇与不安。六殊衣在那一刻才注意到,雅少没有拿书的那只手正紧紧握着小孩的手,仿佛一松手,那个小孩就会消失一般。
“是六殊衣医生吗?”
“我是六殊衣。您是笑剑钝先生?”
“你可以叫我雅少,如果你打算一直呆在我们家的话。”雅少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种不确定的神色已经不在了,此刻的他已经和他的一举一动完全融合在一起,没有不和谐的感觉,却莫名地让六殊衣觉得有些难过。
“小啸他生病了,请医生快过来看看。”
六殊衣点点头。“如果是肺病的话,有些时候是会传染的——”六殊衣正要戴上口罩和手套,玉倾欢却忽然从身後窜了出来,冲到了床边,愣愣地趴着去看那个昏迷的小孩。
“他睡着了吗?我是不是不能和他说话了?”玉倾欢掉头向六殊衣问道,“那我的礼物他能收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