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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不要客气,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好了。来,先不要说那么多,快吃点东西吧!”
艾冰已经把一大碗白粥和几碟清淡小菜端到桌上。
“妈,你带楠楠到房里玩吧,我来陪晨雨。”艾冰说。
“好,好,晨雨,你慢慢吃,吃多点,啊?”
“好。”
我一声不吭地把艾冰摆上来的东西全吃了,我希望就这么不停地吃下去,就想着把食物送进胃里,别的什么也不想。
艾冰一直沉默地看着我吃,直到我把碗碟扫除干净,她再把东西收拾到厨房去。
“想到阳台坐坐吗?”艾冰看着我。
“好。”
我们就搬了移动小沙发坐到她那个很大的阳台上。已经是晚上了,又是万家灯火的晚上,早阵子我和裴菲经常就趴在阳台上看这样的夜,温暖,甜蜜,的夜。那时候的夜。
她在干什么呢?
“晨雨,如果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你,如果你觉得压抑,你说什么我都乐意听,只要你能释放,能平静。”艾冰转向我。
我知道的,你从来就不会勉强我,从来就那么尊重我。
我说了,什么都说了。然后我们就都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你有什么想法呢?”很久以后艾冰问。
“没有,没有想法,不愿意有想法。”
“我希望你拥有甜美的爱情,又不想你受那么多苦。”艾冰说。
是啊,我知道的,我也想这样。
“但是现在这个很难两全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见我不出声,艾冰说。
“我不知道没有了她日子要怎么过,我无法想象,我甚至不想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了,太辛苦。”
“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想!你不在了,她才不知道怎么办呢,你要是死了,她还怎么活啊。”艾冰紧张地看着我,她很清楚,厌世的思想已经陪伴了我许多年。
“好像已经没有东西能支撑着我活下去了,我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了。”
“你有她呀,就算你们不在一起了,你知道她还爱着你,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她像你想念她一样想念着你,你并不孤独啊。”
“如果不能在一起,我就不希望她再爱我,这样不会快乐。”
“我想辞职。”我望着夜里的黑暗。
“这样代价太大了,现在工作那么难找!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我觉得我不适合从事教育。”
“不会啊,你教得挺好的呀。”
“我感到很厌倦,很压抑,很无奈,整天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说自己不想说的话,执行着别人的思想,找不到生活的。”
“唉,现在有多少人能有工作的的,还不是为了饭碗。我也不喜欢我的工作,但我只把工作当作工作,即使不是我热爱的甚至是讨厌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它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你不要要求那么高嘛。”
我知道,大多数人都是为了生存而工作,大多数人也会在无奈中接受,然后老老实实地安静地生活下去。我却做不到,所以我无法安静,所以我很不快乐。我已经无法忍受缺少人性化的学校,已经做不到挂着素质教育的羊头卖分数竞赛的狗肉,我已经再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琐碎的无聊的形式主义之中。
如果无力改变它,又无法改变自己,就只能离开。
“你觉得我继续呆在这所学校有意思吗?”
“没有。”她老实地说。
“我就灰溜溜地被人调走,这样好吗?”
“不好!”
“去到新的学校我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要是新的学校了解到我是一枚不定时炸弹,他们会留我吗?”
“他们会把你当皮球又踢到另外一间学校。”
“那么我留在这样的岗位有意义吗?”
“晨雨……”艾冰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又不想顺着我的意思。
“但是你怎么养活自己啊?”她忧虑地说。
“养活倒不难,我可以去代课,到一些课后补习班任课。”
“那还不是一样,而且更辛苦,又没有保障。”
“不一样。那样没有约束,彼此都很自由,他们可以随便炒我,我也可以随便炒他们,没有固定的厉害关系。”我说,“我还可以写作。”
“那也是,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但是要是没有关系,文章是很难发表的呀,而且你也不肯靠关系来发表。”
“总之是可以不用担心两餐的吧。”
“晨雨,你这样牺牲太大了,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她难过地看着我,“你为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不是为她。”我继续望着黑色的夜。
“你不是为了跟她在一起才这么做的吗?”她有点奇怪地问。
“我不想跟她在一起了。”
“啊?为什么?”她惊奇地望着我。
“她跟我在一起就是受罪,我不能让她这样受罪。”
“晨雨,唉,晨雨,不要这样……”艾冰一下子烦躁起来。
“像我们这样生活,肯定会公开自己的性取向的,在国家事业单位就会有很多来自上层的压力,还有同事的非议。在企业单位也会遭到排挤,失去许多机会。所以决定选择同性婚姻的人,是很难在政府部门和大公司立足的。”
我的脑子里非常清晰地浮现着肖雪的话。
裴菲,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孩,一个前途无量的女孩,我可以让她这样吗?让她像我那样窝着一辈子吗?我能让她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同时还放弃许许多多的就业机会吗?我能让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来陪伴一个已经不年轻的无业游民吗?我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年轻美好的女孩葬送在我的手里?
裴菲,我还有理由和你在一起吗?我还有能力给你幸福吗?
今天,我看到了一个这样的事实:
她从璀璨的舞台走到了幕后的更衣室,褪下裙装,蹬掉高跟鞋,摘掉假发,拉下定胸固臀,撕掉假睫毛,取出假牙,洗掉脂粉,擦掉口红,由一个绝世美女变成了一个枯干丑陋的母夜叉。
这就是我眼前的世界。
九、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我想回去了。”第二天早上我跟艾冰说。
“住多两天吧,你的病还没完全好呢。”艾冰不愿意,她妈妈也来挽留。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家庭温暖了,于是我住多了一天,恢复自己的体力。
当坐上车往家的方向走,我重新变得彷徨焦躁。
回到那条熟悉的玉兰大道,我住了许多年的小区,我的心开始痉挛般疼痛起来,我几乎没有勇气回家了。裴菲会像前两次那样在我的门口等我吗?等着我回家吗?如果她在,我还能坚持吗?我开始打哆嗦,心脏狂跳,我担心自己晕倒在电梯间了。
她不在。我停止了颤抖,可是眼泪却流下来了。
回到家第一件我要做的事是给手机充电,艾冰说在我昏睡的那两天里,我的手机来过很多电话和短信。那些未接电话里都是学校的,裴菲的,裴菲爸爸的,信息也全都是他们的。
我发了信息给裴菲和她爸爸,约她明天上午过来。
这个晚上我又吃安眠药了,我要睡个好觉,我不能失眠,我不能黑着两只熊猫眼见裴菲。我要迷糊地躺在我睡的位置上,抱着她睡的枕头,嗅着她留下的气息,跟她说,我的爱,晚安。
站在门外的裴菲瘦了,圆脸也变尖了,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她幽怨地望着我,不说话。
“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你到哪里去了……”进门以后她就泪下如雨。
我不吭声。
“我爸爸让我去留学,我不肯去,他来找你了是不是?他逼你放我去是不是?”她抱着我哭起来。
“裴菲,不是的,我不知道有这回事。”我呆呆地站着。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爸爸知道了我们的事,他要我离开你,他肯定找过你。你不能骗我,你知不知道,你永远都不能骗我!”她把我抱得更紧了。
“裴菲,我真的没骗你,最近我有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她放开了我,用湿湿的眼睛凝视着我。
“对。”我避开她的注视。
“你最近怎么了?你要告诉我!你一定得告诉我!”她依然盯着我看。
“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但不知道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