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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抱着小皮球困惑的望着钻进草丛里的男人:“大叔,天要黑了哦。你到底在干什么呀,捉迷藏吗?”

    那个人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他翻找着草丛头也不回的赶道:“去去,小孩子到一边玩去。别打扰我找东西。”

    小男孩撇了撇嘴,抱着球“嗒嗒”的跑走了。

    昨天下了大雨,地上的泥土到现在还是湿润的,天色沉沉乌云大片大片的聚拢,看样子晚上又有一场大雨将来。

    越前南次郎找遍了住院楼楼下的草地,终于从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被风吹跑了的东西。豆大的雨点打下来,越前南次郎却好像无知无觉。他站在角落里,握着细细的好不容易找寻回来的东西,目光穿过雨幕,不知道落在了哪一扇窗户上。大抵是在一片透出光的窗户之中最突兀的未有光明的那一扇。

    风大雨大,他游刃有余的表象也终于撕开了一道裂缝。他握着那根细细的发绳,却连低头多看一眼都不能够。

    ……

    失去和得到似乎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到龙崎堇的电话的时候越前南次郎正在厨房熬一锅鱼汤,汤浓浓的透出白玉般的颜色,香气四溢。谁能相信越前南次郎能有这样的好手艺,在学会之前越前南次郎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只是这一锅汤显然不能好好的做完了。龙崎堇刻意压低的咆哮声响在耳朵里,振得越前南次郎以为自己聋了,是个聋子。

    “南次郎,你在做什么啊!小漪手术都要开始你怎么还没有到?”

    “等我!”越前南次郎没工夫去管那锅汤了,他挂断电话拔腿就跑了出去。

    脚踏车被他“叮铃哐啷”的推出去。菜菜子在后面惊讶道:“叔叔你去哪里呀?你的汤要糊了!”

    去哪里?越前南次郎蹬脚踏板的脚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将脚踏车蹬出了火箭的气势。可他的脑子却是空空的。

    医院门口的那条路还是一如既往地拥堵,越前南次郎甩开脚踏车在汽车群里穿插跑过。剧烈的喘息与雷鸣般的心跳里,越前南次郎在苦涩之外品尝到了慌张。没由来的,只能用直觉来解释的慌张。

    没有人告诉他。夜神漪没有告诉他,他要做手术了。

    日本的医术已然是发达的了,胃癌的手术成功率也不低。可越前南次郎还是不安。他找到手术室的时候夜神漪躺在病床上正在被医生往手术室里推。龙崎堇就在一边跟着,低声的鼓励着什么。

    越前南次郎从走廊的这一头跑过去,拼尽了力气还是追不上快要进走廊尽头的夜神漪。他顾不得医院里不能大声喧哗的规定:“漪!”

    他喊道。

    龙崎堇转头望过去,夜神漪微微偏过头,头顶没长眼睛的他望不见南次郎的身影。护士推车的手略微停了一停,手术室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夜神漪对她微微一笑:“错过时间就不好了。”

    护士闻言下意识的回以微笑,将他往里面推。

    越前南次郎知道自己追不上了,他道:“你出来,你好好的出来了,活下来,我不骗你,将你要的答案告诉你。”

    夜神漪的半个身体已经进了手术室的大门,龙崎堇已经停下了脚步目送他。夜神漪看见了越前南次郎,于是他轻轻的露出了一个笑,眉目弯弯,明媚又温柔。

    “砰。”

    是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的声音。越前南次郎踉跄了两步,停了下来,他仰头望着亮起的“手术中”几个红字,问道:“喂,老太婆……”

    “嗯?”龙崎堇到等待的椅子上坐下来,“南次郎,迟到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还好赶上了。”

    赶上了吗?

    越前南次郎抓着自己短短的头发,低低的应了一声:“啊。”

    终究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将所有都收敛进自己的心里。

    不论是自己的一无所知,还是夜神漪单薄虚假的笑容。

    他曾经见过他最好的样子最美的笑容。

    他怕他来晚了。

    ☆、第十四章终章 后生缘

    第十四章终章后生缘

    我遇见你的那一天是个晴天,阳光暖暖撒下来,你在阳光里,我在阴影下。我追逐着光,假装自己与你处于同一个世界。

    越前南次郎,那是他少年时的一场梦。无知无畏,年少妄为。一双眼睛里除了他便再不到其他的东西。大概,只有在这样的年纪里这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拥有的不顾一切的勇气和肆意妄为的爱情。

    他的爱,远比我自己的生死痛苦要更加重要。如果他爱的话,为他活下去似乎也没有那么痛。如果他不爱我,那么死去就是解脱。不要问我为何不曾为他们的担忧愧疚考虑,没有人是我,我没有你们身上那么多的爱和期待。

    我的生死或许是他们的遗憾和眼泪,但是那不是爱着的人离开的失去。我,是不被爱的那一个。喜欢不是爱,欣赏不是爱,怜悯也不是爱。正如越前南次郎所说,爱是施舍不了的。爱是你看到他,然后独一无二。不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你可以轻易的喜欢很多人,但爱很少很珍贵,寥寥几个。而我,除去年幼的懵懂只爱过一个人。

    我很抱歉。我惧怕死亡的痛苦与冰冷,但更惧怕未知的未来与不知是否有尽头的悲伤寂寞。我不想一个人开着灯,从天黑睁着眼睛到天亮了。太冷也太寂静。我不愿意再了无生趣的煎熬几个月,不愿意再成为别人负担几个月。既然要分别,就早一些吧。

    夜神漪缓缓闭上眼睛,麻醉药顺着血液的流动慢慢的慢慢的麻痹了他整个身体。他失去了知觉,觉得有些愉悦。他在脑海中构想着刻画着他铭记于心的面容,越前南次郎,将夜神漪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拉出来的人。

    他爱慕他。那个男人,有着近乎完美的人生,不朽的事业美满的家庭幸福的生活,天生带着吸引他的力量。他靠着他支撑了12年,爱了他半年,觉得……很痛苦……

    从一无所有到以为拥有了他,最后,他依旧一无所有。

    如果,我是说如果,人有下辈子的话请记得,一定一定不要再遇见他。

    至于答案,那种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

    夜神漪被推出了手术室,手术还算成功。但最危险的不是手术,而是接下来的发炎感染和恢复的问题。麻醉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夜神漪闭着眼睛被推出来,龙崎堇和越强南次郎只匆匆的看了他一眼,他就被推进了无菌病房。

    龙崎堇守了一天,到底年纪大了受不得劳累,到了晚上还是先离开了。越强南次郎坚持在门外守着。医生护士劝他明天再来。医院并没有可以供他休息的地方,他也不能进入无菌病房,难不成还要在外面坐一晚上么。

    越前南次郎却只是笑着打哈哈,还是一直霸占这病房外的座椅。他透过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注视着里面兀自沉睡的人。他忽而觉得,那个人睡过去,睡得那样沉,就不会醒过来了。他坐在这里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是至少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醒过来。他甚至隐隐期待着,若是夜神漪知道有人一直在等待他睁开眼睛的话,是不是会更加愿意回到这个世界上。

    他一直等,墙上的时钟“嘀嘀嗒嗒”的走着,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半夜的时候越强南次郎看到查房的护士匆匆忙忙的来又慌慌张张的跑走。没一会儿就来了一堆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越前南次郎透过玻璃,眼睁睁看着仪器的表盘一点点的趋于平静。

    医生们从一开始的急救到摇头叹息,不过短短的半个小时。越前南次郎看着他们围着病床,他意识到了,他可能等不到那个人睁开眼睛了。

    穿着白色制服的人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他们注意到了一只站在门边的男人,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可能说了什么尽力什么节哀的话,越前南次郎没有听清楚。他们说再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于是越前南次郎就进去了。

    他站在床边看着躺在雪白色的床上被一片白色掩埋的人,那个人的脸色是死亡的青白色,身体渐渐冰冷且渐渐僵硬被无尽的死亡的气息笼罩。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对他笑了吧。

    越前南次郎蹲下身,他轻轻的抚摸过青白色的脸颊,无声的自语:“漪,我不爱你。”

    不会有人知道他亲口说出给他一个答案亲口说不欺骗的时候究竟抛弃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需要再付出也不需要再抛弃,他只是失去了机会而已。他没有迟吗?还是迟到了吧。

    有些东西来得太迟太晚就没有再说出口的必要了。没有意义了。

    越前南次郎温柔的近乎小心的揉了揉夜神漪的头发,小声却又坚定:“漪,我不爱你。”

    一滴细细的小小的水滴在越前南次郎看不到的地方缓缓落下,没入发鬓。

    嗯,我知道。

    越前南次郎没有选择所以不必选择。不爱不爱不爱,他回答过他太多回,一次又一次。那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越前南次郎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大概是钻在草丛里趴在泥土里,也想要将那一件廉价的礼物找回来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明白了爱他。他知道夜神漪丢掉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没有在他最好的时候爱上他,他在他最苍白的时候明白了爱他。

    可他倾尽一生都不会将一声“爱”说出口。大概是因为已经错过了说出口的时间就再也不能够说出来了。在他人过中年的时候,他爱过一个很温柔很漂亮的男孩子,后来,他死了。死在了他最好的年纪最美的年华里,在别人盛开的时候他凋零。而他,没留住他。

    人奢求不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夜神漪对于越前南次郎来说大概也是那一件永远无法奢求来的东西。

    谁能想到呢,夜神漪小小年纪居然连遗嘱都立好了,他将所有都交给了龙崎堇。他的葬礼自然也是龙崎堇一手操办的。你说越前南次郎?葬礼他去了,似乎也仅仅止于如此。

    从此以后,一座墓碑,夜神漪在里面,而他在外面。他们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假装的到底是假的。他们短暂的交集,永久的失去。夜神漪的痛苦在一瞬间结束,而越前南次郎是还要活的人。

    时光消逝总是那样快,似乎只是一眨眼越前南次郎也老了。前两年越前伦子去世以后越前龙马就带着妻子儿女搬回来陪他一起住。越前南次郎太倔强了,是的,倔强,他不肯从那间寺庙里搬出来。越前龙马拗不过他只好搬回去照顾他。

    起初越前南次郎还赶他们离开,但在这一点上越前龙马完全不听他的,慢慢的越前南次郎便也不再说了。卡鲁宾很多年前就离开了,不过越前家一代代的养育着它留下的血脉,似乎它还生活在越前家。

    越前南次郎坐在轮椅上,几个月大的黑白花色的小猫伏在他的腿上打着盹。他都分不清这只小猫是卡鲁宾的曾孙子还是曾曾孙子了。越前南次郎揪揪小猫的尾巴又摸摸小猫的耳朵,小猫忍无可忍的跳起来挠他。他一缩手,居然没有避开。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苍苍的白。他怔忪的望着流血的手背,小猫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抓伤了饲主,瞪圆了一双猫儿眼,像是吓着了。越前南次郎低低笑了,他揉了揉小猫圆滚滚的小脑袋:“啊,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小猫软软的叫了一声:“喵~”

    它的眼睛大大的,眼眸湿湿的,它温顺的蹭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它是温柔的没有棱角的。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柔软又无害,是一堆小猫里脾气最好的。哈,原来也是一样,将利爪藏了起来,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乖巧的顺从的。

    越前南次郎被猫抓了,樱乃连忙将他带到医院打疫苗。越前南次郎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更加不肯听越前龙马和樱乃的劝不要欺负小猫。他每天都抱着那只小猫,揉揉脑袋揪揪耳朵,乐此不疲。

    秋天的时候越前南次郎的身体陡然不好了起来,没多久就住进了医院。医生们都说他年纪大了。越前南次郎住院之后一天里睡得时间越来越长,最后近乎是每一天都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

    他每天都在做梦,梦见了许多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包括那些他想要永远封存的刻意想要遗忘的。夜神漪是其中最浓重的一笔。他没有精力再去控制自己的思想,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思念。

    他不记得他的样子不记得他的声音,甚至已经记不清楚他们的过去。快乐也好绝望也好都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但他还是思念着,一遍又一遍的,脑海中都是他望着他的眼神。他听见自己说“你出来,你好好的出来了,活下来,我不骗你,将你要的答案告诉你。”

    那个少年望了他一眼,很温柔很寂静。

    如果夜神漪真的活了下来,他可能会选择反悔选择装傻选择遗忘。可是,不论是承认还是反悔夜神漪都没有给他机会。就像越前南次郎从来不给他机会一样,夜神漪哪怕答应了“好”也没有给他机会。

    夜神漪死得太早了,他将他们的一切都结束在了那个时候。在最深刻的时候戛然而止,他们都来不及将感情遗忘,来不及将爱恨淡去。越前南次郎只能封存起来,直到现在没有能力刻意的遗忘。

    弥留的日子里越前南次郎睡睡又醒醒,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一直在叫他。有人问他“南次郎你究竟有没有,有没有爱过我?一瞬间,一点点,或是错觉也好南次郎你骗骗我你能不能骗骗我”

    他以轻慢的姿态对待他深刻的爱。越前南次郎再爱不起第二个人。而夜神漪更是他骗不起的存在。正是因为爱着才不敢装□□,“爱”要是说出了口就再也没有余地了。越前南次郎为自己留足了后退的余地,可惜夜神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