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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请求可能会让你有些为难,但是还是希望你可以答应帮忙。”龙崎堇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愿意见小漪,但是那个孩子是真的很喜欢你。现在他躺在医院里,甚至不知道还可以活多久。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照顾他,至少你去看望他的话他应该就不会那么寂寞。毕竟只有你走进了他的心里。而我和大和都失败了。我们不知道我们究竟是那一步不行,可就是被小漪他排斥在了心灵之外。他的父亲将他交托给我,我没有照顾好他。”
龙崎堇说话有些乱,她很自责她自己的疏忽,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夜神漪的身体已经不好了。
越前南次郎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个少年到底怎么了?”
“胃癌,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要做手术的话风险很大。”
……
越前南次郎妥协了。他提着煲好的汤敲开了夜神漪的病房。夜神漪靠坐在床上,偏着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温暖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却没有将他的脸色变得好些,反而看起来更加苍白。正如龙崎堇所说,他全身上下都弥漫着孤独的味道。他的周围像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无形的排斥着任何人的靠近。
越前南次郎敲了敲门板,夜神漪迟钝的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他望见进来的人眼睛一瞬间张大,喜悦一下子便溢了出来,又在下一刻收敛。他不知所措的坐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问完他想起来自己的身体,又默然了。他揪着被子的一角,既欢喜于越前南次郎的到来,又复杂于原因是可怜他破败的身体。但能见到他,夜神漪还是高兴的。高兴到甚至想不到他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会来。他甚至忍不住猜想越前南次郎是不是因为关心所以关注。
他下意识的扬起一个笑,清浅而温柔。他想要将最好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哪怕此刻再狼狈也想要稍微的显得从容一点。
越前南次郎愣了一下,或许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于他确实是太不同的存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夜神漪的身上好像瞬间焕发了生机与光彩。那一双眼睛望着他的时候,就好像世界繁华又精彩他确只看得到他。真是个棘手的个性啊。
越前南次郎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啊。”
他将保温壶放在桌子上,将汤倒出来给夜神漪,道:“伦子炖的料理,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虽然不是很想承认啊。”
他像是闲聊似的,不论是动作还是话语都随意从容极了。
夜神漪双手接过来,欢喜过去之后他觉到了难堪。他捧着还热气腾腾的汤,垂下头轻声道:“谢谢伦子阿姨。这样劳烦她,真是很抱歉。”
越前南次郎瘫在椅子上:“她也很担心你呀。”
夜神漪掩饰似的捧起碗喝了一口,他抿了抿唇,目光落在素色的被子上,道:“很好喝。我,我没事。”
似乎一句没事说出口他就真的没有关系了一样,抬起眼对着越前南次郎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对不起,可以的话就帮我报一个平安吧。”
“啊。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吧。”越前南次郎道。他偏开眼,大抵是不想去看夜神漪白着脸还要笑的样子吧,明明心里并不高兴。他大概明白老太婆为什么这么紧张他,夜神漪本身就是一个极让人心疼的孩子。似乎不论是悲伤还是痛苦都十分的内敛,敛在皮肉之下,自己一个舔舐着伤口。
一个人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不愿意麻烦别人。夜神漪也一样,他从来不会主动找什么人帮忙,或者找什么倾诉什么。他怕麻烦别人。他也习惯了什么都一个人抗。天生性子里的温柔,甚至在痛苦的时候还在宽慰别人,给予别人笑容。
越前南次郎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夜神漪将碗里的汤喝完之后他就走了。他一走,夜神漪的笑容便不见了,世界再一次寂静起来。夜神漪慢吞吞的将所有的汤都喝完,然后自己将保温壶洗赶紧。晚上龙崎堇来看他的时候他就将这个交给了她,拜托她交还给越前南次郎。
龙崎堇笑着给他削苹果,说她暂时也没时间,就先放着吧。她希望明天南次郎再来时能再给他一个惊喜,让他高兴一点。
越前南次郎第二天果然又来了,这一次夜神漪没有再发呆,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个小桌子,他占了探病的人坐的凳子,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越前南次郎还是敲了敲门,夜神漪见他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又来了。
越前南次郎看出他的想法,无奈道:“都是那个老太婆啊。什么网球大赛的事情把她拉过去当教练了。拜托我最近来照顾你。”真假参半就是了,忙是忙,不过找他就是特意为之了。
夜神漪道:“这太打扰了。我自己就可以。医院的护士小姐们也都很照顾我。”
“就当是前辈照顾后背的责任好了。”越前南次郎晃了晃手里的保温壶,“呶,也不是多好的东西,大概比医院的营养餐好一点。喝吗?”
夜神漪迟疑道:“一直做的话太麻烦伦子阿姨了。医院的套餐搭配的比较好,我不久前刚吃过。”
“那就先放着吧。”越前南次郎无所谓的说道。他找了一圈,夜神漪赶忙把位置让出来。越前南次郎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少年,在医院还不知道多偷懒,这么用功。”
夜神漪的桌上摊着两本书和本子,他摇摇头,给越前南次郎倒了杯水:“是之前答应的事情,想赶着趁现在能做就做完吧。”
医院就算是单人间也就巴掌大一点,越前南次郎一伸手就能够到桌子上的书,他拿过来看了一眼又兴致缺缺的放回去:“英文啊。”
“嗯,将这些文章翻译成日文。”夜神漪道,“很枯燥乏味的,前辈觉得无聊的话不要勉强了。是龙崎奶奶太不放心了,其实我完全没有问题。”
勉强啊。越前南次郎踹了鞋子往病床上一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睡一觉。”他打了个哈欠,“正好该午睡了。”
夜神漪完全没想到这个人还能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睡过去。他咬了咬唇,还是坐回椅子上,将英文翻译下来写在本子上。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房间里静悄悄的,阳光将房间照亮,在呼吸声与不时的翻书声里似乎也能透出点岁月静好的意思。夜神漪写字的手突然一顿,他有些急又怕吵到越前南次郎,小心翼翼的躲进洗手间里。
越前南次郎是被流水声吵醒的,他翻了个身望向禁闭的洗手间,里面有细细的流水声和夹杂在其中的压抑的咳嗽声。是呕血了吧,越前南次郎想。
锁舌伸缩的声音传来,越前南次郎又闭上了眼睛,好像一直在熟睡,从来没有醒过一样。傍晚的时候越前南次郎像昨天一样,留下了保温壶,将昨天的带走。第二天,他又是在中午之后准时带着食物来的,一直待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带着昨天的保温壶离开。
夜神漪他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到他离开的时候。虽然生命很短暂很短暂,但是在最后他最希望的那个人还是在他身边。至少,他每一天都可以看看他,与他说几句话。
直到有一天越前南次郎出乎意料的在中午前来了。似乎所有的意外都集中在了一起,他来早了且没有敲门,然后看见夜神漪将药捣碎冲进了洗手台里。
夜神漪将药冲干净,确定没有了痕迹。正在他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见越前南次郎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带着少有的严肃:“少年,药是给你吃不是让你冲走糊弄的。”
☆、第九章尖锐
第九章尖锐
夜神漪脊背一僵,他钉在原地,甚至不敢回过头。他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应该,可是他一点都不想痛苦的死在医院里。
越前南次郎看着突然起了反骨的少年,他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逃避可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出来给我好好的解释一下吧。”
夜神漪垂着头站了好一会儿才攒足了勇气出去面对越前南次郎。
越前南次郎坐在凳子上,他指了指床:“坐过去,叛逆的少年,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
夜神漪乖乖的坐过去,一言不发。他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挡住他的脸,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越前南次郎不耐烦的咋舌:“夜神君,你就是这么对待关心你的人的?老太婆知道了……”
“不要告诉她。”夜神漪轻声请求道。
越前南次郎点了点头:“给我一个理由。”
夜神漪又不再说话了,越前南次郎不准备再给他纠结的时间,他干净利落的站起来就要走。夜神漪吓得赶紧拉住他:“前辈。”
“啊,我这个人最讨厌做没用的事情。”越前南次郎抽了抽手,没抽动。夜神漪紧紧的拉住他,关节处用力的发白。他瘦了很多,脸上也少有血色,穿着病号服就像是一个单薄的影子。
越前南次郎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扯道:“少年,你这样我会很苦恼啊。”
夜神漪一无所有,如果说现在真正的拥有了因为他属于他的什么,大概就是他爱的那个人那么一点点的关怀。不见的时候可以不奢求,一但见了得到过了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夜神漪舍不得也不能失去,所以哪怕是将内心最深处的阴影挖开来,只要那个人能留下,那么都是可以的。
“不要!”手指从越前南次郎的掌心脱离的时候,夜神漪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越前南次郎。
“我……我不想痛苦的死去……”他白着脸,脸颊控制不住的微微抽动着,连嘴唇都在发抖。他握着越前南辞的衣服,好似握着他的救赎,又似乎那是唯一能支撑他的东西。
“我亲眼,亲眼见过。这些药没有用的,只会增加无谓的痛苦而已,救不了人的。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是……”夜神漪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忽而抬起头,越前南次郎才发现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白得近乎透明。
夜神漪嗓子嘶哑,他有些激动道:“没有用的。化疗的话活得久一点又有什么用,一个月和一年又差了多少呢?多活一点又能怎么样,到最后还是要死的。与其不停的煎熬着痛苦,不如早一点结束。不停的挣扎只会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忍受更久更深的痛苦而已。我不想……不想那么痛……”
越前南次郎默然,他看着红了眼睛的少年人,发现一直安然若素的病人其实原来比谁都害怕。夜神漪今年十八岁,那么年轻,本该是没有烦恼最天真无畏的年纪。可事实上,他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的孩子所不该承受的一切。命运或许真的很不公平,至少他对夜神漪太苛刻了。苛刻到他痛苦也好害怕也好,连一个可以诉说可以信赖依赖的人都没有。
那是越前南次郎第一次主动抱住夜神漪。他俯下身将夜神漪的脸按进自己怀里,轻轻的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少年,不放弃或许可以一直活下来,放弃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就像网球,一个开场就弃权的人是赢不到球的。”
夜神漪忽而觉得要被悲伤埋没。生死太沉重,爱恨太折磨。
他爱着这个人,可这个人不属于他。他骂着自己贪婪,却舍不得从越前南次郎身上所汲取到的温暖。这人世那么大,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可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曾经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他不求,可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无欲无求。可是他再想要也依旧得不到啊。
他想活,不可能好好活下去。他爱他,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的人生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恋恋不舍,拼尽了骨血也要活下去的东西。
越前南次郎将夜神漪披在身上的温柔从容的皮撕扯开来,露出里面模糊的骨肉,鲜血淋漓。夜神漪伪装不下去了,他豁然推开他站起来,近乎咬牙切齿:“可我已经输了,6:0没有抢七的机会了。除了让自己输得好看一点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吃那些药然后掉光了头发不停的呕吐疼痛吗?吃了又怎么样呢?
我还是痛啊,每天,每天晚上痛的睡不着。我吃东西,努力吞咽下去,可那些药会让我更加抑制不住的吐出来。恶心又狼狈!到最后,等到我掉光了头发吐到什么都吃不下的时候就会躺在床上,瘦骨嶙峋只有一把骨头,像是披着人皮的骷髅一般丑陋,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人的气息。可我却还活着。
哪怕变成一个只能靠轮椅行动靠软皮管进食的骨头,我却还是活着!那种滋味,你懂吗?你痛过吗?你知道血肉被一刀刀凌迟的滋味吗?我总是……总是在痛……可我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妈妈跟爸爸哭,爸爸对我说,我又能怎么办呢?每一天,每一天对于我来说我是煎熬,我想早一点解脱错了吗?”
越前南次郎怔了片刻,向来温温柔柔好似没有棱角水一般的人,原来骨头是支棱着的,尖锐刺人。大概是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越前南次郎正视了这个小后辈,他将他放到了一个可以平等相处的地位上。
越前南次郎道:“少年,你还有机会。是你自己不想活。”
真是可怕的洞察力。
夜神漪白着脸,他嗤笑了一声,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露出洁白的额头。他瘦了些许,下巴尖俏了些,这一笑更突出些冷意来,他望向窗口,阳光洒在窗台上。他淡淡道:“大概是太没意思了吧。活着,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能好好活便也活下去,而活得太艰难了的时候,就不想挣扎了。前辈,你不懂的。”
很多人,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不会懂。大概只有经历过十多年像是一只灵飘荡人间一个人活着是什么滋味,并且觉得未来依旧会一直寂寞且悲哀下去的人才能懂得了无生趣是什么样的吧。
南次郎,之前的十几年我孤身一人,未来不知如何久长的岁月我也只能拥抱着你给的曾经活下去。我以为我可以,后来才发现太难也太痛苦。我大概实在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不知道在世界上我还能有什么期望。人说死不怕为何怕活。可活着原本就比死更难。
越前南次郎很少回想往事,更少去想夜神漪,他往往都是刻意压制刻意遗忘。但也有偶尔压不下忘不了的时候。他有想起过这一日这一刻,他想过若是在那一刻他放开手是不是夜神漪至少最后一段时间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从容,是不是至少离开的时候会更轻松一些。
可到底,谁也回不到过去,谁也无法预料未来。
越前南次郎是夜神漪的一个梦。越前南次郎亲手为夜神漪织就了一个美梦。也是他亲手将这个美丽的梦打碎。
越前南次郎将夜神漪偷出了医院。是的,他们是偷偷出来了。夜神漪大概一辈子都没干过这样无视规则的事情,被越前南次郎拉着一阵狂奔的时候居然觉得很畅快,好像解脱了什么枷锁一样。于是他抿着唇轻笑出声。
越前南次郎手忙脚乱的捂住他的嘴,快速的侦查情况,确定安全后才放开他。夜神漪苍白的脸透出一分血色来,他乖乖巧巧的捂住自己的嘴,似乎之前咬牙切齿的不是他一样。
“前辈,对不起。”
越前南次郎摆摆手:“不用那么在意。”
他取出脚踏车,示意夜神漪坐上上来。夜神漪坐上去好一段时间后才想起来问道:“前辈,我们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