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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紧接着,他就皱起了眉。

    其实,他并没有把书桓寄回来的所有私人信件,都交给依萍看。

    因为虽然书桓在心里几乎没怎么提到过依萍,却在好几封信里,都跟杜飞提过,让他有空的时候去张倩倩家帮忙瞧瞧他们祖孙两人的近况如何。

    杜飞虽然觉得书桓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但他也知道,张倩倩的外公是个随时可能行将就木的瘫痪老人,张家还对何家有救命之恩,书桓会这么叮嘱自己,倒也没什么不对的样子。

    至于书桓没有提到依萍和依萍的妈妈,杜飞揣测,可能因为依萍的妈妈身体健康,依萍也不像张倩倩那样需要负担起家里的生计,所以才没有被书桓特意提起来吧。

    虽然这种说法,连杜飞自己都觉得很勉强。

    但其实,杜飞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书桓究竟喜欢依萍哪里。

    性格这么倔强强势,还总是不安排理出牌的女孩子,他杜飞可是无福消受。

    与依萍相比,他还是喜欢那种温柔如水,又体贴入微的女孩子。

    放在衣服兜里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连带着把手心的烫金喜帖都给攥得皱皱巴巴。

    杜飞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就算他再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又有什么用?

    他最喜欢的那个女孩,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妻。

    而偏偏,那个未婚夫,并不是他。

    第96章 雪姨很忙

    上海的春天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因为气候湿润且温暖,这座城市的白玉兰总是在清明前后就前仆后继地冉绽,香气弥散在整座城市的街头巷尾经久不散。

    枝头那些如雪般的花朵正一丛丛一簇簇开得热烈;如火如荼。陆家兄妹的订婚宴;便就是在这样一个春意融融,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正式拉开了帷幕。

    实际上,如果可以;王雪琴并不想这么早就给尓豪和如萍订婚。

    虽然在百年后的时代,年轻男女相处半年就结婚的事情也早已经数见不鲜;但王雪琴却还是总觉得;结婚是一件会影响人一生的大事;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自家儿子女儿和他们的未来伴侣,能够多相处些时日,多了解了解对方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和对方组成一个家庭。

    但无奈的是,时间真的不等人。

    现在已经是一九三六年的春末;来自北方的战报已经越来越多,整个中国全面抗战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

    乱世将至,到时候他们这些人的人生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波折,所以既然孩子们自己已经答应了订婚的事情,对方的家长也很赞同这件事,希望孩子们尽快订婚,王雪琴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她没想到,原本在她的计划中,应该低调些的订婚宴,竟然被慕家安排得这么隆重光鲜。连订婚宴的举办地点,甚至都被慕家定在了声名远播,甚至一度做为孟家三姐妹举办沙龙地点的帝国饭店。

    孟家三姐妹在整个中国的近现代史上都留有浓墨重彩的笔墨,她们出身显赫,其中有一位更是成为国母,另一位也不遑多让。

    而除了她们之外,上海市一旦来了什么大人物需要接待,也几乎都是下榻在帝国饭店。

    由此可见,帝国饭店在上海权贵们的心目中,究竟有着怎么样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天一大早,陆家全家上下就已经全部忙碌了起来。

    陆老爷子难得穿上了只有在过年时才会穿上的深蓝绣着精致纹路的长衫,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手中是一根乌黑油亮的文明棍,眉宇间偶尔能见到几分壮年时残留下的杀伐之气,竟隐隐有几分不怒自威之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一向严肃的脸上,甚至一直都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以至于让陆家的下人们,都能看出来他今天的心情很好。

    站在他身边的,是身着一身富贵牡丹丝绒旗袍,梳着精致发髻,手腕和脖颈、耳畔都环佩叮当的王雪琴。

    王雪琴本就有一张十分标致的脸蛋,这一年多来更是把自己养得白里透红,看上去更加年轻了几分,乍一出现在帝国饭店的大厅,倒是让不少人都忍不住侧目了一会儿。

    同他们站在一起的,是陆家的小女儿陆梦萍和幺子陆尔杰,他们今天同样打扮得光鲜亮丽,看上去精神气十足,眉眼弯弯的样子,更是十足的吸人眼球,让众人忍不住猜测,这忽然出现在帝国饭店的四口人,究竟是哪家人。

    当然,这些人绝对不会想到,这几个人,就是今天订婚宴的四位主角中,其中两位的家人。

    在今天之前,陆家一直都十分低调。陆老爷子年轻时虽然也是雄霸一方的大军阀,但自从东北被日本人占领,他带着几个家人亲信逃难到上海之后,当年的黑豹子就早已成为过去,留下的,就只有一个住在法租界豪宅内的普通老人。

    陆老爷子虽然也有些朋友,但那些人大多和当局并不沾边,而偏偏,因为慕明镛的关系,今天出席订婚宴的客人大多身份显赫,无论是巨商豪贾抑或政界名流,都是些时常出现在报纸新闻上的人物,自然不认得一直低调的陆老爷子和陆家人。

    虽然,这些人早在收到订婚宴请柬的时候,就已经对竟然能攀上慕家,同时还与医药世家叶家也成为亲家的陆家,感到十分好奇了。

    所以,当陆家这几口人坐在今天的主宾席上的时候,也难怪在场的其他人的目光,会一瞬间炙热起来。

    慕婉曦可是慕明镛最喜欢的女儿,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之前的几年当中,已经有不知道多少豪门公子向慕明镛提亲,希望能够求娶慕婉曦,慕明镛都从来没有松口的迹象。

    而好不容易大家听到了一点关于这件事的口风的时候,慕明镛竟然就已经拍板把慕婉曦的婚事给定了下来。

    这实在是让人无法不好奇,那个一直名不见经传的陆家大少爷,究竟是何方青年才俊,才会让慕明镛如此青睐,轻易就答应了把慕婉曦嫁给他为妻。

    当然,这只是其中大部分人的想法。

    至于那些曾经为了拉拢慕明镛,而极力希望能够通过与慕婉曦的婚事,把慕明镛彻底绑上党派阵营这艘大船上的政客们,心里自然就是另一番思量了。

    在此之前,慕明镛明明从未透露过慕婉曦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不然他们一定不会让慕明镛把这件事竟然就这么轻易拍板定论。

    但现在木已成舟,慕明镛已经把慕婉曦许配给那个叫什么陆尓豪的小子的事情,已经被整个上海的权贵所知晓,所以那些即使心有不甘也再没办法打慕婉曦婚事主意的老狐狸们,自然而然地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陆尓豪身上。

    慕明镛这一步棋走的,实在是让人看不透,但陆尓豪却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子,那些有心人,在失去慕婉曦这个可以制衡慕明镛的靶子之后,自然对陆尓豪感兴趣起来。

    如果,能够把那个小子拉拢到己方阵营的话……

    一时间,有不少人都看着场中那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若有所思起来。

    当然,对于这些,今天的几位主角,自然是丝毫不清楚的。

    为了今天的订婚宴,这几个年轻人已经准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是以当他们两两携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仿若金童玉女天生两对儿璧人的模样,一时间让那些心思各异的人们,都忍不住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说来也巧,也不知道这陆家究竟是撞了什么大运,不光儿子攀上了慕家这棵大树,连那个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女儿,竟然也和医药世家叶家的子弟扯上了关系。

    因为论起身份显贵,这三家之中,慕家当属第一,并且整个订婚宴无论是从场地的选择,规制,邀请的客人名单拟定,还是到几个年轻人出席订婚典礼的服装,甚至连宴请客人的菜肴等都是由慕家一手操办的,所以这个主持订婚典礼的人选,自然也就当之无愧地落在了慕家家主慕明镛身上。

    毕竟,今天场中的绝大部分身份显赫的人物,可都是冲着慕家人来的。

    对此,一向低调的陆家和叶家,自然毫无异议地把操办事宜都拜托给了慕家来办。

    慕明镛早已经习惯了和这些权贵打交道,而且因为今天是他最心爱的女儿的订婚典礼,更喜上加喜的是,今天也是他未来亲家家中另一个孩子的订婚典礼,他自然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精神抖擞许多,连带着在给这两对儿年轻的未婚夫妻充当司仪的时候,脸上都一直挂着可亲的笑容,让人完全看不出,这个看上去无比和蔼的老人,竟然是个轻轻跺下脚都能让整个上海抖三抖的人物。

    订婚宴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进行下来。

    当订婚仪式结束的时候,那些早就绷不住的人们,才终于真正放松下来,开始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起来。

    要知道,即使在场的人物无一不是各界名流,但在整个上海,估计也就只有慕家家主慕明镛才会有如此之大的能耐,能够把这些各行各业的大佬都如此完整地聚集到此地吧。

    这些人自然要抓紧时间拓展自己的交际圈。

    当然,对于这些,今天的几个主角,自然还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注意。

    慕婉曦今天穿着她平日里很少穿在身上的蕾丝礼服长裙,奶白色的丝绸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比平时更加白皙莹润。或许是因为紧张,抑或是激动,她一向苍白的脸上,此时竟带着些微淡淡的粉色。

    从始至终,除了彼此交换订婚戒指的时候以外,今天她都一直牢牢挽着陆尓豪的手臂,几乎没有松手的时候。

    而站在她身边的身着着一身手工定制黑色西装的陆尓豪,唇角也一直挂着对外使用的官方笑容,和慕婉曦一起,陪在慕明镛身边,由慕明镛把他一一介绍给那些与会的各界名流。

    而今天的另一对儿主角,在订婚典礼结束之后,显然就被人们关注得要少了许多。

    但对此,陆如萍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松了松挽着叶凛的手臂,趁着没人注意到她,悄悄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脚上。

    一直在她身边的叶凛,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眉头顿时微微拧了起来,“是不是高跟鞋不舒服?”

    陆如萍顿时僵了下,她本来觉得自己的动作都已经足够小心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叶凛发现了。

    脸上的热度,从之前进到帝都饭店开始,就一直没有消退下去过。陆如萍此刻的脸蛋粉嫩嫩的,看到叶凛那双冷冽如冰雪的眼底,此时透露出的淡淡关切,不由得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来。

    “没关系,你不要担心,我只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穿着这双鞋在适应它的高度,今天又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东奔西跑地赶场,稍微有点累而已。”

    叶凛仔细观察了她的脸色,发现并没有丝毫勉强的神色,这才也跟着略微柔和了眉眼。

    手臂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揽上陆如萍另一侧的腰肢,叶凛微微一个用力,就让陆如萍的中心从右脚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由陆如萍挽着他的手腕作为支撑点,而后又悄无声息地把手挪回原味,速度快得让任何人都注意不到分毫。

    当然,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陆如萍,自然不会错过叶凛的动作。

    只不过,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看着叶凛那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一本正经的侧脸,终究还是轻轻笑了起来,而后,安心地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叶凛的身上,眉眼弯弯的样子,竟含蓄地现出几分幸福满溢的小女人模样。

    对于这些,一直关注着陆如萍和叶凛的陆叶两家人,自然都看在眼中。

    王雪琴甚至还听站在她身旁的梦萍小小声怪叫了一声“肉麻”,而后一脸促狭地搓了搓手臂,心下觉得好笑的同时,对叶凛这个知冷知热懂得关系人的未来女婿,倒是更加满意了几分。

    因为今天邀请的客人,身份都十分贵重,于情于理,慕明镛子自然都会在安保问题上下上十二分的功夫,所以按理说,是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才对。

    但偏偏,因着陆老爷子的一句“依萍好歹也是咱们陆家的女儿,尓豪如萍的妹妹,这种场合也应该来参加才对”,今天的订婚典礼,陆依萍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而身为陆如萍朋友的杜飞,自然也同样收到了来自陆家的请柬。

    在给杜飞发请柬之前,陆如萍还稍微纠结了一下。

    但无论是王雪琴、陆尓豪还是叶凛,都觉得无论是作为陆如萍的朋友,还是作为陆如萍的追求者,这封请柬,陆如萍都应该郑重交给杜飞才对——总要给杜飞一个彻底死心的机会才行。

    至于杜飞到时候来不来,就看杜飞自己的选择了。

    而杜飞也果然,在纠结了再三之后,和陆依萍一起出现在了今天的订婚宴上。

    杜飞真的没办法不沮丧,他从第一眼见到如萍开始,就一直喜欢着这个温柔美丽的女孩。

    只可惜,佳人如今已经成为别人的未婚妻。

    而今天,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见证这一事实。

    杜飞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但很快,他就没什么心思心碎了,因为在看到在场的那些十分眼熟的客人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和脑子都已经快要不够用了!!

    “我的天啊!我的天!依萍!你你你……你认不认识那个人?!”无论是陆如萍还是陆尓豪那边,以杜飞现如今的身份和立场,都不太好过去凑热闹,所以杜飞只好一直站在陆依萍身边,起码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形单影只,看起来不像个可怜虫一样。

    而现在,在他终于有心思看看场中其他人的现在,他已经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好吗!!

    “依萍,你实话告诉我,你们陆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杜飞已经快要被那些他磨破了嘴皮子,使劲浑身解数都没办法拍到一根头发丝的大佬们给闪瞎眼了!!

    一直心不在焉的陆依萍被他咋咋呼呼的样子吵得终于回过神来,终于忍不住顺着杜飞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发现……在场的那些人,除了陆家的几个人还有慕家姐妹外,她根本完全没有认识的人好吗!

    所以,她只是略有些奇怪地看了杜飞一眼,就立刻答道,“陆家是什么人家,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才对吧?”

    陆老爷子当年的身份,在这圈与陆家有接触的人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陆依萍一时间也有些懵懂,不知道杜飞这一副眼睛几乎要脱窗的样子,究竟是因为什么。

    “哎呀!”见陆依萍的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杜飞急得都忍不住想原地跳几圈了。但当他的目光扫到站在场地边缘各处的那些身着黑西装,一脸严肃的保镖时,到底还是努力克制住了想要尖叫的冲动,转而对着陆依萍叽里呱啦起来。

    “那个!看到没有?就是那个穿着赭石色长衫的老人家,那可是国内艺术界的泰斗闻老先生!还有那个穿着西装头上没几根头发的地中海,那可是白党在上海这边的最高负责人李先生!还有那个是巴拉巴拉……那个是巴拉巴拉……那个人和谁巴拉巴拉……那个人曾经做过什么巴拉巴拉……”

    总之,在被这几乎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的各界大佬闪瞎眼之后,一直苦于没有门路,无论如何都采访不到这些大佬的杜飞的记者之魂,终于在这做梦一般的场景中,彻底沸腾了起来,职业病发作一样对着陆依萍开始科普起在场的那些客人,究竟都是哪些人。

    当然,以杜飞的阅历和经验,即使身为一个记者,也不可能把与会的所有客人的身份都一一道出,但即使是他如数家珍般科普给陆依萍的少部分人的身份,也足以让陆依萍明白,今天这场陆尓豪和陆如萍的订婚宴,究竟煊赫到了何种程度。

    陆依萍一直觉得,即使她和妈妈不住在陆家,即使她和妈妈住的不是陆家的豪宅,吃穿用度比不上陆家的精致奢华,但她的身份,她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气度,却是与雪姨的几个孩子比,也完全不遑多让,甚至在她心底,一直对雪姨的几个孩子,隐隐存着些鄙夷的心思,当然,这份鄙夷十分淡薄,甚至连她自己,都几乎从未察觉到,也从来不肯承认。

    但此时,这些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大人物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竟然都是为了参加陆尓豪和陆如萍的订婚典礼!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正随着慕明镛在各色名流间游刃有余的陆尓豪身上,竟忽然发觉,那个唇边挂着淡淡笑意,看上去就十分沉稳可靠的青年,竟然在她完全没注意到的时候,变得这么出类拔萃起来,从头到脚都充满了陌生。

    而另一边,那个正与表情寡淡的叶凛相依相偎,自成一方小天地的陆如萍,和叶凛也是温情脉脉到让陆依萍心底蓦地一酸,霎时间想起那个已经音信全无一个多月,未曾给她寄来只言片语的何书桓。

    心底一时间翻滚开来的滋味,让陆依萍几乎置身于冰窖之中,有仿佛炙烤于火海之中,又是羡妒羞恼,又是为自己和何书桓那看不清的未来,感到一股惶恐不安的绝望。

    第97章 雪姨很忙

    陆依萍的心情很糟糕。

    她看着陆尓豪和陆如萍与各自未来伴侣言笑晏晏的模样;再一想到她和书桓如今那充满危机的感情,一时间竟生出了几分想要破罐子破摔的颓然情绪。

    有衣着整齐的服务生擎着酒杯从身边经过;陆依萍顺手从托盘上捞出一杯色泽金黄的香槟酒;仰头就灌进去大半杯,那近乎豪迈的动作,立刻就吸引了站在他们不远处一些人的注意。

    一直在她身旁主意她脸色的杜飞;脸上顿时一皱。

    镜片后的小眼睛不停在周围的人群上逡巡,杜飞心里此刻难免生出几分懊恼的情绪——他蓦然就想到了上次如萍生日时,依萍那近乎砸场的表现。

    虽说上次因为尓豪的及时阻止;并没有让依萍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只有少部分一直关注着他们那边的人注意到了依萍的不对劲,但今天这种场合,实在是比如萍的生日宴要隆重和正式太多。

    就连杜飞这种一向神经粗大到近乎白目的人;都明白;如果依萍今天真的在这里醉酒砸了场子的话;那么丢的可就不光是依萍一个人的脸了,甚至连整个陆家;甚至叶家和慕家;也会因此而被卷入流言蜚语中。

    慕明镛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虽然和慕婉曦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从慕明镛今天能为慕婉曦举办这么隆重的订婚宴就能看得出来,他对慕婉曦这个女儿的重视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如果真的因为依萍而在这时候闹出什么笑话的话……

    想到这里,杜飞顿时觉得脑袋里一激灵,连忙伸手从陆依萍手里,把那还剩余小半杯的香槟酒给夺了过来。

    然后立刻,他就看到依萍那双布满血丝,甚至隐隐含着煞气和绝望的眼神。

    “依……依萍,你,你还是别喝酒了……女孩子喝酒的话就不漂亮了!”绞尽脑汁才磕磕巴巴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杜飞被陆依萍的眼神吓得都有点发毛了。

    就见陆依萍冷笑了一声,眼带嘲讽地对他道:“不漂亮?就算我这辈子都不沾酒,在某些人的眼中,恐怕都比不上如萍或者张倩倩漂亮吧?!”

    杜飞顿时被噎了下。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如萍本来就是最漂亮的女孩子,而那个张倩倩,不管是看外表还是性格都明显比依萍要好太多,所以其实依萍这么说,也不算错啦……

    心底刚这么嘀咕完,杜飞这才猛地察觉到陆依萍正在一直看着她,顿时猛地用力摇了摇头,讪讪地笑道:“怎么会,依萍你也很漂亮啊,和如萍还有张倩倩都是各有千秋,都是很美丽的女孩子……”

    杜飞那明显勉强的笑容和之前一脸赞同的样子,早就一丝不落地落在陆依萍的眼中,让她本就如同落在针尖上的心脏和自尊心都受伤到近乎要抽搐起来。

    偏偏杜飞还用这一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做出这副安慰她的样子,陆依萍那本就因为看到尓豪和如萍的订婚宴而仿佛被烈火灼烧一样的自尊心,顿时像被人狠狠用烙铁狠狠烙了一般,疼得几乎要跳起来。

    她恶狠狠地瞪了眼杜飞,终于按捺不住地低吼出声:“你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我就是没有如萍温柔善良,也没有张倩倩那么惹人怜爱!如果换了对象是她们,书桓怎么会忍心不留下只言片语,一走就是这么久,还一直这么杳无音信?”

    香槟酒度数虽然不高,但陆依萍活了这么多年,沾酒的次数并不多,再加上虽然室外正值春末,但饭店礼堂里却是温暖如春,竟让陆依萍隐隐感到有几分燥热,虽然她也不分不清,那燥热究竟是因为酒精在作祟,还是因为她心底那几乎已经快要喷发的熔岩般的炙热情绪。

    杜飞被依萍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说起来,他也真是十分无辜。

    杜飞并不是很喜欢依萍这样性格的女孩子,他总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温柔似水才招人喜爱,像依萍这样仿佛满身都是刺的女孩子,估计也就只有书桓那个喜欢被虐的公子哥才会喜欢。

    但隐隐的,从书桓最近寄回来的书信和只言片语中,杜飞又明显地察觉到了,他这位从大学时候起就一直穿一条裤子的好友,似乎对依萍这样油盐不进的性格,也渐渐透露除了一丝不耐和无奈。

    对此,杜飞虽然心底对这两个人的未来究竟会如何也拿捏不准,但依萍现在毕竟也还是书桓的女朋友,书桓现在不在,他就有义务帮书桓照顾好依萍。

    虽然……依萍惹麻烦的功力是真的让他觉得焦头烂额。

    这不,就在他兀自纠结的这眨眼的功夫,依萍那边竟然就又出了问题。

    慕明镛在现如今的上海,乃至整个大陆,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这样一位横跨各界的大佬所举办的宴会,除了让那些想要趁机人脉的各方势力趋之若鹜,同时却也是一个天然的,让各个世家,各界名流都心照不宣,为自家适龄孩子光明正大相看对象的完美场合。

    所以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有心人就会发现,在来参加订婚宴的这些客人中,除了和慕明镛、陆老爷子等长辈们年龄相仿的老一辈,其余的绝大部分客人,竟然大多是与这些身份贵重的客人们一同前来的,各方势力大佬家中的青年才俊。

    当然,常言说好竹出歹笋,也不是所有人家里的孩子,都像叶凛那么出色,就连来客的老一辈中,都有不少叱咤黑道的狠角色,他们带来的小辈中,品性也自然都参差不齐,金玉与败絮同在。

    上海市市长家的小公子彭凯,在上流社会中一直都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但偏偏他父亲身份显赫,所以从小就有不少人奉承巴结他。

    他也是个性烈如火的人物,对于看不顺眼的人,自然从来不肯给一分面子,而对于他喜欢的人,他自然也是掏心掏肺,能帮上忙得事情绝对不会说个不字。而偏偏在最近两年中,与他关系越发不错的陆尓豪,就是个让他看着极为顺眼的朋友。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对陆尓豪这种看上去总是在笑着,心底却比谁都冷漠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呢?

    所以即使明知道陆尓豪当初忽然和他亲近起来,完全是为了借助他父亲的势力好办事,彭凯也还是顺水推舟地与陆尓豪建立起了革命友谊,尤其在陆尓豪和他一起合作的产业上,帮他狠狠赚了一笔之后,他看陆尓豪这个朋友就更顺眼了。

    对于陆家,尤其是陆老爷子当年那些风流历史风流债,一直喜欢八卦的彭凯自然了解得不少,而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彭凯自然也对陆依萍这个与陆尓豪同父异母的妹妹,多少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关注。

    结果这一关注,就让彭凯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变得奇怪起来,甚至隐隐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实在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敢在慕明镛举办的宴会上,做出这种调戏女客的下流事情来,尤其这个女客,恰巧就是今天宴会中心人物陆家的另一个女儿,陆依萍。

    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还是被人阴了特意推出来的炮灰啊……?

    摸了摸下巴,真不能怪彭凯想太多,实在是,他从小生活的环境,真的看了太多的阴谋诡计,所以即使他看上去真的像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也遮掩不了他那双雪亮的眼睛和通透的心肝。

    陆依萍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里被人搭讪,尤其还是这么一个衣着光鲜,看上去颇为精明干练的人物。

    来人是之前站在陆依萍和不远处的几人之一,从陆依萍之前无比痛快地干了大半杯酒的时候起,他们就注意到了陆依萍。

    按理说,能站在这块宴会厅里的人,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多少都应该有长辈带着才对。

    这几个人自然也是,只不过他们平日里在各自的家族中并不怎么受重视,今天长辈们带他们来,也不过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思,想着凭他们几个还算出色的外貌,能不能让同来的一些世家小姐们一见钟情,进而演变成郎才女貌的世家联姻之类的“佳话”。

    但很显然,那些长辈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家族中的年轻人,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

    在家族中不受重视的人里,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会逆流而上以求出人头地,大多都会像陆依萍眼前这个人一样,因为疏于管教而长成彻头彻尾的纨绔,但又因为有着一副遗传自大家族的出色面貌,而极易让一些少与男人接触的小姐们芳心暗许,当然,在外他们自然也是不少交际花的入幕之宾。

    而很显然,对于这些,陆依萍现在自然丝毫不清楚。

    在面前这个西装笔挺,有着一副英俊面貌的年轻男子,挂着温和的笑容来和她打招呼的时候,陆依萍那一直泡在冰山火海里的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陆尓豪和陆如萍兄妹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眼底一哂,自然而然地就接过了对面那个俊秀男人递过来的酒杯。

    不得不说,在这样一个心情如此糟糕的时刻,这个忽然出现的英俊男人,充分满足了她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尊心。

    “美酒配佳人,小姐你姿容如此出色,又何必在这里郁郁寡欢?”

    陆依萍极少听到这种当面夸她长得好看的言辞,尤其这个男人的举止温文尔雅,长相又颇为斯文俊秀,看上去就是个出身世家大族的翩翩贵公子。

    能得到这样一位出色异性的奉承,陆依萍心底那些因为何书桓和陆尓豪陆如萍生出的激烈情绪,竟然就这么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男人,因为之前饮下的香槟而泛起淡淡绯红的眼角,看上去竟隐约有那么一丝媚眼如丝的意味,立刻就让站在她对面的男人,眼底暗了一瞬。

    对于男人的心思,陆依萍自然不清楚,因为此时,她正在捏着男人递过来的酒杯,一口一口抿着杯中的酒。

    这一刻,她十分想把什么何书桓什么陆尓豪陆如萍都统统丢在脑后。

    但很显然,身为何书桓好友的杜飞,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依萍被其他男人搭讪。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冲过去,把依萍手中的酒杯夺下来。

    但他刚一有动作,那个站在依萍面前的男人,就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让他靠近陆依萍,相反,因为他这看似不着痕迹地格挡动作,反而和陆依萍更亲近了几分,看上去就像是把陆依萍半抱在怀中一样。

    陆依萍猛地僵了僵,刚想和男人拉开距离,就听到杜飞气急败坏的低吼,“依萍,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怀好意,你怎么能喝他给你的酒!还有你,你到底是谁啊?!知不知道依萍已经有书桓这个男朋友了?!识趣的话就快点给我让开!不然等书桓回来,小心他揍得你满脸开花满地找牙!”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和陆依萍微微拉开距离,眼底是恰到好处的歉意。

    他看着杜飞,有些抱歉地道:“抱歉,我对这位小姐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只不过刚才看到她有些郁郁寡欢,所以不自觉就走过来想要安慰她一下,让她开心一些,想不到,竟然让你们误会了。”

    陆依萍本就被杜飞那突然爆发出的一番话给搅得心情又不好起来,此时再一看到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人满面歉意的样子,又一想到远在战场,接到她信件也从来不回只言片语的何书桓,心底的黯然和恼怒,不禁更加激烈起来。

    为什么,就连一个陌生的男人,都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好,能够给予她安慰,书桓却能狠下心来对她置之不理?

    杜飞也是,明明知道是书桓一直不给她回信,偏偏现在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好像她是书桓的所有物一样不许任何异性靠近?

    她陆依萍就活该这么自我作践,让何书桓捏扁揉圆?!

    明明当初追她的时候,还一直温柔小意死缠烂打,现在却对她不闻不问仿佛她是死的一样?!

    陆依萍真的很想问问何书桓,这究竟是凭什么?!

    被杜飞那一番仿佛是在帮何书桓宣誓主权一样的话给激得心中一堵,陆依萍顿时忍不住,又冲动了起来。

    只见她一改之前强颜欢笑郁郁寡欢的模样,脸上现出一抹似讥似讽的笑容,对仍旧站在她面前的男人道:“什么何书桓,谁认识那个何书桓?这位先生,你看看我现在形单影只的样子,哪里像是有男朋友的样子?如果我有男朋友的话,今天这样的场合,他难道不应该陪着我一起出席吗?至于杜飞你,”斜睨了一眼杜飞,陆依萍笑了,“我和学校的男同学也出去过不止一次,那时候谁也没说什么不允许的话,杜飞你也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再说出什么让人忍不住发笑的话为好!”

    杜飞不敢置信地看着陆依萍,他实在没想到,陆依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你哪次和男同学出去,不都是在和书桓吵架的时候?书桓也每次都会受到很严重的刺激,也都会觉得很受伤!依萍你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就算书桓这次确实很过分,但你也不能在他不在的时候和别的男人有牵扯啊!最起码,最起码也要等书桓回来之后,你们平心静气地好好聊聊再说啊!”

    “你是书桓的朋友,自然无论什么,都是站在书桓的一边。”面容平静地看了眼杜飞,陆依萍的目光,转而又在帝都饭店奢华耀眼的宴会厅里一一扫过,轻声对杜飞道:“杜飞,你也不要再想那些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你一定也是生平仅见,不如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好好坐下来喝一杯。毕竟,你也是如萍的好朋友呢,她的订婚宴,你怎么也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看着被她最后几句话打击得失魂落魄的杜飞,陆依萍暗自咬了咬嘴唇,心底对杜飞也有些抱歉,却又完全说不出抱歉的话来。

    但很快,她就又扬起笑脸,接过那个一直安静站在她身边,仿佛在默默安慰她的男人递过来的美酒,与男人对酌起来。

    对于陆依萍和杜飞所在的角落里发生的事情,一早就把陆依萍作为需要保镖重点关注对象的陆尓豪,自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你这个妹妹,可真不是个安生的主。”身为慕家大小姐,慕婉曦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毕竟安保人员可都是慕家安排的人。

    “我的妹妹只有陆如萍和陆梦萍。”陆尓豪淡淡道。

    慕婉曦怔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陆尓豪说出这样的话来,本会让人觉得这个男人生性竟然凉薄至斯,但生在慕家的慕婉曦,又何尝不是只对慕婉晴这一个妹妹另眼相待,除了慕婉晴之外,家里的其他所谓兄弟姐妹,在她眼中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更是她时刻需要防范的对象。

    所以慕婉曦只稍微怔了一会儿,就问陆尓豪打算怎么处理陆依萍的问题。

    既然陆依萍一早就是安保人员重点照顾的对象,自然不会让她做出什么太过丢脸的事情来,不过如果出了这个宴会场,她会做出什么事,就不在保镖们的职责范围内了。

    而现在正在和陆依萍相谈正欢的那个男人,慕婉曦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哪家的子弟,品性如何,更不知道陆依萍究竟是怎么想的。

    本来慕婉曦是知道陆依萍有何书桓这个男朋友的,但,在今天陆依萍过来的时候,何书桓并没有一起跟着过来,所以慕婉曦一时间也不知道陆依萍和何书桓到底还是不是在一起。

    如果他们已经分手了,慕婉曦自然没有阻止陆依萍和其他男人接触的理由;而就算陆依萍和何书桓没有分手,她慕婉曦似乎也没有帮着何书桓看着陆依萍的义务。

    毕竟尓豪这个陆家人,都没对陆依萍被搭讪的行为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所以慕婉曦索性就当没看到陆依萍那边的状况,继续和陆尓豪跟在慕明镛的身后,与一众来客寒暄。

    陆尓豪则只是看了一眼陆依萍,就再也没对她分出一丝关注——早在陆老爷子说让陆依萍来参加宴会的时候,他就隐隐提醒过陆老爷子陆依萍那极容易惹麻烦的性格,偏偏陆老爷子一意孤行,并不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所以今天,让陆依萍和陆老爷子都长点教训,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目光和彭凯满是兴味的眼神无声碰撞了一下,陆尓豪在看到彭凯让他放心的眼神后,这才转身和慕婉曦继续投入这场声色酒宴当中——有彭凯暗中看着陆依萍,他放心。

    第98章 雪姨很忙

    陆依萍从黑沉的梦境中渐渐醒来的时候;立刻就因为身下那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感受过的柔软触感,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自从离开陆家的那栋洋房;她和妈妈就再也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垫;母女两人租住的房子几乎家徒四壁,连床都是用硬邦邦的木板打造而成,就算铺上几层棉被,也还是无法和这种造价不菲的柔软床垫相提并论。

    但她很快就瞪圆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之前因为刚醒而略有几分混沌的脑子;在看到周围这全然陌生的环境时,立刻像被淋了一盆冷水一样,让她几乎从心底生出一股惊恐的寒意来。

    因为刚刚醒来神经就急速紧绷,陆依萍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脑中就像被人狠狠用锤子凿了一般;疼得几乎要裂开。

    她忽然就想起来,在她陷入沉睡前最后那些朦胧的记忆。

    当时……她已经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酒,在那个看上去颇为温文尔雅的男人的劝慰下。

    心底猛地颤了颤,虽然不停告诉自己一定是她想多了;但陆依萍却还是颤抖着双手;把身上的被子拉了下去。

    此时此刻,穿在她身上的那件衣服,早已经不是之前她去参加如萍订婚宴时穿的那件,更加糟糕的是,她竟然觉得自己浑身酸疼得厉害。

    不……一定不是像她想的那样……那个男人,明明看上去那么温柔和善,一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定不会!!

    虽然努力这么对自己说着,但浑身的酸痛和身上那件陌生而又造价不菲的衣服,却仿佛在明晃晃地嘲笑她的天真。

    陆依萍缩在床上,呜咽声几乎立刻就要冲口而出。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觉得,她的一生都毁掉了,她几乎生出了不想再活下去的心思。

    但就在此时,房门却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推门而入的男人,在看到陆依萍那张布满泪痕的脸时,猛地怔了一下。

    陆依萍也很快回过神来,擦去脸上的泪水,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脸防备地看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颤抖着质问:“你是谁?!”

    来人这才眨了眨眼睛,看着陆依萍满身防备的样子,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你不用担心,我是尓豪的朋友彭凯。这里是帝都饭店,昨天很多喝多了的客人都被安排在了这里过夜,你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陆依萍听到他的话后,心底蓦然生出一种几乎不敢置信的希望,就像落水的人所见到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陆依萍紧紧盯着彭凯,声音中的颤抖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忽略,“那……那我昨天……昨天是怎么到这个房间的?”

    彭凯三两步走到陆依萍的床前,他本就生得俊良不凡,偏偏性格又是风流无匹放纵不羁,眼角眉梢几乎时刻都沾染着几分邪肆的味道。

    他俯下身看着随着他的靠近,浑身猛地紧绷起来的陆依萍,眼底和脸上,都是毫不留情的嘲讽,似笑非笑地道:“陆依萍小姐,你知不知道,昨天要不是我把抱着你离开的那小子拦了下来,在你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陆依萍一听到他说这话,原本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就放松了不少。

    实际上从这人说他是尓豪的朋友开始,陆依萍就已经对自己昨晚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件事,完全放下了心来。

    虽然她和尓豪如萍那几个雪姨的孩子一直不对付,但她心底也从来都很清楚,比起她对雪姨那边的敌意,尓豪和如萍在面对她的时候,态度其实一直都还不错,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眼睁睁看着她被不认识的男人带走的事情。

    心中一定,陆依萍那存在于骨子里的倔强,立刻就被彭凯那一番暗含警告的讥讽给激了出来。

    她微微抬着下巴,瞪大了眼睛看着彭凯,“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一下你这位尓豪的朋友,彭先生了。”

    她嘴上虽然说着感谢,但态度上却丝毫让人看不出有一分感激的情绪。

    彭凯眼底最后一丝兴趣终于也在陆依萍仿佛满身是刺的态度下消失殆尽,站直了身子和陆依萍拉开距离,彭凯笑着道:“我可担不起你陆依萍小姐的一声感谢,与此相比,我还是比较喜欢从陆尓豪那里收取报酬,毕竟还要不是因为他的拜托,我哪里会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话音一落,彭凯就看到陆依萍那张原本勉强平静下来的脸,再度僵硬了起来。

    彭凯这才收回目光,在再度提醒了陆依萍一句,希望她以后能把眼睛擦亮点,别看到皮相好的男人就不管不顾地跟着人家走,毕竟像这次这样侥幸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说完,彭凯最后那点耐心也终于告罄,扔下仍旧在发呆的陆依萍,快步离开了陆依萍所在的房间。

    原本对于陆家这位性格颇为有味道的小姐,彭凯还是稍微有些兴趣的,但昨天和陆依萍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让彭凯对这位陆家的小姐大失所望。

    他虽然是个几乎来者不拒的花花公子,但这也只是几乎而已,对于那种不长脑子还脾气死倔的姑娘,他从来都没有那个耐心去哄着宠着。

    在现如今的上海,哭着喊着想爬他彭少爷床的美人不知有多少,陆依萍那样的姿色性格,也难怪不得陆老爷子和陆尓豪的喜欢。

    心底这么想着,彭凯果断断了想借机调戏一下陆依萍的心思,在完成陆尓豪看住陆依萍的托付后,果断拍拍屁股走人了。

    陆依萍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但偏偏,那个忽然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房间里的,叫做彭凯的年轻男人,却一直用那种丝毫不掩饰的轻视目光看着她,这种从未有过的待遇,让陆依萍对彭凯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

    陆依萍在离开帝都饭店客房的时候,被前台的接待人员告知,她前一晚脱下来的衣服她们已经洗好晒干了。

    陆依萍这才知道,原来昨晚帮她换衣服的是帝都饭店的工作人员,并非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心头最后一丝紧绷的情绪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接过她昨天脱下来的衣服,匆匆离开了帝都饭店。

    她已经一整晚都没有回家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也不知道妈妈会担心成什么样。

    一想到这里,陆依萍的脸色微白,在帝都饭店门口拦了辆黄包车就火速离开了。

    正因为此,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从昨晚开始就等在帝都饭店对面的杜飞,在看到她身上那身和昨天完全不同的华丽衣服后,瞠目结舌的表情。

    杜飞昨天可是亲眼看到依萍被那个不怀好意的小子,一点点灌到酩酊大醉烂醉如泥的。

    期间他也不是没想过要阻止,但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了几个世家子弟,非架着他推杯换盏,杜飞根本完全脱不了身,只好一边不停喝着那帮小子递过来的酒,一边看着陆依萍那边望眼欲穿。

    直到后来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打算爆发把身边那几个小子胖揍一顿以求脱身的时候,才刚要出手,就被人从身后拧住了双手,一个手刀击昏了过去。

    直到大半夜,才在帝都饭店的卫生间里冻得醒过来。

    问过帝都饭店的工作人员之后,杜飞在详细描述了陆依萍的外观穿着后,才被工作人员告知,那位小姐似乎是被一位先生给带到楼上的房间去了。

    而杜飞提出的要立刻查房的要求,自然也被帝都饭店的工作人员一口回绝了。

    从半夜到第二天中午这十几个小时里,杜飞急得简直快要疯了。

    虽然书桓一直没有拜托过他,但他是书桓的好兄弟,书桓不在的时候,他自然要帮忙看顾好依萍。

    但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就发生了这么让人崩溃的事情!

    他简直不敢想象,昨天那个男人,究竟会对依萍做出什么事情来!

    杜飞不是一岁的小孩子,虽然他的性格中总是带着几分理想化的天真,但他毕竟是个记者,像昨天那个男人那样道貌岸然的家伙,他早就不知道见过多少。

    但偏偏,依萍昨天怎么都不肯听他的劝,还是不管不顾地和那个男人亲近。

    杜飞简直快被依萍那油盐不进的性格气死了!

    但因为何书桓,他又不能不管陆依萍,所以即使身上早就一阵冷一阵热,肚子里也早就饥肠辘辘,杜飞却还是眼睛都不敢错一下地盯着帝都饭店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就怕一不小心就把陆依萍的身影给错过了。

    而且,在他的心底,其实也存着些侥幸的心理——如果,如果等到今天晚上,还没见到依萍从里面出来的话,那估计那个被人带去开房的姑娘应该就不是依萍,到时候他再去依萍家,确定依萍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回家了的事情就万事大吉了。

    只是中午依萍身着一身新衣,从帝都饭店出来后就匆匆离开的模样,却让杜飞整个人如遭雷击,脑子里一边是不敢置信,一边却又生出一股深深对不起书桓这个哥们的巨大愧疚感,再加上在春末微凉的夜风里吹了整整一个晚上,回家后,杜飞很快就病倒了。

    对于这些,一直在前线采访的何书桓自然丝毫不知,但他的文章和信件,却还是一直不停地从前线送往上海。

    杜飞在吃了一大把药,逃避现实般在被窝里捂了好几天之后,这才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他看着书桓从前线寄回来的信,在信中的最后,书桓再次提到了让杜飞帮忙照看下张倩倩家的事情。

    杜飞深深叹了口气,一时间也闹不明白,书桓现在喜欢的究竟是谁了。

    如果他喜欢的是依萍,那为什么能这么狠心,一走这么久连一句话都不给依萍;而如果他喜欢的是张倩倩,却又为什么不肯履行和张倩倩的婚约?

    想到依萍在如萍订婚宴上哪丝毫不自爱的表现,还有她说的那些无比伤人的话,杜飞其实倒是觉得,如果真要让他在陆依萍和张倩倩之间选择一个人做妻子,他绝对会选张倩倩那样知书达理知情识趣的女孩子。

    依萍的性格他是真的吃不消,也实在是懒得管她和书桓之间的事情。

    不过,心底暗自挣扎了一会儿,杜飞在反复纠结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还是决定,把依萍在帝都饭店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书桓知道比较好。

    不管怎么说,书桓现在也还是依萍的男朋友,自然有权利知道这些。

    不过,在此之前,因为书桓的拜托,杜飞还是像之前一样,亲自上门去张家探望张倩倩和她外公去了。

    结果这一去,杜飞才得知一个万分火急的消息,张老爷子在前几天坐轮椅出门的时候,竟然不小心落进了路边的河里,等被人救上来的时候,眼看着就只剩下一口气,原本就衰败不堪的身体,这几天更是每况愈下,竟然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了一般。

    杜飞去探望张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说话都不怎么清楚了,但杜飞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张老爷子想在走之前,再见何书桓一面。

    杜飞在回到家之后,就火速给何书桓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他把张老爷子病危要见他,还有依萍在帝都饭店的事情,都一股脑告诉给了何书桓。

    前线的事情,一直在申报工作的杜飞得到的自然也都是第一手消息。

    书桓所在的绥远地区,最近战斗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激烈,部队随时准备南迁,书桓现在在那边的工作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所以杜飞才敢把这些事告诉书桓。

    几天后,正准备这几天就收拾东西回上海的何书桓,意外地接到了杜飞通过申报渠道送过来的信件。

    只匆匆扫了几行,何书桓的脸色就猛地难看起来。

    何书桓在接到杜飞信的第三天,就风尘仆仆地火速赶回了上海。

    连回申报述职的时间都没有,他就直接去了张倩倩家。

    虽然杜飞在信里只简单提了几句张老爷子的状况,但如果不是真的病入膏肓,早就知道他在战地采访的张老爷子,一定不会提出希望见他的要求。

    所以何书桓才会这么马不停蹄地赶到张家,就怕连张老爷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让老爷子连死都合不上双眼。

    好在他赶到张家的时候,发现张老爷子的状况,似乎比杜飞信上所写的要稍微恢复了一些,起码看到他的时候,张老爷子虽然说话仍旧费力,但只要给他些时间,也能勉勉强强说明白话。

    对此,何书桓倒是没觉得杜飞骗他,反而因为张老爷子的身体似乎有好转的迹象而感到高兴。

    何书桓从小和祖辈的长辈接触很少,何父的工作性质特殊,在他小时候,总是要不停调动工作地点,祖辈们年纪大了,自然不可能一直跟着儿女四处乱跑,所以直到祖辈们相继去世,何书桓都没有承欢膝下过。

    而因为张老爷子救过他父母的缘故,他心里对张老爷子也存着十分的感激。而因为曾经也算是世家大族出身,张老爷子本身也是个很有见地的老人,虽然性格并不是很好相处,却和何书桓十分投缘,何书桓也喜欢与他交流,因此才会一直往张家跑得那么勤——虽然从来都没说过,但在张老爷子身上,他不止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来自长辈的真心关爱,这让他想到了他那些几乎素未谋面的祖辈们,对张老爷子的认知自然一言难尽。

    张老爷子在何书桓说话之前,特意把张倩倩从房间里支走了。

    何书桓见到如此,心里对于张老爷子接下来想说什么,多少有了点底。

    果然,张老爷子单独把他留下来,所说的事情,还是希望何书桓,能够履行当年和张倩倩定下的婚约。

    “书桓……老头子我也不是那么不知道好歹的人,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但是倩倩……倩倩她是我们张家的最后一根独苗!如果我还能多活几年,能看到她找到其他喜欢的人,嫁人生子,我就是死也死得甘愿!但我等不到了啊书桓……你就当可怜可怜老头子我,让我能放心地走吧……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从来没求过谁,我给你跪下了……你就答应我吧!”

    张老爷子说完这番话,早已经老泪纵横,却还是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翻身下床,大有真要给何书桓跪下的趋势。

    何书桓心底大受震动,他认识张老爷子虽然一共也没多长时间,却深知这是个颇有气节和傲骨的老人,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绝对不会说出今天这样一番话来。

    但一想到依萍,他还是只能在心底激烈挣扎着,把张老爷子安抚回床上,沉默不语。

    半晌,才艰难地道出一句,“张爷爷,您总想让我履行婚约,但我一直看着,觉得倩倩其实并没有这个心思。”

    何书桓说的是事实,当初张倩倩在他和他父母面前的那一番话,何书桓从来没有忘记过,也从来没有轻视过张倩倩的认真。

    张老爷子却忽然艰难地道:“书桓,倩倩和你不一样,她可是从小就知道她有个叫何书桓的未婚夫的!她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认出你来了啊!”

    何书桓猛地怔住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

    他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就忽然回忆起了,当初在师范学院音乐系的大门口,第一次见到张倩倩时的情景。

    长发披肩腰如约束的窈窕少女,有着一双明亮如水的漆黑双眼,而那双沉静的黑眼睛,在他说出“何书桓”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有隐约的波动一闪而过。

    那时候,他还没有和陆依萍在一起。

    何书桓在那个刹那,忽然觉得,他的人生简直是一场荒谬之极的荒诞剧。

    但即使心底再挣扎,他也还是没有答应张老爷子的请求,因为他已经有了依萍。

    何书桓发现,他果然是一个懦弱的人,明明之前在战火燎原的战场上,他还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过要把国家大爱放在男女情爱之上,但才回到上海短短半天的时间,他就再度深陷在了感情的泥沼里,进退维谷。

    想到杜飞信里所写的,依萍在帝都饭店时发生的那些事,何书桓心底的疲惫感不禁更深。

    他承认,之前他确实是因为依萍妈妈对张倩倩的那一跪,而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依萍和他一向敬重的佩姨,所以才逃避去了战场,还赌气地近两个月没给依萍写信。

    但这些,都不是依萍能够这么不自爱,和其他男人有牵扯的理由。

    脑海里闪过张老爷子老泪纵横的脸,何书桓觉得,他真的该认真想一想,他和依萍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首先要做的,就是去见依萍一面。

    今天这个时间,依萍在师范学院并没有课,何书桓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去申报估计也做不了什么,所以干脆直奔依萍的家去了。

    第99章 雪姨很忙

    何书桓敲开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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