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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总管,四近侍中,除了常年潜伏在外行踪成迷的暗卫及杀手总管玖飒,就连从来足不出户,只管以色侍主的流觞亲侍也在下首有一个席位。
负责地宫内外大小事务统筹,及主上衣食住行的大总管璟词跽坐于左手第一位,其下是继玺君后总管神殿事务的品家当主玑让,总管刑案律法的司正琢玉,及总管商贸帐务钱粮的珞徊。
而右手位,则依次是威龙营大将何雍,负责传递信息和联络各暗桩的近侍卧雪,负责医药和礼乐的近侍听蝉,作为主上影武者的近侍点墨,及以身侍主的亲侍流觞。
流觞或许久未见到外人,神情难免有些不自在,何况除了素来医者仁心的好好小姐听蝉外,每个人都未给他什么好脸色。
而坐于流觞上手位的奴隶之女点墨,也没料到会排在刘小侯爷之前,木头似的僵在那里,直把自己活成了出土文物。
在两排近年来叱咤与九玄各领域的青年才俊中,唯独最上位中间的首座是空悬的。
不多时,门外传来有着独特韵律的脚步声。
仿佛秋风吹过麦田,两边跽跪着的近臣皆两手撑地,深深俯下首去。
“参见主上!”
整齐划一的声音和完美优雅的礼仪,无论出身何处,此时的他们绝不输给九玄任何一个名门之后。
“免礼,平身——”
同样优雅冷冽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诸人再叩首后,膝行转过半身,面相前方正坐。
其上,胧玥一身尊贵华美的九龙出云重锦正装,长长裙摆从三尺高台上旖旎垂下。头戴金莲宝冠,发束白玉长簪,冰肌莹彻,唇如绛点,风姿卓越,百般难描。
纵是此等艳色,座下诸卿却依旧神情肃穆恭谨自持,皆因那含威双目流转,便如彻骨寒霜断了所有旖旎杂念,只想着在她脚下称颂匍匐。
神主胧玥端坐高席,神色难得的郑重庄严,她微微额首,笑道:
“五年风云再聚,诸卿安好,吾心实慰之。”
“——托主上隆恩。”
众人叩首还礼。
“今日召诸卿前来,主要是为珞徊从商行得来可靠线报,曾经的那笔血债,其幕后黑手,终于渐渐有了眉目。”
众人心神一震,不由同时抬头望去。
五年来萦绕在主上心中的死结,那笔定要讨回的血债,即使年年岁岁从未提起,但却没有片刻敢于以忘怀。
单凭侍龙国女皇,根本没可能请动千杀阁,也来不及短时间准备百万人的粮草,在确定陶家并未参与其中的如今,势必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其他诸国。
扶凤?崎川?伽蓝?还是神秘蛮荒的天路?
这瞬间每人都心如擂鼓,定定瞅向眯着双凤眼,狐狸般淡淡微笑的年轻公子。
“珞徊,你来说说吧。”
“是,主上。”珞徊行礼,转身面相众人。“根据在下多年在各国商贾和市井间的交易调查,五年前偷偷在民间征集粮草,再大批出售给侍龙的,就是雄霸西方大陆的,扶凤国!”
扶凤位于九玄大陆之西,天气干燥多风,以高原为主伴有少量平原盆地,人口众多善陆战,重礼教喜华贵,为司凤古神曦彩姬辖地,朱氏辅政,自立国之初便以女子为尊,一妻两夫多侧制,男生子。与侍龙沿九玄第一江汶水主系为界,雄踞东西,自古多有征战。
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如同富含侵略性的熊熊烈火。三千年前就是它联合了天路大军对侍龙发起长达两百年的战争,绵延战火甚至一度波及千城王域,百万灾民流离失所,被迫背井离乡,迁往湿热贫瘠的襄南腹地。
即使在遭到天罚示警之后,它仍牢牢控制着崎川,并在商贸重地伽蓝国也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
若说谁有实力,并且最不想看到曾令她们美梦破裂,兵败如山倒的龙姬主上再度掌握侍龙大权,并与之分庭抗礼的,那一定就是扶凤了。
“虽说如此,但我们的对手行事隐秘,而且极为谨慎,每次查到的线索都在最关键的地方断开,或是被故意导向错误方向。珞徊这些年虽然在扶凤打下一定基础,但他毕竟是男子,在女尊观念极为强盛的扶凤国,行事难免诸多不便,而且不大可能参与到权力的核心,所以——”
胧玥顿了下,墨玉般的双眼从在场所有近臣脸上慢慢扫过。
“我决定以商团当家的身份,亲自前往扶凤,会一会这些烈火之国的女人们!”
“——噢噢噢!!!”
“主、主上,您是认真的么?”
“——亲自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主上,不然先让奴婢去探探路……”
“是啊,况且您的身体……”
被突如其来的决定,一时打击的乱了分寸的众人,不由七嘴八舌的劝谏道。面对主上的安全大事,什么礼仪优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本神心意已定,你们就不要多费唇舌了。”
胧玥一锤定音,丝毫不给众卿反驳的余地。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于遥城蛰伏五年,积蓄实力,如今时机成熟,身体也已无大碍,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可是主上……”璟词思索片刻,说道,“对方五年来毫无动作,此时却忽然让我们抓到线索,其事诡异,恐防有诈。”
胧玥听罢,赞赏的点点头,“璟词思虑周详谨慎,正和本神想到了一处去。从五年前遥城之战,对方一直在暗处推波助澜,翻云覆雨,却丝毫没引火上身便可看出,那人定是个心思缜密,又出手毒辣的狠角色。虽不能保证这次是她故意设下的陷阱,引我上钩,但反之,却也是探查其真实面目的绝好机会。”
胧玥不自觉地摸了摸藏在袖间的积血白玉,那里吸取了师父的生命血液,仿佛有他的体温般似暖还凉,无声的低诉着,提醒着,不要沉溺于此时的安逸,还有不知名的仇人潜在暗处,为死者的痛苦饮酒高歌。
——或许,你根本不想报仇吧,就如我想救你离开神殿一般,只愿我远离人心诡谲,权力漩涡,与爱自己的人们逍遥于山水江湖。
然而,你不让我如愿,我又为何让你如愿?
那日之起,我的心便只属于我一人,再不必思前顾后,也没有谁可以阻挡。
命运的轮回让我遵从本性,走向沾满血腥疯狂的霸者之路——
复仇之路!
不知何时,下方吵吵嚷嚷的男女们住了嘴,一个接一个俯下首去。
——他们明白,拥有那样眼神的主上,是不会再改变想法了。
如同高高架在心间的明月,在绝望的黑暗中指引光明的女子,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他们也会誓死追随。
这是在从卑微与死亡里重获新生的那刻起,便烙印在每个人灵魂中的誓言。
“……那么主上,请带属下前去。”
“还有属下!”
“还有属下……”
……
五年前地狱般的噩梦还萦绕在心头,他们却如赶赴盛宴般争先恐后的叩下螓首,向主上争取同赴未知险地的权力。
若能与那人同生共死,若能为那人嫌少丝毫烦忧,若能令那人展颜一笑,便是龙潭虎穴,也定然欣然前往。
“——你们的忠心我很感激也很欣慰,但除了珞徊外,其余跟随者的名单也早已拟好,两日后便可动身了。”
胧玥伸手制止了属下们的铎铎叩首,平静地宣布道:
“点墨,作为我的影武者,你要留下。直到我归来都扮作我的模样掩人耳目。”
一早便料到此结果的少女俯首领命。
“属下谨遵主令,必不负主上所托。”
胧玥点点头,漆黑双目随之转向自己的首席女官。
璟词脑中“嗡”得一声。
……莫非主上也让我留下?!
“璟词,遥城没有我,很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是……”
“不过,鉴于留你在此,每日魂不守舍胡乱下令造成的损失相比,我决定还是带你在身边,也免着最后几日还要面对你的愁眉苦脸。”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少女险些冲上宝座,这一刻她比中了大奖还要兴奋!
“是、是是!!!主上!!!!”
(——喂喂……这家伙该不会是暗恋主上吧……)
眼见一秒钟由绝望到亢奋华丽转变的少女,这种八卦念头不由在屋内诸卿心中回荡。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从冰山美人,退化成摇着尾巴的小狗的璟大总管,胧玥清清嗓子,看向同样闪着星星眼,一脸期待的玑让小朋友。
“你就别去了,去也是添乱!”
“——啊~~~~~不要吧~~~~~阿姊~~~~~~~”
开始耍赖的小东西鼓起小脸,半月形的大眼一眨一眨,可怜兮兮的望向首座神色冷淡的女子。
“人家怕黑,人家怕虫,人家怕冷,人家没有阿姊就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憔悴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啦~~~~~”
——显然若非碍于此等庄严之地,这位品家宗主就要满地打滚的撒泼表示抗议了。
“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毫不买帐的女子摆摆手,完全没体现出任何怜香惜玉照顾弱小的母性情怀。“你少吃少睡点也好,省着长那么胖!”
被飞刀无情劈中的粉嫩正太,两眼翻白,面如死灰,显然对残酷人生产生了深深的绝望。
(……啊,魂魄从嘴巴里冒出来了……)
彻底丧失语言行动能力的少年,于是再次被摒弃到公费婚前(?)旅行之外。
——而几家欢喜几家愁的随从名单,还在继续公布中……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进入正章内容喽~~~扶凤扶凤扶凤~~~歌舞繁华之地!!!
☆、启程扶凤
“——听蝉、琢玉,你们也留下。我和璟词都不在,这里少不了要主持大局的。你二人生性沉稳,我很放心。”
一男一女两位稳健派同时俯首称诺。胧玥望着下方近年来愈发憔悴瘦削的男子,内心涌出阵阵酸楚与怜惜。
已年过三十的琢玉,如同周身散发着不祥电波,前后两边坐席都尽可能的与之保持诡异的距离,在上方看去就如漂浮在沧海的孤岛般。
他本就生性内敛,平日也没什么交心好友,在五年前玺君身死后便更加阴郁冷硬,每日躲在囚正司与案件罪罚为伍。背地里其他门人都称他为‘铁面阎王’,“地狱恶鬼”敬而远之。
男子虽然正直盛年,鬓角却已过早出现丝丝白发。八年前的入狱,五年前的奔波掏空了他的身体,仿佛风暴中将倾的乔木,即使自身难保,却仍骄傲沉默的屹立着,为树下的女子遮风挡雨。
你平日不会注意这个人,但每当需要的时候,才发现一直静静站在自己身后。
“琢玉……”胧玥放软了声音,语调中带着难得的温柔。“这些年辛苦你了。秋至冬来,气候无常,记得让听蝉多配几服药给你调养身体。”
——主上竟用这么柔软这么细腻的方法关心别人?啊啊啊,天上要下红雨了吗!
面对众人羡艳的目光,当事者仍板着张死人脸,干巴巴的俯首道:
“是,主上,属下不会令自己的健康问题影响公务的。”
(——唉……明明不是指这个意思的说……)
沟通失败的神主大人只好讪讪的点点头,看向听蝉。
“……放心吧主上。属下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完成任务的!”
被救死扶伤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的当代名医,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与非人类交流的超级难题,并迎来同僚一致的同情和敬佩。
“那,卧雪,两边的消息互通就靠你了,不要整天偷懒,给我紧张起来!”
“是~主上~”穿着不伦不类的五色袍服的英俊男子,非常对不起那张脸的娇羞俯首道:“这是人家的老本行,就请您放心吧~”
仿佛一刻都懒着看那作风服饰都严重摧毁正常审美观的男人,他们的对话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于是,最后只剩下了坐在最末席的娇小公子。
两人隔着长长的行队,远远相望。
这个距离,就如同五年来两人的相处,明明一半以上的夜晚都会水乳相容,互相的交谈却从未有过,顶多是他哭着求饶,或她想到了什么新的玩法,而下的指示罢了。
那个他又爱又惧,几乎让自己忘了何谓尊严羞耻的女子,五年来第一次定定的望着他,将他装进眼里。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然后,她平静地开了口。
“扶凤,你要来么?”
——是问句,不同于其他门人,主上是以征询的语气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同前往。
是重视么?还是,根本来不来都无所谓呢?
顶着众人各种意义不明的视线,身体先于理性做出行动!
“——要来!主上,请、请让我跟您一起!”
那小巧娇媚的少年身体前倾,两手拄地,仿佛急不可耐的大声说道。
………………
周围鄙视的目光更强烈了,即使是流觞自己也明白,这急不可耐,仿佛立刻要投怀送抱的样子是多么令人不齿和轻视。
每晚只能在那张大床上婉转承欢,像发情的公狗般高声浪|叫,害死了那么多人还腆颜黏上神主,更何况今日竟与这些与她出生入死的忠心属下共处一室!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该把自己深深埋葬在黑暗中的男人,当遇到能跟随着如明月如烈日般的女子的机会时,却仍这么恬不知耻的屈服与自己肮脏软弱的心。
等待的时间似乎仅仅一刻,又如同已过百年。
就连素来与他亲善的听蝉,都面对他的丑态失望地闭上了眼,可那高居正座的女子仍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冷淡的说了句。
“哦,那就来吧。”
拄在地上的手掌瞬间攥紧了,这一刻他真想豁出命去,告诉她,他也是个堂堂正正有尊严的男人,告诉她,他不是个没有思想的玩物。
他想看清她的心,他想大声高喊:
看着我!
……然而,那又如何呢?
留下来?或是,离开她?
弱骨纤行的少年似乎自惭形秽的低下头,如樱粉唇被咬出深深两个血印。
许久,他苦笑着舒了口气,全身反而都轻松下来。
没错,无论身也好,心也好,他都离不开她。那么,又管这些虚无之物做什么呢?
就像陶家宗主一样,不管多少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被如何耻笑,都狠狠扒上她吧!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美丽强势,令人爱上就再看不见周围的,如光源般灼灼燃烧的女神!
是一个,应以爱上她为傲的女子!
少年展颜一笑,如雨后初桃朵朵开,纤指撑地,俯首轻吟:
“谢主上。”
秋日的骄阳洒落在在红昆高原上,如同燃烧起一场熊熊烈火。
火势从地面烧上天边,连晚霞都呈现出瑰丽的深红浓紫浅绯。片片浮云被镀上金边,悠悠翻卷着,滑向更远处的天幕。
天空仿佛离得特别近,似乎伸伸手就能抓住那金色的云,五彩的霞,和绛色的落日。每阵吹向脸颊的风,都带着干爽朗旷,连心都不禁因着这磅礴狷狂之气,恢弘华美之景沸腾起来。
而那落日的尽头,如同展翅的九天金凤般,坐落着一座古老壮丽的王城。
刷着朱漆的高耸城墙,如赤色的羽翼平平铺满整个地平线。而饰以层层金色琉璃瓦的雄伟皇宫,则高出城墙百余尺,如凤首般骄傲的矗立于高原之巅。
临桐城!
如同把所有的庄严与华美融于一身——
任谁看见这活生生的神迹,都忍不住衷心赞叹!
——自从看见扶凤国都临桐,已经超过了三个时辰。
但当从远处看来美丽无比的城池真正如黑压压的怪兽般出现在头顶时,那种压迫感还是不禁令人产生被一口吞没的错觉。
酉时三刻,随着晚来归城的滚滚人流,两辆低调却坚固实用的旅行马车,在城门关闭前缓缓驶入。
那马车随外表看来并无奇特,与普通富足人家相似,但若再细致观察,便发现无论用料做工还是马车的舒适程度,都可谓世间一绝!
久居王城也颇有些见识的守城官,不由的朝那竹帘微卷的车辆多瞧了两眼。
(——必也是不凡人家,就不知这京城,又该新添哪号人物……)
相貌朴实精壮的车妇将马车靠向城口窄窗,递上通关文牒。按扶凤律,外地入京者,都是要下车查检的,即便是内眷,也少不得要惊扰一番。
几个新来的兵妇自然没老城官的眼力,见着这车辆外表普通又没刻着显赫家纹,就吵吵嚷嚷的要履行程序。
只见首辆马车帘子一掀,一名华服少女当先跳下车来。
那少女大约十八九岁,生得修眉大眼,丰标不凡,而气势更如出鞘之寒剑,绝巅之冰湖,引来周围行人频频侧目。
守兵被少女一瞪,顿感从心窝凉到四肢百骸,自知恐怕踢到了块不好惹的铁板。
然而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又怎甘心刚来就被这么个小户人家的女子镇住,回头平白被叫人笑话了去。于是强撑着嚷道,
“后面那辆车,例行检查没听到么?这临潼王城可不是什么乡下地方,任由你们没规没矩!”
少女柳眉一挑,正要说话,却听见后面那辆沉寂许久的马车中,传出清冽的女声。
“——词儿。”
刚刚如遭到挑衅,蓄势待发的枭鹰般的少女,闻声立刻走向马车,恭敬地躬下身去,直把一众看热闹的闲人惊掉双目。
何人可令如此少女甘心俯首!
难耐的寂静过后,一只素手从车内探出,指尖莹洁如玉,那冷艳少女连忙打起帘子。
在连连抽气声中,只见如天神,如魅妖般端丽冶艳的女子侧卧其内,即使被阴影遮住了大部分容颜,但仅凭那双如寒潭冷寂,又锐如闪电的双目,就轻易震慑住每个人的心。
其实单看相貌,这绝色女子还很年少,与那冷艳少女相仿,还不到双十年华。可那份疏淡闲适,及周身散发出的隐隐狷狂霸气,却无法令人欺其年幼,心生轻慢。
女子慢悠悠的勾起嘴角,十分好脾气的笑道:
“初来宝地,我这婢子不懂规矩冲撞了兵卿,还望莫怪。”随之从袖中取出两枚银锭,塞在僵成木桩的女兵手中,“我车内尚有男眷,请兵卿行个方便。”
刚刚被那如烈日骄阳般的女子夺去全部眼球,谁都没留意车厢里侧还跽跪着两名男子。男子一高一矮,皆头戴纱帽,是扶凤良家子的典型装扮,即使仅看身姿,也知道定是极好的。
能配上这般女子的男人,又岂会为凡物!
而那女子貌似和善谦恭,却不由使人想到懒散主人对付汪汪乱吠的小狗,丢出肉骨头只是嫌麻烦的表现罢了。
在惹事的大兵彻底失去言语能力,石头般定在车门前期间,急匆匆从内室赶出来的守城官一把拽开她,客客气气的躬身道,
“贵人初至临桐,想必舟车劳顿,还请尽早进城吧。”
女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送神般催他们上路的老城守,点点头。
“如此,多谢。”
马车缓缓离开城口,向内移动。
就在大家以为此事将歇,准备散去的时候,城外伴着隆隆马蹄,突然传来女孩清脆的高喊。
“散开散开散开!!!前面的赶紧把道让出来!!!!”
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般,进城的人流诡异的从中间迅速一分为二,刚刚还堵得水泄不通的城门立时空出宽敞大道。
胧玥的马车因为慢了一步,颇为显眼的停在道中间,而回首,蹄声已至!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临时加肉,且有重要通知!如果你是本文粉丝,打算继续追文,并想看完整版的请提前留言给我!!——此条信息我会在下章删减版时重发一遍!
☆、鲜红之风
黄昏的临潼城门口,几十匹骏马夹着滚滚黄沙,飞奔而来!
而刚入贵地不知人情风俗的两辆马车却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撞个正着,发生车毁人亡的惨剧。
那赶车的御妇也算是训练有素,一边呵斥着受惊的马儿一边打算挤进道边,奈何人流实在太多,而马车宽大,竟生生行不得半步。
眼看跑在最前面的的一匹马就要撞上车厢,忽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道边诸人忽感胸前气流涤荡,一股雄浑之力推得自己不由的退后数步,而两辆几百斤重的马车也侧着车身,摇晃震荡着,被推离了马道旁。
骑马飞驰的人也没料到今日有人拦道,险些酿成大祸,忙乱间猛地一拉缰绳,骏马肌肉迸起,长嘶人立,一枚如深秋红叶般的身影被高高甩起,飘忽而落,显然顷刻便要被踏入蹄下。
险象接踵而至,还来不及众人再次惊呼,刚刚如有神助的马车中掠出一片光影,夹着狂风,从飞踏的蹄下抢出那红如枫,轻如叶的人儿。
素白的面纱轻轻拂过面颊,胧玥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清苦香气。
——总觉得……有些熟悉……
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即传来那方才大声吆喝的女孩的惊呼。
“哎呀,完蛋!你怎么掉下去了!!!”
抬起眼,便瞧见马队当先一人高居墨黑神驹之上,身披大红骑装,头戴黑纱额箍,一条粗粗辫子吊在脑后,乌黑灵动的大眼写满了懊恼,原来,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稚气未脱的少女。
少女一扬马鞭,“听到喊声,为何不让!”
胧玥轻言淡笑,“道路拥挤,如何避得?”
少女乌黑大眼滴溜溜一转,出人意料的诚恳点头道,“说起来,倒是本小姐的不是。”
胧玥也没料到前一刻还当街跑马的跋扈小姐,此刻认起错来倒也爽快,心里的不悦便渐渐消了。
“幸而未造成伤亡,不必介意。”
还被紧紧搂在怀里的红衣男子,轻轻挣扎起来。胧玥记起扶凤一向尊崇礼法伦德,尤其对于男子管束甚严,是不可与陌生女子过于亲近的。
即便隔着厚厚披风,也能感觉此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乃是扶凤典型的窈窕男儿。
被重新放得自由的男子头戴纱帽,双手交叠,浅浅向胧玥行了个福礼,姿态婉娈静好,如同袅袅开放的一朵幽兰。
骑在马上的少女前行几步,拽住男子的手,将他利落提起放在胸前位置,双臂环过纤腰拉着缰绳。
“小妹近日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不如何时请小姐过府一聚,小妹设下酒宴,亲自向您赔罪。”
胧玥看那少女神色焦燥,似乎的确有什么着紧的事,便点头笑道,
“如此甚好,在下也想结识小姐这个朋友,来日定当登门拜访。”
少女不再罗嗦,随即掉转马头,皮鞭高甩,率众扬长而去。
“…………”
(——喂,哪有叫人登门拜访,还没告诉住址就跑掉的……)
无奈叹了口气,胧玥掀开车帘,开始往上爬。
“——喂喂,又出现了,一月一次的那个……”
“不知是哪家男儿,真是可怜……”
“听说从未有从府里出来过的……”
“……闭嘴!不想活了?也不看看说的是谁家小姐……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听着街上闲人唠唠叨叨的事后八卦,爬车的女人不由悄悄反思……
(这怎么听着,好像说曾经的我呢……)
宽敞的车厢内物什凌乱,里的两个男子都没练过武,被刚刚一折腾受惊不小,皆扶着车壁抚胸平顺呼吸。
只见美人衣衫不整,鬓角微乱,纱帽斜斜垂在肩上,露出如娇花,如青柏的容颜。而苍白的嘴唇,略急的低喘,却是如刚历情事般诱惑美妙。
珞徊见着胧玥上来,连忙急冲冲的迎上去,一双清瘦的手不自觉翻看女子的衣物检查伤口。
“主上,可觉得哪里痛?”
另一边,流觞同样向前探着身子,看架势着实也想来摸上一摸。
被担心过度失了分寸的男人扒得裙袍凌乱,胧玥抓住男子手腕,邪魅一笑。
“——徊儿担心我,我也担心你们呀,不如我们都来个坦、诚、相、见,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旁边深谙情事的流觞早就听出弦外之音,不由羞红了脸。而遇到胧玥就会从商道奸狐瞬间退化成愚直少年的珞徊,显然还没转过弯。
“您说什么呢!我们怎能和您的贵体比,当然是先看您的……”
终于察觉到自己白痴语言的珞徊,面对女人越来越近,不怀好意的暧昧笑容,立刻满面羞臊。
“哎呀呀,没想到我们珞徊原来这么色,想看我想得一刻都等不及了啊~”
“……不不不,主上,您误会了,奴侍是说……”
“啊?误会了?难道是说徊儿你一点都不想我?是我在自作多情?”
“……不不不,主上,徊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想喽?”
“不……”
“——哎?”
“……”
终于发现怎么说都有错,完全被女子耍了的珞狐狸,自暴自弃的垂下头。
“……主上,您还是看我吧……”
“嗯……”女子恍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徊儿你真色!”
望着胧玥貌似坏心,实则温情的“调戏”,流觞有些羡慕地垂下头。
与她合房这么久,那女子就从未在他身上开过半点玩笑,完全是任务型的做事,走人。
在这个车厢里,好像只有他是多余的。
忽然,他感觉胸前一凉,衣带不知何时被人挑开,露出两粒淡粉色的茱萸。
“啊……”
他又惊又羞,连忙用衣物掩上。岂料扶凤的深衣不同于侍龙长袍,带子解开后就干脆一通到底,松松垮垮的敞咧开来。
“呵呵,风景真是不错。”
女子眯着双眼,如同鉴赏宝物般上上下下打量了番,赞赏的点点头。
“各具风韵,不错不错。”
流觞转眼看去,珞徊同样比他好不了多少,虽然腰带堪堪保住,但深衣下摆已高高卷起,由于扶凤男子没有穿亵裤底裤的习惯,这样完全就是不着片缕,一览无遗。
“主、主上……这里是马车,马车!”
是前面有车妇,外面有行人的马车!!
倍受打击的流觞本想寻找个同盟,但发现那没出息的同盟早已乖顺的闭上眼,准备为主捐躯了。
——的确,与常年锁在寝宫里的流觞不同,这个男人伴随性之所致的主子游遍遥城,打过野战,洗过鸳鸯,什么马上,桌上,地上,街上……区区马车?简直不值一提!
(……起码还有棚顶……)
——珞徊此时庆幸的想到。
流觞此时感到芒刺在背,仿佛稍微一个响动,御妇就会探进头来,闹市拥挤的人潮就会发觉车厢的异常。
过度的紧张反而令身体更加敏感,一阵疼痛酥麻忽然从右胸传来……
……………………………………我是无耻的省略号…………………………
——此时,坐在前辆马车的璟词忽然听见两声凄厉的悲鸣。
(……明明马车带隔音的,是错觉吧,大概……)
抓抓头,一边吃羊羹,一边喝绿茶的少女,好像老婆婆般叹了口气。
“唉,那个什么都懒着管的主上,竟然主动指点要把马车造的又隔音,又坚固,怎么折腾都不坏……咳,怎么想都很诡异呢……”
而在后方,身处又坚固,又隔音的马车中的两个男子早就忘记羞耻,调动全身配合着女子的动作。
“好、好紧,主上——”
“呃……真的……呜……真的不行了……”
“说什么呢,你们两个,还早得很呢!”
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行进的马车,在整整一个多时辰中,不断发出匪夷所思的震动——
而到宅邸前,两个人还有没有命活着出来呢?
这恐怕就得问所谓的,天、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临时加肉,因为本来就打算要写两个版本,所以完整版大约会多出至少一千字……
其实珞徊的初体验本来也写了一大段,但后来发现“——这样不就跑题了么……”,所以把它挪到个人番外了,可能以后会和前几章在花园,写了一半的肉一起放出来。
如果你想要本章完整版,并且是打算继续追文的铁粉,那么请在本章后面留下你的邮箱,我会发给你,并且有重要通知!
我是认真的,本留言大约会留下三天左右哦~~
☆、番外·珞徊篇
珞徊一向不算个运气十分好的人,他自小就有这个认知。
三岁时嫡母进门,嫡母娘家的表兄来家中做客,在一群贵公子中称他为“小妇养的”,他便知道,他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他是小妇养的,还是出在嫡子前头的,小妇养的。
嫡母家中地位日益稳固,就连平日疼宠他的父亲也不敢在明面上为他说话。五岁时他被反锁在橱子里整整三天,险些把自己饿疯逼疯吃了十根手指,他的生母只能抱着他流泪不语。
那是个天真柔弱的女人,为了和父亲的爱情私奔,放弃了官宦女儿的身份。可即使是商贾之家又怎会接受“淫奔”的正妻?于是庶务一窍不通只会吟诗作画的女子成了商人之妾,而父亲虽然疼宠她,但渐渐也有了旁的女子。
那是他的生母,他比自己的生命更爱她,但从懵懂的开始了解男女之事时,他便知道自己日后想要的绝不是这样的女子。
强大的,耀眼的,可以保护自己的子女不受任何人欺辱的女人。而不是像菟丝花一般,只能等待丈夫偶尔施舍怜爱的女子,孩子甚至不能亲口叫她一声母亲。
长大后他模样肖似其父,嫡母也愈发不喜。他的身边开始出现不三不四的人,每天都觉得自己离堕落只差一步。然而想到还在小小院墙中独自饮泪的生母,如果自己废在这里,又有谁能护她一生平安?
十二岁开始走商,十六岁用多年走商的钱盘了一家铺面,精心打理,口碑日盛。每天年轻的心都在隐隐振奋,他就要飞出困了他十几年的牢笼,带着生母一起。然后或许有一天他可以扬眉吐气地站在那个女人面前,再也不必畏缩。
他做梦都能笑出来。
然后突然有一天,家中护卫闯进店门,将他拖走了。没有过堂,没有审讯,甚至没通知族中长老。他被污蔑偷了府中银子,一个小丫鬟哀哀切切地指着他哭,说他污了她身子以此胁迫她偷了嫡母的内库钥匙盗取银钱。小丫头说罢撞了墙,一命呜呼,死无对证。
便是瞎子也能看懂其中蹊跷,可在场竟没个人为他说话。生母被打得面目全非,像只破抹布似的丢在一旁,父亲也只是挤出几滴眼泪,在群美婢的搀扶下到后院醉生梦死。
他永远忘不了嫡母的眼神,冷冷的,带着鄙夷,就像看一只虫子,无论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她的手心,只是徒惹厌恶罢了。
少一个庶子没关系,再生就是。即便能干,也比不过嫡母雄厚的娘家。庶弟庶妹们看他被拖走就像一群在黑暗中絮絮蠢动的小动物。对权威的惊恐,少了争家产人的窃喜,还有幸灾乐祸。
如此凉薄的家,可他却像魔障似的忘不了,他想回去,站在这群妖魔鬼怪之间,让他们后悔,让他们臣服。
即使被当做牲口对待,也从没忘记这个埋在心底的野望。
之后他遇到了他的主上,再后来他成了她的男人。
这与他曾经的料想略有不同,却一定用尽了他出生到现在的所有好运气。
他夹着一摞账本,踏着晨光进到女子书房。
他知道她极为少眠,除了去刘商房里,就是通宵批阅军报,整理密折。
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那天庭院一片寂静,众人还沉迷梦乡,而掌管着这座城所有人性命的女子正静静坐在书案后,晨光透过天窗洒在她肩上,他忽然想,就是今天!
曾经他那么骄傲地拒绝了做她裙下之臣,即使自己一无所有。如今他却卑微地恐惧她的拒绝,即使自已经可以覆手翻云。
主上的身体里极烫,仿佛翻滚着岩浆的地脉。这个女人一直在燃烧着自己,肆无忌惮,又会为了所爱的人委曲求全,遁走天涯。他也想被她染上斑斓的色彩,而不是只能在嫡母阴霾下偷偷望着窗外的灰色剪影。
人人都叫他珞狐狸,他却只愿在她面前永远都是那个愚直的少年。就算一身罪恶,双手沾满鲜血,就算有一天他连自己都感觉陌生,但只要她伸出手,刀山荆棘,似乎也成了跟上她步伐的,值得怀念的风景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成番外,原章节挪到下卷里~下卷有20w左右存稿,计划再10w字之内完结~终于看到曙光了tt
后面的大纲修改了许多,一直写不顺的情节也比较满意的交代过去了。仍在坑底默默守候不离不弃的筒子们,飞扑下去爱你们(╯3╰)。
另外不要再在评论里留邮箱求糖啦,会被晋江吃掉的。想吃糖的可以加群,或者有时我也会贴到作者有话说里。
愿大家看文愉快,另外顺手收个藏留个言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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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size="2">《<a href="./">御龙纪事·上卷(女尊)</a>》ttp://. “<a href="." style="color:red"></a>”,!</font></p></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