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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等雨停。”

    “听你的。”

    他们总是这样,吵架开始得莫名其妙,收尾得同样莫名其妙。

    但这样很好,毕竟谁愿意揪着一道坎儿不放呢?

    /

    他们两个并排坐在地毯上,靠着床,望着窗外。赤松子想要分一点毯子给祝融,后者摇摇头拒绝了——他身上还潮着。所以,他俩没有肩并肩头靠头手拉手,就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

    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永恒的二律背反。

    祝融是一簇不断的、燃烧着的火焰,而他是降落的雨。他们是火和水,但谁都没有消亡谁,有时候看似相对的两极也同样可以互相吸引与交融。

    祝融热爱太阳,不过赤松子从很久以前一直就很喜欢雨天。那让他感到亲切,细细密密斜斜交织的雨丝从看不清的灰色天空尽头掉下来,雨点落在屋檐上湖面上坑洼里再弹出水花,声响的间隔保持一致——雨声如歌,有着永恒而不可捉摸的节奏。

    那是他的最爱。

    /

    插曲终究只是插曲,不会偏离主乐章,人生的路还很长,他和他都是。而他们现在所需要做的无非是享受这令人舒适的间隙沉默,等着雨停。

    f

    “之前淋了雨,出发之前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不一起?”

    “我……”他抬头望他,眨巴眨巴眼睛,把毯子掀开。“我脚麻了。”他说,“所以,抱我去吧。”

    2、【祝松】灯如昼

    在天上待时间太长了,就总想着去人间转转。找个什么缘由借口呢?逢年过节,集会市场,人潮如海,小心火烛——确实是需要人,不,是需要神仙去看一看管一管的。打报告批条子,工龄久资历老的员工就是好请假,看着赤松子得意洋洋显摆允假批准,祝融苦恼地揉乱头发:他还得办一堆手续等一堆批示下来。而且不是带薪假期。

    知不知道职员间待遇差别太大很容易引起人心涣散的。祝融忿忿。

    不过怎么说赤松子在某种程度也可算作历任太傅一类的级别,高官及其家属必然是有优待的。综上所述,最终还是在元宵节这天得了轮休,两个人高高兴兴收拾点儿东西轻装上阵下凡去了。

    人间不比天上,烟火气息浓,对两个老神仙而言的确新鲜劲儿十足。上元灯节集市人来人往,来去路上吆喝叫卖混杂着杂耍的丁零当啷,街边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小灯笼,卖糖人的,卖金鱼的,卖剪纸的,三三两两的小孩子牵着手从人群里窜来窜去。有那么几个从背后撞上祝融,后者倒是纹丝不动,小家伙们倒是因为笔笔直的惯性差点摔在地上,这时候被祝融阴影笼罩住的赤松子再去拉住他们——“谢谢哥哥,大哥哥你真好看呀”——圆溜溜眨巴眨巴的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星。

    “为什么他们总是撞到我?”在转身扶住第四个还是第五个猝不及防的小炮弹之后,祝融非常苦恼,“为什么没有你?”

    赤松子认真地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目标太大,比较容易锁定。”

    祝融威严地一挑眉:“你这是在嫌我胖。”

    他的男朋友吃吃笑起来:“哪里敢。”

    街边有个小摊上正有人表演杂技,吞枪吐火的好不热闹,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都是人。彪形大汉身上纹着张牙舞爪的刺青,手腕和脖颈上套着仿佛青铜质地的环,三叉戟戳进嘴里再一张,一团热热烈烈燃烧的火焰再喷出来,围观的人们适时配合着发出一阵惊呼。

    专业人士有些坐不住了。凭借异乎常人的身高优势,祝融和赤松子根本不用往里面挤,在最外层就能很清楚地看到了,火神先生对这种装神弄鬼的小把戏向来不待见,脸色不善抱臂围观。

    这一点都不难看出来。赤松子倒是挺好奇人类这些装作神仙的原理,但男朋友看上去不高兴,当然要适当地安慰一下。他右手小拇指勾了勾祝融的左手,抬起头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还好。

    祝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作为回应,侧过身来,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摊平右手掌心向上,然后一团微弱的、小水滴模样的火苗便在悬空跳跃了起来。

    最开始火焰是红色的。同祝融的发色一样,总是看上去温暖而明亮,是一种看上去永远无法停息生命力的耀眼。赤松子曾经以为自己会被这种颜色灼伤,后来却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可以不受任何伤害地融入其中——这是个奇迹。

    祝融的左手牵起赤松子的右手,掌纹相贴的刹那那团火焰忽然颤巍巍地渗入了一丝水蓝色,接着越来越多,云朵一样的蓝与火红交织在一块儿,但它们并没有融合,而是缱绻地相伴相随,水似的在他掌心上方一小块空气里流动。

    “哇。”赤松子忍不住发出惊叹,诧异地望了一眼祝融,“什么时候学会的新把戏?”

    祝融得意洋洋收起掌心,光焰悄无声息地灭了:“嗯……大概是在你闲闲在家跷着二郎腿嗑瓜子,我去拿文件排队等上司盖章,这路上这么多无聊时间总得找些正事儿吧?”

    他向人群里瞥了一眼,大汉依旧兢兢业业表演着。祝融叹了口气:“你是想再继续看这种雕虫小技呢,还是看些别的?”

    赤松子摇摇头:“一日公休,抓紧时间。”

    /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人们在艳羡天上日子的同时,两位老神仙倒是有滋有味品尝着种种美食并且赞叹不已:人类的智慧果真是无穷的。

    赤松子看中了一个老头儿做的糖人,祝融便认命地去买一——哎呀,这量词该用什么?个?只?串?他思索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去草席搭成的摊儿上花了十文钱买了个又像鸟儿又像鸡的造型,递回去赤松子倒是心领神会,握在手里瞅了一会儿:“这模样……有些眼熟啊。”

    祝融低下头去咬掉糖块的尾巴尖儿:“嗯,就是想起你养的那个小鸡仔了。”

    还没欣赏完的小玩意儿就被人破坏这么一块,赤松子很不满意地把它拿起来在祝融面前示威似的晃了晃:“说谁家小鸡仔呢?”

    “那不是小鸡仔?”祝融嗤之以鼻,“一只手就能把它绑起来,炭烤清炖红烧,听起来都不错。”

    赤松子眯起眼睛看他:“你这是……对它有什么偏见啊?”

    “我为什么要对一只鸡有偏见?”

    “都说了那不是鸡!”

    “不是鸡是什么?”

    “鹤!”

    “还不都是家禽。”

    “……”

    赤松子找不到充分的理由驳斥,就只能大步先向前走去。祝融还在回味糖的甜味儿,就听见前面传来的惊呼。

    他的这位老神仙男朋友,向来柔顺飘散不羁的墨色长发被风挽起,然后——沾上了糖浆。并且,一丝一丝一绺一绺,黏了上去。

    祝融已经好久好久、也许几百年也许几千年,没有见过赤松子这样委屈得小孩似的表情了。

    在很久很久、几百年以后他会惋惜,为什么那个时代里没有相机一类可以永久定格的东西呢?

    /

    集市最大的好处就是,街边有无数的小摊,卖的东西应有尽有。祝融买了两根发绳回来的时候赤松子正在人群背后的草地上盘坐着,控制着细细小小的水流把沾上糖浆的发梢清晰干净。

    他看起来气鼓鼓的,两边脸颊让人很有去戳一戳的欲望,祝融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便把妄念付诸了实践。赤松子很不开心地打掉他作祟的手,手掌上还带着水流湿润清凉的触感。

    “洗干净没有?”他站着,居高临下地问。

    “真麻烦。”赤松子烦躁地扯着头发,绕在手上,水流还在源源不断冲洗着。祝融弯下腰让掌心燃起小小的温和的火苗,去烤干那些滴落的水珠。